这天晚上,维洛利拿着手电筒,缓步走在民宿的走廊上。
    所有人大概都因为白天的活动忙坏了,大部份房间传出规律的鼻息声。
    淡薄的月光沿着远处森林和山脉的轮廓,在窗玻璃上漆黑的夜色裁出浅灰色的剪影。
    维洛利正准备返回礼拜堂时,长廊通往草场的门把传出轻微的嘰轧声。
    他连忙关掉手电筒,推开通向礼拜堂的门躲在后面。
    从门缝可以瞥见通往草场的门缓缓打开,园丁走进长廊,左右张望后,一步一步朝礼拜堂走来。
    他走到卡拉汉夫妇的房门前转身,左手握住门把微微施力。右臂贴在身侧,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确定他右手握住的东西时,维洛利推开门,快步走到园丁身后,双臂从后面环抱。
    「借一步说话。」他抱着园丁走进草场,回到花圃旁的小屋,扭开门把。
    屋里正对着门靠窗有张木桌,他将园丁按进桌旁同样简陋不上漆的木椅中。
    「你干什么?」园丁直瞪着维洛利。
    「你要对卡拉汉夫妇做什么?」维洛利问。
    「只是巡房而已。」
    「带着这玩意巡房?」维洛利把园丁右手握着的东西丢在木桌上,跟桌面一般坑坑疤疤的木质手柄插上镶着寒光的半圆形漆黑刀身。虽然只是当地铁匠舖打造,用来割草的镰刀,但是要拿来割断人的喉咙,倒是一点都不费力。
    「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维洛利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能讲给我听听吗?」
    「讲给你听有什么用?」
    「至少比你半夜拿着镰刀去人家房里要好吧。」他反过椅子,把脑袋靠在椅背上,「放心吧,我发过守密誓约,我们谈话的内容只会存放在上帝和我之间。你讲出来,或许会轻松一点。」
    园丁嵌在乾枯脸庞上的眼瞳在维洛利和房门间跳动,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让他开口的动机,「十年前,卡拉汉夫妇杀害了我的妻子跟儿子。」
    「卡拉汉夫妇?」
    「当时我在伦敦金融城一家保险公司工作,那天下午我太太去学校接完儿子,到金融城的银行准备领完钱后,再到公司等我下班。
    「下午我在公司办公室里,同事突然要我打开收音机。里面的新闻快报提到一对男女劫匪抢劫金融城某间银行,他们挟持了两个人质和警方对峙。」园丁停了一下,「人质是我的妻子和儿子。」
    维洛利点头,「后来呢?」
    「我吓到顾不得工作,跑到那间银行门口,只见我的妻子和儿子直挺挺站在门外,两个身影躲在他们身后。躲在我妻子身后的,是个高瘦、弯着腰的男人;另外一个圆滚滚的女人,躲在我的儿子身后。
    「当时他们跟警方要求一辆车,没过多久,一部厢型车就开到银行门口停下,车子刚停好,从警方防线突然射出一发催泪瓦斯,四周马上罩上一层厚厚的白雾,带着刺鼻的辣味,我忍不住蹲低身子,耳朵边只听得到枪声、轮胎磨擦地面的声音、催动引擎的声音跟尖叫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抬起头睁开眼睛,只看到我的妻子和儿子躺在地上,救护车停在旁边,两个救护员正蹲在他们身边急救-」园丁的双肩开始颤动,维洛利伸出手按住他肩头,「-警方告诉我,那两个劫匪趁乱开枪打死了她们,坐上厢型车跟抢来的赃款逃跑,因为他们故意开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警方根本不敢追得太近。
    「后来我辞掉了工作,卖掉了房子。在英国和爱尔兰到处流浪。直到三年前,这里的前任神父收留我在这里当园丁。」园丁吸了口气,「几天前卡拉汉夫妇来这里投宿时,我一眼就认出,他们夫妇就是十年前那对劫匪。」
    「你确定?」
    「虽然过了十年,我还记得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园丁点头,「我一直等到今天才有这个机会,除了为我的妻子跟儿子,他们两个人毕竟是还没落网的劫匪,天晓得他们会对神父跟这里的客人有什么企图?」
    维洛利抬起头,望向小屋顶上未修饰上漆,覆上一层薄灰的横樑。
    「我知道了。」他望向园丁,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你能怎么处理?」园丁瞪着维洛利,就像看着某个要拔出石中剑,名叫亚瑟的侍童,「你只是个修士而已啊。」
    「这个嘛-」维洛利嘴角一扬,「您知道我们天主教会让罪人悔改的方法,不只有让他们信教而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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