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的太快,头都晕了,左右找了几下才定位到几步开外的原曦。
    方安虞则是吓得一魂出窍:“怎、怎么——”
    “是不是有东西爬你头发上了?”梁径说着,顺手拍了拍时舒后脑勺的头发。
    原曦张开手,上面,一只很小的螃蟹吐着白沫,钳子抽搐。
    “对......吓死我了......”
    虚惊一场,时舒直挺挺躺了回去,语气虚浮:“梁径,等会帮我看看......我也帮你看......”
    梁径笑:“好。”
    回到别墅已经快十二点。
    那边沙滩上的明星派对还没结束,远远看去五光十色,意兴正酣。倒是他们几个,十八岁的正好年华,玩了一天这会像是要晕倒。
    香槟还剩大半瓶,闻京说要不哥们再聚聚?方安虞表示拒绝,他困得眼睛都挣不开。时舒也是。剩下梁径和闻京眼对眼。梁径说太晚别喝了。闻京怏怏放下酒瓶,回房间去捣鼓无人机今天拍的录像。
    时舒浴室洗好澡出来,头发还没干就着在了枕头上。梁径帮他吹了头发,那会他已经累得小声打呼了。嘴巴微微张着,唇齿间香槟的甜香丝丝缕缕,额发松软,眼睫细密弯翘,带着股软塌塌的没精打采劲,和困极了的主人一样可爱。
    梁径亲了亲时舒嘴唇,抱着他躺下。
    潮声循环往复,像是催眠。
    后半夜星光黯淡,海浪静谧无声。
    也许是今晚的谈话对梁径产生了影响。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真的成为了一名医生。业务精湛,事业有成。
    但是,他想要的结果却并没有顺理成章地来到他身边。
    先是母亲走了,留下他和父亲。后来父亲也生病了,追随母亲离去。再后来,时舒得了很严重的病,即使他是医生,好像也无能无力。
    苍白冰冷的空间里,梁径看见自己站在手术室门口,竟然连抬腿跨进去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人都离开他了。
    所有人。
    ——心脏好像在那一刻暂停了,血液凝固,他感觉自己行尸走肉。
    过于窒息的痛苦,如同溺水般无可救药,梁径用力喘息着从梦里醒来。
    他满头大汗,冰凉的汗水从他的额头和鼻梁淌下。
    好几分钟,梁径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死死盯着头顶玻璃色泽的灯饰,夜色折射在上面,迷离又混乱。
    玻璃门外,漆黑的海和空茫的夜,像是一个黑洞,朝他的心口直直闯来。
    梁径闭上眼,一动不动,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忽然,时舒翻了个身,手臂搭上他的腰腹。
    同儿时一样。好像知道他被困住,于是赶来解救。
    突然触及的温热让梁径再次睁开眼,他转头凝视时舒睡颜。
    这不是小时候听鬼故事睡不着。闯入他梦境的,是他心底深埋的恐惧——太过真实,真实到所有的细节都好像经历过。
    梁径握住时舒手臂,慢慢拿开,他坐起来,仍旧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仿佛有什么在借着恐惧吞噬他的理智。
    梁径捂住额头,发现手腕都在颤抖。
    ......
    午夜忽然有风。
    温度降低了些许,时舒翻了个身想要从梁径身上找东西来盖,却扑了个空。
    落空的手搁在床单上好一会,困晕晕的脑子渐渐转动,没人......?
    “梁径。”
    没人回答他。
    时舒坐起,转了转头,在房间里找了找,没找到,准备下床的时候照例没划拉到自己的拖鞋,索性光脚下了地。
    打开门,客厅里也是一片昏暗。
    等时舒从睡得鼾声大作的闻京和方安虞的房间出来,他还是没找到梁径。
    他开始害怕,“梁径......”
    “你去哪里了?你别吓我——”
    他的声音产生一点回声,时舒慢慢走回房间,手脚变得冰凉。
    突然,余光里,玻璃门外,长长的甲板尽头,似乎坐着一个人。
    时舒顾不得穿鞋,推开门跑过去。
    “梁径!”他冲到梁径身旁蹲下,气得浑身发抖:“你干嘛!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绑架了!你干嘛——”
    “你哭了......?”
    时舒伸指去摸梁径鼻梁上的透明液体,然后放到嘴里尝了尝,又去仔细看梁径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只是瞳仁有些失神,但整个人异常紧绷。
    他身上还有酒气。
    甲板一边,那瓶没喝完的香槟只剩一个底。
    时舒凑近梁径唇边,轻轻嗅了嗅,然后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过了会,他抬头问梁径:“你怎么了?酒全被你喝了。怎么了?”
    “说话。梁径!”
    梁径没有看他,整个人沉默得可怕,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舒捧起梁径脸庞,焦急万分:“说话啊,梁径,你怎么了?梁径......”
    梁径注视他,感受他的温度和声音。
    有好几分钟,他和时舒之间仿佛隔着一个玻璃罩子。罩子里窒息冰冷,罩子外鲜活温暖。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时舒脸上。
    心脏好像在一滴一滴地回血。
    他似乎能听到那种血液坠落的空响。
    那种令四肢都僵硬的痛苦梦境如同眼前漆黑一片的潮水,缓慢向后退去。
    梁径伸出手抱住时舒。
    时舒用力回抱他:“和我说好不好?求求你了......”
    梁径依旧沉默,过了会,把人抱到自己身上,收紧手臂。
    夜色如墨,星光闪烁的空隙里,一切都是黑沉的。天空是黑的,海水也是黑的——和梦里痛苦的白形成对比。
    梁径闭了闭眼,喘息声渐重,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时舒耳后。过了会,他轻轻地亲吻时舒耳朵,很深地去吸取时舒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他把他抱得太紧了。
    时舒不作声,放松身体任由梁径取要。
    亲吻变成呼吸,贴唇喘息的时候,彼此成了对方的氧气。
    他们静默依靠着,很长一段时间里,只剩一些很细微的触感。衣料摩擦,肌肤相贴,呼吸交缠,两个人的耳边传来潮水冲刷沙滩、浪花撞击甲板的交错声响。
    忽然,时舒瞥见一旁的酒瓶,他伸手拿了过来。
    梁径看着他动作,见他要喝,皱眉,开口极哑:“做什么?”他伸手就要去拿酒瓶。时舒抢着仰头喝完,然后抱着酒瓶对梁径说:“梁径,我们做吧。”
    “现在。你进来好不好?我想你进来。”他很笃定地说——这是十八岁的时舒。面对失魂落魄的梁径,笃定而坚决。
    一句话拆分成一个一个字,梁径觉得自己都能明白,但是放在一起,好像又有点离奇。
    时舒开始脱裤子,他脱完自己的,又去扒拉梁径的。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好像他们之间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不过话说回来,时舒这么扒拉他,已经是这周里的第二回 了。
    一回生二回熟。时舒很快扒拉干净,他往下打量梁径,神情专注。
    梁径:“......”
    理智好像回来了,又好像没有。
    整片海域广阔无际,肉眼可见的一方天地里,只有头顶的星空、远处摇曳的树影、甲板下来回徜徉的水纹和眼前的白皙温软——海水的声音骤然放大,没有一刻停歇的潮起潮落,甲板发出吱呀牵连的动静。
    “我......”梁径移开眼,喉结很慢地上下。
    他不去看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停顿半晌,说:“我没带——”
    “不用。你直接进来。”时舒朝他笑,视线又往下瞄了瞄,感觉有点吃不消。想了想,时舒凑近梁径耳边,小声:“慢一点好不好?不要太疼就行......算了,疼也可以......”说出口的两句话很快被他毫不犹豫推翻,时舒垂下眼,神情有些苦恼,又有些担忧,他好像在思考一件操作性很强的事,但只有梁径知道,他只是怕疼,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梁径不说话,极其专注地凝视他,听他说话、等他说话。
    和小时候无数次的注视一样。
    过了会,时舒抬起头,对梁径说:“疼也可以的。”
    “梁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时舒语气郑重,他忽然发现,这个时候,他对梁径没有要求。他只要梁径开心。
    梁径觉得今晚太过漫长。
    漫长到,他好像又陷入了一场梦境。一场无与伦比的美妙梦境。所有的颜色都是鲜活的,所有的温度都是温暖的。时舒的眼睛是黑的,时舒的嘴唇是红的,时舒的皮肤是雪白的。时舒抱着他,身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被窝里的热度。
    梁径看着他,捧着时舒的脸,拇指描了描时舒眉眼:“时舒,我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我不会失去你,对不对?”
    时舒点点头:“对。”
    他们两个人在午夜共同许了一个愿。
    海浪声忽然大了些,飞鸟从很远的海平面飞来。海风潮湿,空气里有盐和藻的气息。
    进入得确实不是很顺利。
    主要仅靠前端分泌的液体并不足够完成充分的开拓。时舒趴在梁径肩上,呼吸渐渐都小了些。开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疼的,但好像又没那么疼。因为梁径很温柔,但某一瞬间,时舒和梁径对视接吻,仿佛能窥见梁径心底的恐惧与欲望。
    它们穷凶极恶,不知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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