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吃痛倏然滑下,悬在半空的玉足紧绷着,似乎格外艰难。
    这时她反倒不想再哀求独孤凛了,一心故意与他作对,咬紧唇瓣不肯溢出一丝声音。
    独孤凛缓了缓,面露愠怒。几息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狠戾的动作。
    “孤方才便警告过皇后,痛就哭出来,忍着做什么!”
    “哭出来!”
    明斟雪咬牙不应。
    “好,好。”独孤凛怒极反笑,忍着劲儿退后,俯下身刻意去磨她。
    意识到男人在做什么,明斟雪彻底崩溃了,费力地去推搡他的肩,然而手还未触到,胳膊先软了下来。
    月上中天。
    喟叹与哭吟声相融。
    独孤凛唇上沾了层蜜,憋住气咬在她的颈侧,发狠撞了数次门扉,方埋在她的颈窝里平复气息。
    细碎的哭声细细密密撩动着他的神经。
    “娇气。”独孤凛唇角勾起一丝似嘲非嘲的笑,并未退下。
    “孤今夜倒想探个究竟,看皇后能与孤犟到几时。”
    独孤凛将人推入芙蓉帐中,倾身覆下。
    美人眼尾噙着的泪珠,脸颊泛出的绯红,气喘急促的樱唇,无一不在刺激着他,挑起他更为恶劣的兴致。
    温软,湿润,饥肠辘辘。
    愉悦至极。
    天将明时,独孤凛从背后将明斟雪紧紧环在怀里。
    双臂越收越紧。
    他用下颌温柔地蹭了蹭她的发顶。
    睡意朦胧间,明斟雪恍惚听到独孤凛在她耳边轻轻道了句:
    “斟儿。”
    “不要离开孤。”
    声调很低很轻,带着些微的贪恋与祈求,像一个在凛冬里被抛弃的孩子对于暖意的渴望。
    他唤她“斟儿”,而非皇后。
    明斟雪疑心自己听错了,可她一宿未眠,倦意涌上来,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一声惊雷猝然划破黎明前的寂静。
    “啊——”
    明斟雪蓦地睁开湿润的眼睫,坐起身来。
    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少女单薄的身形陷在一片阴影之中,颤抖的厉害。
    外头候着的宫人听着里间惊恐的声音,匆忙撩起帘子赶过来。
    “娘娘,这是魇着了?”
    邓嬷嬷瞧着皇后瑟瑟发抖的柔弱肩背,微怔了片刻,终究还是心头一软,正欲俯下身安抚着皇后的情绪,不料却被殿外闻声赶来的流萤心急推开。
    邓嬷嬷心头不悦,皱着眉颇为怨怼地瞪了流萤一眼,却见皇后在流萤的安抚下平复了心绪,渐渐止住了颤抖。
    邓嬷嬷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她眯着两只眼滴溜溜的一转,望着阴影笼罩下的主仆二人,不经意间冷哼了声。
    这分意味不明的声音恰巧被滂沱大雨很好地掩盖住。
    一切都恰到好处。
    明斟雪紧紧攥住流萤的手,指尖冰冷苍白,掌心冷汗直冒。
    她垂下眼睫,一点一点取开扯在身前遮挡的衾被,目光打着颤小心翼翼往下看,方一触到雪肌上的斑斑点点的痕迹,明斟雪如同被火燎到一般,慌忙移开眼,耳根“唰”的红了。
    身上心里都疼得厉害,明斟雪倔强地抿着被咬的微肿的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终究没忍住,一滴泪水“啪嗒”落下,汹涌泪意霎时袭来。
    流萤察觉到她的异样,在内廷侍奉皇后三年,多少明白些甚么,遂别开眼帮明斟雪披上衣裳,正要起身去取中宫服饰,服侍皇后晨起梳洗,却被明斟雪一把抓住手不肯放开。
    “先帮本宫预备些水来,本宫,本宫要沐浴……”
    明斟雪的声音越说越低,细若蚊蝇。
    一旁的邓嬷嬷人离得近,把这话一字不落全听进了耳中去,老脸一摆笑着道:
    “哎呦我的娘娘,您与陛下成婚已三年有余,怎的还这般羞涩?承君恩是好事,您侍奉好陛下,早早的生个皇子出来,日后又何愁不能帮明家翻案……”
    话声戛然而止,偌大的宫室猝然寂静,落针可闻。
    “明家……”明斟雪将唇猛地咬出血,把泪水生生憋了回去。
    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仰起下颌竭力遏制住酸涩的泪意,唇瓣微微翕合。
    “流萤,为本宫备水。嬷嬷,”她话音一转,邓嬷嬷立即散开慈祥讨好的笑意,闻声近前来。
    “嬷嬷,劳烦您老为本宫探路。”
    明斟雪渐渐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盘算着接下来的事宜。
    邓嬷嬷喜笑颜开领旨下去安排,路过流萤身边时敛起笑意,不忘扔了个不善的眼色。
    她回头望了眼殿内那婀娜可人的身影,虽心有怜悯,一念及即将到手的银票与京郊百亩地契,终究还是狠下心决绝离去。
    明斟雪披着衣裳,在流萤的搀扶下试图下榻去往浴池沐浴。
    浸泡在温暖的水池中,温水缓解了身上的疼痛,满室氤氲着的水雾沾湿了她浓而翘的眼睫。
    轻抬玉臂撩起一捧水浇在雪脯上,明斟雪咬着牙关用力揉搓着胸前、臂上的痕迹,直搓的通红一片,掩去了一夜荒唐,方才憋着一口气停下动作。
    “陛下几时离开的?”
    “陛下寅时初起身,叮嘱奴婢等不许惊扰了娘娘,只招来大监伺候更衣后便去上朝了。”
    走的正好,寻的就是这么个时机。
    今日有大朝会,百官需得觐见帝王,独孤凛白日里定然抽不开身。
    适龄宫女出宫还乡,也定在了今日。
    明斟雪救不了至亲。
    但她也绝不会忍气吞声在深宫里苟活。
    家族蒙受不白之冤,亲人血流遍野,她又怎能装作若无其事在深宫中心安理得享受锦衣玉食,在一个不辩忠奸的暴君身/下承/欢。
    明斟雪不寄希望于独孤凛能放她去见至亲最后一面,只能自己私逃出宫。
    她要回家。
    她要逃离这块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的四方天地,她想还父兄,还明氏一个公道。
    而不是被困在消息闭塞的深宫中,坐以待毙。
    为防止独孤凛发现她出逃后迁怒于坤宁宫众人,明斟雪早早帮他们寻好了去处。
    她支开安插在坤宁宫里的细作,收拾了贴身细软,和其余宫女一道戴上锥帽遮掩面容。
    负责清点人口的宦官捧着名册自宫女面前一一走过。
    “杨柳,年二十有四,尚食局二等宫女,祖籍袁州。”
    宫女开口报上名姓,执笔太监闷着嗓子轻轻嗯了一声,提笔在名册上勾了一笔。
    “江春儿,年二十有五,浣衣局正十品宫女,祖籍梁州。”
    ……
    执笔太监走至明斟雪面前,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半边掀起的白纱,笔尖顿了顿。
    明斟雪忙效仿前头的宫女,刻意压低了声音,怯生生道:“曲流莺,尚服局宫女,祖籍江宁。”
    出宫的身份是事先编造好的,入了尚服局的名册,不会被查出漏洞。
    “啧。”执笔太监轻啧了声,并未同之前那般应声后在名册上勾画一笔。
    察觉到面前立着的太监久久立在面前,饶是用脂粉仔细改了几分容貌,又被帷帽垂下的白纱半遮着面容,明斟雪仍禁不住心头发紧。
    两只手紧攥着包袱,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白,掌心渗了层冷汗。
    执笔太监却还未有落笔勾画的意思。
    明斟雪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时只觉得头皮发麻,冷汗浸透了里衫。
    执笔太监也只是怔怔望着名册出神,压低了脑袋刻意避开明斟雪的目光,不敢直视她。
    双方眼神皆有躲闪,僵持不下。
    几息过后,耳畔传来类似鸟雀唧啾的声响,执笔太监这才如常“嗯”了声,笔尖一勾,抬脚离去。
    凝固僵硬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明斟雪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堪堪逃过一劫,心脏仍不安地剧烈跳动。
    按名册清点人口事毕,领头太监一挥浮尘,嗓音尖细绵长唱道:“各位随咱家来,出宫——”
    一行人排成队紧跟在宦官身后,即将还家的宫人们难掩欣喜,风中夹杂着窸窣的嬉笑声。
    明斟雪心下亦生出几分按耐不住的雀跃,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乌云滚滚,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明斟雪走得匆忙,不曾注意到四下里潜伏着的危机。
    屋檐顶,回廊下,枯枝败叶丛中……
    短小的袖箭淬着剧毒,软剑雪亮的锋刃已然出鞘——
    箭矢所向,下一瞬便可血溅当场。
    正殿中,大总管孙进忠领着一帮宫人里里外外跪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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