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最后反省的结果是,跟她没什么关系,肯定是梁清远自己出了什么事。
    她自是不知,那日梁清远向谢慈示好之后,接二连三地遭祸,诸多手笔皆出自武宁王一人之手。那时梁清远还以为,武宁王护妹心切,后来武宁王与谢慈在一起的消息传出,他才恍然大悟。
    梁清远实在是怕了,他还想要出人头地,惜命得很。
    谢慈撇嘴,却由梁清远想到梁家,梁家便想到贤妃,贤妃再想到萧泠音。她正无聊得紧,于是眼前一亮,命兰时她们去查探查探萧泠音的踪迹。
    不得不说,有个死对头也挺好的,就像现在,谢慈觉得太过无聊的时候,还能找找死对头的麻烦。
    第77章 第七十七
    于谢慈而言翻天覆地的这一个多月, 于萧泠音而言亦是如此。她自身倒是还没什么变化,只是身边的人都有了很大变化。
    谢慈成婚了,嫁给了谢无度, 排场盛大,令人艳羡,早先还人人反对,后来见他们二人郎才女貌, 珠联璧合, 渐渐反对的人都少了许多, 反而有更多人说他们登对。尽管谢慈与自己的关系并不好,甚至于处处不对付,可她忽然之间从少女变作人妇,仍然令萧泠音感觉到一种轻微的危机感。就好像她的某个时代正要过去, 与她同处一时代的人纷纷转身步入新的身份与天地,而她自己却还没着落。尽管萧泠音并不想要早早嫁人,她只是害怕自己称为鹤立鸡群的那个。
    谢慈成婚后没几日,五公主也被指了婚,是五公主的母妃求来的。对方是位四品官之子,家世门第都算不得上佳,但很清白, 长相一般, 但性子不错。五公主很满意, 几次相见, 皆是一脸娇羞。萧泠音调侃过她几句。
    自从被指婚后, 五公主便时常与那人约着见面, 不与那人见面的时候, 也不怎么爱出来。故而萧泠音失去了一个伙伴, 而六公主又性子沉闷,与萧泠音说不上什么话。后来认识的谢迎幸,也随长公主搬家。
    转目之间,萧泠音骤然觉得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但这也算不得什么,难道她一定要人陪着吗?
    这么想着,这日萧泠音便一个人出宫逛玩。她的确可以一个人出来逛玩,只是颇没意思,一个人逛首饰铺子,瞧上哪一个,想问问旁人都没得问,身边的婢女又只会一个劲儿夸她。
    萧泠音兴致缺缺地从首饰铺子出来,逛了一圈,没挑到什么特别中意的。没挑到便罢了,怎么还会遇上谢慈?
    谢慈还是那副老样子,目中无人,高傲自大,梳着妇人发髻,好像变了些,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萧泠音一看见她便觉得郁闷,只当没看见,招呼都不想打,掉了头,却被谢慈拦住去路。
    “哎,四公主这是要哪儿呢?”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萧泠音往后退了一步,琢磨着她的意图:“你想干嘛?”
    谢慈笑道:“一起喝杯茶?”
    萧泠音没动,眉头紧皱,狐疑打量。
    谢慈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过是觉得许久未见四公主,想请四公主喝杯茶叙叙旧。”
    萧泠音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你我之间,有旧可叙吗?”
    谢慈静默片刻,如实说:“好吧,其实我只是觉得无聊。”
    萧泠音:“……”
    萧泠音翻了个白眼,她这尊贵的公主殿下,一向是端庄大方,甚少翻白眼,只有面对谢慈的时候。她就知道谢慈没这么好心,谢慈竟然是在拿自己做消遣,打发时间。
    “本公主忙得很,没时间陪你胡闹。”萧泠音轻哼一声。
    谢慈哦了声,又问:“当真不喝么?”
    萧泠音都已经迈出一条腿要走,听她这一问,动作顿住。坦白说,她也有些无趣,与谢慈喝一杯茶,倒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毕竟她们俩肯定不可能平静地喝茶,拌嘴吵架免不了,说不定还能打一架。
    她改了主意,转过头,一脸高傲:“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本公主,本公主便给你个面子。走吧,去哪儿喝茶。”
    坐在清风楼谢慈常来的雅间里,萧泠音环顾一圈,觉得很不自在,她道:“你那个小跟班呢?怎么不与她一起喝茶,反而要找我喝茶?”
    谢慈知道她口中的小跟班是指田杏桃,纠正道:“她不是我的小跟班,是我的朋友。她外祖家中有事,不在京中。”
    萧泠音哦了声,难怪,她正想开口嗤笑谢慈没朋友,唯一的朋友不在便如此灰头土脸。可话到嘴边,转念一想,自己如
    今似乎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索性将话咽下。
    只说:“本公主可是喝惯了好茶的人,这里的茶不会太次吧?”
    谢慈反问:“我喝的茶会比你差?”
    萧泠音:“……”
    她抿唇,怎么看谢慈怎么不顺眼。谢慈怎么成婚了,也还是这么刻薄嚣张?转而想到她嫁的人是谢无度,又觉得也寻常。
    即便她如此刻薄嚣张,也有许多男人喜欢。
    “不知道他们喜欢你什么,难不成只是浅薄的皮囊?”萧泠音小声道。
    谢慈却听得一清二楚:“或许吧,但你连浅薄的皮囊都没有。”
    “我有丰富的内涵。”
    “是吗?”
    谢慈挑眉,轻蔑地审视萧泠音,眼神像在说:内在?
    萧泠音被她的眼神气到,讥讽道:“那些喜欢你的男人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此番武宁王出使北齐,可别也出什么事?”
    谢慈听她提及谢无度,还是咒话,沉下脸色:“闭上你的乌鸦嘴。”
    萧泠音当时气到,说话没过脑子,待说完了自己也意识到不妥。武宁王再怎么说也是代表大燕前去,若是出什么事,两国关系定然会发生变化。可话已经说了,她也不能收回来,只好梗着脖子僵持着。
    谢慈别开眼,对她话里的“都”字格外在意,问:“你方才说,喜欢我的男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什么意思?”
    萧泠音见她主动揭过,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什么意思,本来就是嘛。你看,萧羽风喜欢你,出了事,后来我表哥喜欢你,也倒霉了好一阵子,差点有性命之忧,再到司马卓,他也喜欢你,结果他也死了。”
    难怪那日梁清远见到她跟见了鬼一样,原来是因为这样?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谢慈撇嘴,再说了,那些人所谓的喜欢,根本也不是真心的喜欢,要么是为攀附权贵,要么是见色起意。再说了,萧羽风与司马卓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没好下场说不定是上天的报应呢。至于梁清远,那定然是他自己不走运罢了,还赖在她头上。
    萧泠音又道:“虽说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武宁王出使北齐,北齐皇帝定然要好生招待他。以武宁王的姿容气度,谁知道会不会被别人看上?上回内司马珊可不就是跟见了肉似的。万一啊,到时候武宁王回来,还带回来几个美人……”
    她故意膈应谢慈,男子三妻四妾在大燕很寻常,以谢无度的地位,指不定也会有三妻四妾,到时候谢慈肯定忍受不了。
    “他不会。”谢慈笃定道。
    萧泠音切了声:“男人不都一样,他先前与你浓情蜜意,因为你们方才新婚,可如今他离开你这么远,你又管不到,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
    “他是他,别人是别人。他反正不可能有别人。”谢慈的确被萧泠音这话膈应到了。
    “你怎么知道?你又看不见,他说不会就不会吗?”萧泠音见她被气到,更来劲。
    谢慈阖上眸子,已经有些后悔找萧泠音喝这茶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嘛。不过她此番目的是为了找萧泠音麻烦,怎么能让萧泠如此得意?谢慈也挑萧泠音心窝子扎,萧泠音最喜欢与她比较,她便故意挑萧泠音比不过的事情说。
    半个时辰后,萧泠音掀了桌子,怒而离去,二人不欢而散。
    这当真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从清风楼回去王府后,直到这日用过晚膳,沐浴完躺在床上,谢慈还在生气。今日她与萧泠音的较量谈不上谁输谁赢,彼此扎了对方的心窝子,彼此都被对方气得半死。
    夜色微凉,枕边空荡。谢慈翻来覆去睡不着,望向头顶的绸帐,想到萧泠音今日所说的话:谢无度前往北齐,北齐皇帝不知会不会给他赐美人?北齐那些贵女会不
    会看他觉得欢喜?会不会都像那司马珊一般孟浪主动?
    她当时驳斥萧泠音语气坚定而坦然,其实心里也没这么笃定。毕竟萧泠音说得对,男人嘛都那样,万一谢无度就背着她搞些花花肠子呢?
    如今天高皇帝远,她也不知道谢无度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他即便真与人有些暧昧苟且,回来后不告诉她,她又如何知晓?
    从前谢无度是洁身自好,身边没什么女人,但……那时候他还没得手,如今都将她娶到手了,说不定就生出二心来呢?
    谢慈越想越觉得不行,她猛地坐起身来,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她打算明日便收拾收拾,离开盛安去找谢无度。
    她娇生惯养,吃不得苦,自然不可能骑马赶路,要坐舒适的马车,也不能太快赶路。以这个速度,她朝着谢无度回来的方向走,到时候正好能与他遇上。
    到时候他刚才从北齐出来没多久,若是真有什么,定然来不及遮掩!当然,谢慈更愿意相信,他什么花花肠子也不会有,心里只有她一个。毕竟她说过,她绝不容忍自己的夫君有他人。
    若这是多想,她也能尽早见到谢无度,她看向这空旷的大床,天气越来越冷,被衾也越来越凉。只她一个人躺着,仿佛怎么也暖不热似的。
    谢慈轻微的一声叹息重重坠地,她下了决心,明日便收拾东西出发。她慢慢躺回去,侧过身蜷曲着,将一旁谢无度的衣裳拢紧,抱在怀中,深深嗅了嗅。她一向觉得谢无度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连他穿过的衣裳上也沾染他的味道,但如今随着他的离开,那味道仿佛也越来越淡了。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十分喜欢谢无度,都有十一分了。
    她好想念他。
    第78章 第七十八
    谢慈说做便做, 她这一宿睡得不算安稳,早早醒了, 梳洗装扮完, 便命兰时她们收拾东西。
    “这个浴桶,要带上。到时候去驿站歇息,万一他们的浴桶不舒服, 我会用不习惯。”
    “这身衣裳也带上, 天气渐凉,厚衣裳也得备着,夜里更冷,更得备着。”
    “这身衣裳新买的,还未穿过, 带上。”
    “这套头面配方才那身衣裳刚好, 带上。”
    “这双鞋子既舒适又好看,说不定要走些路,正好合适,带上。”
    兰时与竹时她们按着谢慈的指示收拾着,不知不觉东西便装满了好几个大箱子。竹时看着那堆东西疑惑不已, 问道:“王妃,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怎么好端端忽然要收拾东西?”
    谢慈笑意不曾敛,虽还未出门,但仿佛已经想象出到时候谢无度见到她时的惊喜情景,道:“出去走走, 顺便给人送一个惊喜。”
    竹时懵着,未反应过来, 大咧咧道:“王妃要给谁惊喜啊?难不成是田小姐?”
    兰时稍稍一思索, 已经明白得七七八八, 拿胳膊肘捅了捅竹时,道:“别问这么多,王妃出去走走也不错。”
    竹时一脸茫然,哦了声:“也是,出去走走也不错,这段时间王爷正好不在。”
    谢慈只笑不语,也没多解释。
    当日收拾好行李,已经近午时。用过午膳后,谢慈便命她们将行李装上马车,自己亦上了另一辆马车,往出城的方向去。
    离开时,街市热闹,一如往昔。谢慈挑开帘栊,从马车中往外看,前两日她亦乘马车从这儿经过,彼时心情并不好,今日截然不同。只因她要前往见自己喜欢的人,不再是盲目而空虚地等待,时间仿佛也因此变得充实而忙碌,充满了期盼。
    北齐在大燕北境,从盛京离开后,谢慈一路往北。
    她的行进速度如自己所料,十分慢吞吞,从盛安到下一座城池,便花了不少时日。她一路过得舒适悠闲,好吃好喝,自然不知,她离开盛安后没几日,盛安城便出了大变故。
    恭亲王谋逆,弘景帝被擒,盛安全城戒严,进出都难,里头飞不出一只鸟来,外头也进不去一只苍蝇。因而外头还没人知晓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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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安城,皇宫之中。
    弘景帝坐在房中,仍惊魂未定,这场变故来得突然,昨日夜里,他尚在睡梦之中,只依稀听得几声喧嚣风声,彼时还当是梦境中的场景,翻了个身。没多久,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朝着寝殿靠近。他茫茫然坐起身,怨怼这脚步声吵醒了自己的安稳梦,沉下脸有些不悦,正欲发作自己的帝王之怒。做皇帝这么些年,他虽没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但帝王的架子早已经摆了十成十。
    “外头乱糟糟的,怎么回事?”弘景帝质问的声音并未得到任何回复,寝殿的门被人推开,有拐杖轻敲在地砖上的声响,一声一声叩醒他惺忪的意识。
    弘景帝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王兄?”他狐疑地问一声,心里已经有一丝不好的念头,但仍不敢相信。
    恭亲王手撑在拐杖上,不复往日里的和蔼可亲,一张脸严肃威严,很有上位者的气势。他睨一眼弘景帝,终于扯出一抹笑意,“圣上可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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