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安雪儿的困惑,急匆匆地出了咖啡厅,我便毫不犹豫拨通一人的电话。
    将手机提至耳畔,听着萤幕里传来的电子波流声,我抬手焦躁地一拨额发,狠狠咬了咬牙。
    「——喂?」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际,眉眼迅速一凝,嗓音紧迫,「你现在在哪?」
    「我要见你??对。」
    扶着额角闭了闭眼,着急地拔起嗓音,「现在、马上!」
    ?
    步入约定的餐厅后又来回张望了会儿,最后在一处角落发现文少勋的时候,没想到他却正气定神间地喝着手里的红酒,见我大喘着气落座后甚至还轻松一笑。
    「什么事那么着急?」
    上下扫了我几眼,顿了顿,有些无奈地皱起眉,「??你该不会是跑来的吧?」
    「先喝点水吧。」
    蹙着眉心推开了他递来的水杯,我朝他神态自若的眉眼扫了扫,而后严肃起声:「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吗?」
    闻言,眼底笑意立刻便了去大半,却还是故作疑惑状,「??什么新闻?」
    「是你对不对?」
    指节紧绷着,我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强烈不容置喙,「那个匿名举报华少集团的人,是你,对不对?」
    瞧我满脸的严肃,文少勋在沉默中低了低眸,良晌后才无奈一笑,「??我们上次这样出来吃饭是三年前了吧,能不能先别谈工作?」
    被他这不以为意的反应惹得一怔,下瞬难以置信地拔高嗓音,「??文少勋!」
    「你疯了吗!?」
    「做得那么明显??」瞪大双目,我愤然道:「你是故意引火烧身,想让郑彪赫那混蛋杀了你吗?」
    被我这番严正训斥完,面前的男子没有回话,长久的沉寂后,只见他伸手端起红酒杯轻抿了口,瞳面随即浮现满不在乎的笑意。
    「那你呢?」
    他反问道,抬眼迎向了我微红的眼眸,神色云淡风轻,「你之前做的一切,不也是引火烧身吗?」
    「那是??」
    张了张口正想反驳,可才道出二字,他的后话却又接踵而至:「因为觉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什么都不怕了吗?」
    愣了下,被他这么说得一阵哑口,只能焦急地看着他,「我??」
    而见我一副被戳中心窝的样子,文少勋了然地收回目光,又将酒杯放回了桌面。
    「所以至少现在??」目光幽深从容,浅笑啟唇:「他们不会再怀疑你了。」
    「因为你不可能会有他们集团内部,近两年的机密资料。」
    听他这句后话面色短促地僵了僵,心里的感激和无措转为一股没来由的怒意,我抬手快速地一抹眼角,又掐紧了自己的掌心,「他??」
    「郑彪赫那傢伙有多混蛋,手段有多下作??你明明都看在眼里。」
    话说至半,忽觉有股绞痛窜上了胸口,引得鼻息一哽,「你这样??会送命的!不知道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我语无伦次地说完这串,目光在我晕红的眼眶停顿几许又低了下去,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一阵漫长的沉寂顿时凝结于二人之间,而就在我正张口欲再度起声时,未料他却轻轻笑了,「??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只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
    愣了下,我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失语。
    就像一阵大风猛然袭入大脑,吹起那些杂沓无序的尖利碎片,而其中一刃碎瓦上刻印的??是程海夏当初给我的资料中,附带的录音档案。
    双瞳左右晃荡着,长久驻留于心的那个疑问像突然裂了条缝,心脏愕然地疙瘩一声。
    指节紧得泛白,脑袋里的混沌凌乱逐渐归位,我狠狠咽了口唾沫,出口的嗓音渐趋哽咽,「文少勋,你实话告诉我??」
    「当初程海夏拿走郑彪赫保险柜里的资料,你是知情的,对不对?」
    「而且,你不但知情??」胸腔一阵刺痛,声线逐渐发起颤抖,肌肤表层早已不知不觉攀附了一片细小疙瘩,「还帮了他,对不对?」
    带颤的尾音逐渐消弥,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回答,清俊的面色仅是一如往常地掛着泰然浅笑??我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
    瞳中皱光呼晃,终于耐不住鼻息的酸意,眼眸在音起时不禁染起一片湿润,「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一直在帮我?」
    可他却始终不语,低垂的视线久久定于杯中的红酒面,直到自己的倒影在眼中渐趋清晰,才终笑着啟唇:「??穆夏昀。」
    抬眼而来,眼里挟着淡然的真挚,「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你,闵弦也是。」
    「我知道凉安不是闵弦害死的,她的心脏也不是你夺来的,而是闵炳英下重金换来的。」
    「我恨他砸钱买下她的心脏,又资助江以泯逍遥法外??」后话微顿,眼底扬起了瀲灧嘲讽,文少勋自嘲般地轻笑了声,「但以我的能力根本不能直接动他,所以只能从你们下手,一步步让他慢慢垮台。」
    愣了下,我抽了口气,「你??」
    「但走到这一步又如何呢?」
    打断了我的后话,男子低下头,额发掩住了眉目,唇角逐渐咧开了一道戏謔,「让你们像我一样活在痛苦中,凉安就会活过来吗?」
    满目愕然地盯着他,我张口欲言又止,他却又骤然起声:「不会的。」
    「她已经死了。」
    「所以??」气息悄然裹着颤慄,始终淡漠的神色隐约掺了决绝,「由我开始的,就由我结束吧。」
    眼底早已湿濡一片,我绷紧下顎,喉腔滞涩得难受,「你这??」
    而见我貌似又想开口阻止他,文少勋莞尔轻笑,从容啟唇:「穆夏昀。」
    「不是只有你死过一次。」
    话音方落,瞳仁表层的笑意逐渐消失殆尽,而后化为一层融不开的冰面。
    只见他道出方才那句,滑落的目光自我的胸腔处停滞片晌,接着又垂下眉目,再度看向红酒面倒映的自己。
    视线空茫而淡漠,如血的艳红映在了那双冷眸中,一股岑寂之感悄然而生。
    文少勋沉默良久,最终嘲謔地一扯唇角。
    「在凉安死的那晚,我就已经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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