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时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惊讶他居然也会愣神,只好耐心重复一句: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岑浪有点没缓过来,稍拧起眉,稀微困惑地低睫凝向她。一眼洞穿她眸波里熠动着粼光碎亮的戏谑,笑容顽劣地朝他轻挑眉尾,目光别有深意。
    岑浪侧偏了下头,余光扫及身后唯一的那间浴室,恍然觉悟的一瞬,耳廓倏尔燥起低烧,声线发涩:
    “你先,我出去抽根烟。”
    “出去抽?别啊老公。”时眉堵住他,后背贴靠在门上,故意歪头戏笑,
    “我这刚伪造出我们甜蜜度假的样子,结果你大半夜出去抽闷烟,被人家看到还以为我们‘夫妻生活’不和谐——”
    她未及说完的放肆话尾,在他徒然欺身凑近的顷刻,尽数消音。
    她被完全困罩在他的影子下。
    “我发现你很喜欢对我虚张声势。”
    岑浪掐起她的脸颊,指腹轻率磨蹭,视线沉甸甸地游移在她脸上,虚声淡淡地奚落她,
    “可惜没什么骨气,每次挑衅完,又自己先犯怂。”
    糟糕,
    被发现了。
    因为清晰体会到自己叫出第一声老公时,岑浪抵不住她这样出其不意的撩逗,整个人瞬间僵直身体。
    于是她坏心思地想再试一次。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从一个缺乏情绪的人身上获得情绪更有成就感;
    更没有什么比让拽冷傲慢的天之骄子展现纯情更为罪恶。
    无论身体或是情绪,感受他因自己而产生前所未有的变化这种事,
    不止岑浪,她也非常享受。
    “说谁犯怂呢?”时眉嘴硬反驳。
    岑浪扯唇,“你没有?”
    “当然没有,我有什么好怂的?”
    他点点头,轻嗤:“好。”
    下一刻,岑浪弯腰将人扛起来转身扔去床上,时眉出于本能向后缩退,又被他不由分说地拦腰捞回来。
    “跑什么?”他勾起尾音。
    时眉也知道他每回嘴上放狠,事实上却从未伤害过自己,索性不躲了。
    反倒眯弯眼睑,皙白食指勾住他的衣领,指节一个用力弯曲将他扯近眼前,仰起头,目光肆意交织他的视线,
    “干什么,又想吓唬我?”
    “吓唬你?”岑浪靡恹懒懒地笑起来,声腔华美又残忍,告诉她,“我想我可以不必这么麻烦。”
    时眉似乎没懂,“什么意思?”
    岑浪鼻尖压近她,腰腹悬空尚且给她留有余地,耐着性子低缓解释给她的词句却字字逼人:
    “外人以为我们是新婚夫妻,而这里也只有一张床,既然占尽天时地利,是不是代表无论我做什么,都没人理你。”
    时眉这次听懂了。
    但她装作不懂,手指很快从他领口处缩回来,抿唇一笑,跟他玩起断章取义的文字游戏:
    “是只有一张床,所以今晚,你睡地上。”
    “老公都叫了,还分床睡。”
    岑浪半眯着眼,懒腔懒调地啧一声,“见外了吧?”
    时眉反唇相讥,
    “这么喜欢听我叫老公呢?”
    “喜欢啊。”他接得十分迅速。
    大抵没想到他如此直白,时眉蓦然怔忪,愣愣地眨颤几下睫毛,身体旋即被他往怀里带近了些,听到他说:
    “来,再叫一声。”
    时眉咬咬牙,愣是没敢出声。
    “怎么,叫不出来?”岑浪低浅地笑了声,眼神落在她唇上,好心提醒,“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深知他眼底浮动的笑意带有怎样的戏弄,戏弄她只会虚张声势,戏嘲她被他说中一样又在犯怂。
    时眉有点被他惹毛了。
    她用力一把推开他的身子,从床上站起来,闷头找好换洗衣物,默不吭声地拎着东西朝浴室走去。
    岑浪以为她会变乖。
    不过。
    不过他忘了,
    魔女的短暂性犯怂只是在衡量利弊,她非但不会变乖,还会睚眦必报。
    “我很好奇,你能帮我做什么?”
    走进浴室的前一秒,时眉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眼波湿润地反问他,
    “帮我洗澡么?”
    她扬起嘴角,半讥半嘲地轻轻笑了一声,红唇微动,这样告诉他:
    “敢你就进来。”
    音落,她回身迈入浴室,反手推上门,却没有落锁。
    不,不是没锁。
    是过了三秒,浴室的木门又被人从里侧扭开,专门为他留有一道充斥挑衅意味的缝隙。
    她居然这样明晃晃地,晾晒邀请。
    没多久,里面闷闷沉沉地传出水流声,春光无度,是钓他犯罪的饵料。一如倒挂进皮肉的铁钩,拖扯着他。
    如果他不屈服,就会痛苦。
    岑浪必须深深缓喘一口气,吞下痛苦,压制渴望,他拿上烟走出房间,在经过浴室之际“哐”一声狠狠带上门。
    仔细分辨水流声中,
    有时眉接连几次惨烈败北之后,
    首战告捷的轻笑声。
    ……
    潮浪盐浸星月碎裂的光斑,绮丽灌漫,蘸着腥润夜风的余温,层层涌宕。
    姿态万变似银河长明,永不凋零。
    沙滩上留有一艘观赏性的老旧船只,岑浪慵懒靠坐在甲板,吸燃烟身,拇指随意滑动着手机。
    倏然间,一则八卦新闻的报道标头,瞬时扎入岑浪的视野中心。
    他隐隐皱起眉。
    ——《豪门暗涌,港厦“小三浪”或将迎来“太子继位”》
    岑浪成年后便在外游学,回国后也是直奔律所。从小到大,在他与集团之间,与真正商界战争之间,始终隔着父亲岑祚舟作为保护屏障。
    关于他无心家业这点,岑祚舟心知肚明,对此也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就算如此,
    就算岑浪从未经手集团业务,
    他也清楚,壹浪集团公关部具有怎样绝对不可小觑的实力。
    一家区区八卦媒体,若非得人默许之下,又怎么会在壹浪公关部的眼皮子底下被指名道姓登上报道。
    而事关壹浪,有资
    格谈“允许”二字的上位者,除了他的父亲以外,
    再无他人。
    坦白说,尽管岑祚舟对待岑浪的教育事必躬亲,且方方面面都十分严格。但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他从不干预岑浪的自由与个人生活。
    这也是为什么岑浪回国,不必特意告知岑祚舟的原因,并非关系不好,而是父子间早已达成的默契。
    所以上次,岑祚舟来家里特意强调让他回壹浪,岑浪就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甚至利用舆论,更不正常了。
    岑浪掐掉烟,退出新闻界面,点进通讯录拨下一串数字号码。
    不过两声,电话很快被接听:
    “喂,少爷。”
    岑浪抬眼望着远处探不见边际的海平面,微顿了顿,缓缓开口道:
    “石瑀,我爸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第38章
    璞园,岑家老宅邸。
    四进院落的苏氏园林庭院,横卧于港厦最南端的梵衔山脚下。入院雕梁水榭,碧瓦朱甍,满目尽览松柏苍翠,亭阁琳琅鳞次,曲径送风摇竹。
    “我知道你一直不想给小浪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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