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杏桃知道她阿兄是武宁王,她在脑中回忆了一番那位武宁王……她记得,他仪表堂堂,与谢慈二人在皮相上的确登对。那日在赏花宴上,她远远见过谢无度,只记得谢无度待谢慈极好。
    这样说来,他们二人还真是一对璧人。
    田杏桃捧着茶盏笑道:“王爷与谢姑娘十分般配。”
    谢慈下意识要说那是自然,话音到了喉口,才意识到这话不对,他们是兄妹?何来般配一说?
    “莫要胡说,他是我阿兄,什么般配不般配的。”谢慈抿了口茶水,笑了笑。
    田杏桃赶忙道歉:“我失言了,对不起啊,谢姑娘。”
    她来盛安时日尚浅,从前也不怎么关心这些,只是想着,谢慈如今已经不是长公主的女儿,那与武宁王自然也不再是兄妹。虽说武宁王认了她做义妹,但义妹而已,又不是不能结亲。
    谢慈摆摆手,不再提这事儿,“罢了,没什么。你也别老叫我谢姑娘,这样好了,你就唤我阿慈、小慈、慈慈都行,我唤你杏桃。”
    田杏桃有些受宠若惊,搅着手指,大着胆子唤了声:“阿慈姐姐……”
    谢慈嘶了声,竖掌打断:“别,这个不要叫。”她会想起谢迎幸。
    田杏桃哦了声,改口:“那……慈慈?可以吗?”
    “可以啊。”
    “慈慈。”田杏桃眉眼弯弯,糯声唤了句。
    “嗯。”谢慈应她,也唤她的名,“杏桃。”
    田杏桃点头,笑意渐深,“慈慈,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谢慈微怔,朋友?对她来说颇为稀奇。
    “嗯,算吧。”她也不知道怎么样的标准,才能算朋友。现下她与田杏桃能说得上话,偶尔聚上一聚,她们那些人似乎也是如此?
    田杏桃一双杏眼微眯,满眼喜色,“真好。你……是我来盛安以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谢慈又是一愣,田杏桃也是她在盛安待了这么多年的第一个朋友……唯一的不同是,她是外地来的,备受排挤,而自己……与她们都合不来。
    谢慈垂眸,举杯与田杏桃碰了一杯,“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这家茶楼的名字叫清风楼,平日里生意不错,这里的茶味道也上佳,当然最重要的是清风楼的伙计态度好,一贯会做人,客人在这儿待着舒心。因此客人们不乏世家贵族。
    今日便是,除了谢慈,萧泠音与谢迎幸也在。
    方才谢慈在下面大出风头,萧泠音从竹帘后看得完全。她不屑地嗤笑:“那人说得也不错啊,她如此伶牙俐齿,在这市井喧闹之处还如此爱出风头,日后定然嫁不出去。”
    因前几日贤妃说起婚事一事,萧泠音便有些在意。她害怕贤妃当真给她定下门亲事,好在观察了几日,发现贤妃似乎没有这个想法,萧泠音这才放下心来。
    她的夫君,自然得是个家世品行相貌都上佳的人。
    只是放眼这盛安城,这样的人实在不多,十个指头便数得过来。
    萧泠音放下竹帘,据她所知,这盛安似乎没有哪家郎君对谢慈表露过爱慕之意。她原本为此欣喜,没想到这两日意外发现母妃竟与外祖母通信,竟是要让梁家的儿郎去娶谢慈。
    贤妃的母家是昌瑞伯府,家世不低,梁家这一辈的儿郎中,也有一两位出色的。贤妃便给家中写信,请家中想办法让那两位小郎君接近谢慈,博取谢慈欢心。
    因此昌瑞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萧泠音的大表嫂,过两日便要举行一场击鞠比赛,广邀了京中的年轻姑娘与郎君们,实际上便是要邀请谢慈去,再想法子让梁家两位年轻郎君与谢慈有些接触。
    萧泠音膈应得不行,她那两位表哥,都是端方君子,谢慈如何配得上?她只觉得母妃是昏了头了!倘若退一万步说,谢慈当真瞧上了她两位表哥中的一位,日后岂不就是她的表嫂!
    萧泠音本要劝阻贤妃,却被贤妃以多事为由,根本不听她的。贤妃执意要这么做,萧泠音一跺脚,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她打算搞砸过两日的那场击鞠赛。
    只是要如何搞砸,还没想好。这事儿事关她外祖家,萧泠音没蠢到拉着五公主和六公主来参谋。可她一人又想不出什么法子,便邀了另两位与她交好些的贵女来相商。她也没邀请谢迎幸,毕竟与谢迎幸相识时间尚短。
    “你们可有想出什么好法子?”萧泠音垂头丧气坐下,叹了声。
    那两位贵女中的一人摇头:“四公主,我想不出来。”
    萧泠音嘴角更耷拉下去。
    另一位贵女忽然开口:“四公主,我有个主意。不如到时候咱们让谢慈出糗!”
    萧泠音语塞,她母妃的意思是要让二位表哥接近谢慈,让谢慈爱上他们,就算谢慈出糗,她两位表哥也不会退却的。
    那贵女笑道:“可她谢慈心高气傲,若是出了糗,面对你那两位英俊潇洒的表哥,自然会觉得不高兴,也就不会与他们有什么接触了。”
    萧泠音眼前一亮:“对哦,你说得有道理。我有办法了。”
    -
    与田杏桃在清风楼饮茶闲谈,不知不觉时间便消磨过去。谢慈与田杏桃聊起她今日穿的衣裳、首饰,又聊撷芳阁送来的另外几套衣裳,还聊到胭脂水粉,田杏桃在盛安的时日短,许多地方没去过,许多事也不清楚,谢慈便与她说起这些。
    都是些寻常琐事,但这种体验颇为新奇。谢慈从前看她们闲聊,只觉得叽叽喳喳,如今轮到自己,竟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她讲得口舌发干,猛饮了一杯茶水,看向外头,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
    上回她要请田杏桃吃饭,结果没成,今日便再发出了邀请。二人去往一品居,愉快地吃了一顿饭。谢慈心情大好,从一品居出来,拉着田杏桃又去逛首饰铺子。她大手一挥,买了一堆首饰送给田杏桃,田杏桃吓了一跳。
    “慈慈,不用了……”
    谢慈疑惑,她想着既然她们已经是朋友了,那送些礼物给朋友,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田杏桃看着那堆成山的首饰盒子,摇着头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东西我便不收了。我知道你身份尊贵,这些东西于你而言,算不得什么。但这些对我来说,很是贵重,我不能收。”
    “可这些是我送你的。”谢慈微压眉头。
    田杏桃笑容更粲然:“我知道,我很开心。但是……若是我收了,旁人会以为我是贪图你的富贵,才与你做朋友。我不想那样。”
    谢慈怔住,做朋友……这么难吗?
    她咬着唇,苦着脸。
    田杏桃转过身,从那堆首饰盒子里挑了一支簪子,道:“这个送给我吧。作为回礼,我明日亲手做糕点给你吃,好不好,慈慈?”
    谢慈松开贝齿,点点头:“嗯,好。”
    回到王府时,竹时拿着昌瑞伯府的请帖来给谢慈过目。
    “击鞠?”她皱眉,合上请帖。夏日炎炎,骑着马跑来跑去,晒着太阳,流一身的汗,谢慈光想一想,便已经不行了,“不去,回绝了。”
    已经酉时,外边的日头还明晃晃的,谢慈回身至美人榻上倚着,今日在外面逛了一日,她有些疲惫。倒是许久没玩这么疯了。
    不过……想到朋友二字,谢慈便又忍俊不禁。
    她今日,有了第一位朋友。
    她翻了个身,问兰时:“阿兄今日可回来了?”
    兰时从外头打了清水来替谢慈净面,答她的话:“王爷早前已经回来了吧。”
    谢慈用棉纱的方巾擦过脸,又净过手,起身去找谢无度。她一向是需要与人分享喜悦的人。
    至霁雪堂时,谢无度正坐着歇息,似乎刚回来没多久。
    谢慈蹦蹦跳跳地跨进门,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抓过自己肩边的一缕发丝,绕在食指上,声音里全是欢喜:“我今日交到了一个朋友。”
    她素来喜形于色,高兴也好,生气也罢,完全藏不住。谢无度掀眼看她,看得出来她的喜悦:“那位田姑娘?”
    “你怎么知道?”谢慈下意识反问,转念一想,也是,他这那么聪明,对她的交际了如指掌,更何况她身边也没几个亲近的人。
    她撇嘴,真没意思。“对啦,就是那位田姑娘。我今日与她成为朋友了,我很高兴。她老是夸我,夸我漂亮,还夸我配得上天下最好的郎君,还夸我们……”
    般配。
    般配二字及时停住,“反正就是夸我好多。”
    谢慈绕着自己的青丝,桃花面上紧跟着浮现一丝惆怅,“不过原来交朋友好麻烦。我请她吃饭,给她送一堆的首饰,她说她不收,因为我身份尊贵,她若是收了,旁人会以为她是图我的富贵才与我做朋友。”
    谢无度复垂下眼,闭目养神:“如此说来,那位田姑娘倒是位品行端正的人。”
    谢慈嗯哼了声,“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能与她做朋友?”
    语气听起来颇为骄傲,仿佛已经将田杏桃划进她的阵营。
    她松开手上的青丝,将眉宇间的惆怅扫清,又道:“今日在清风楼,还碰上一个面丑心更丑的男人,他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若是他,绝不会娶我这样的女子。真是笑掉大牙了,也不照照镜子,谁会瞧得上他?”
    谢无度揉了揉眉心,嗯了声。这些日子,先前的贪污营私一事有所进展,他正着人跟进。除此之外,立储之事也沸沸扬扬,各色势力明争暗斗,谢无度都看在眼里,但谁也没打算帮。
    今日他的人还发现了贤妃的小动作,贤妃上回曾说要帮他做媒,被他拒绝,没想到这回竟是将主意打到了阿慈身上。
    谢无度在心中冷笑,方才他回来,便收到了昌瑞伯府的请帖,好一个击鞠赛,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以为,她母家那些人,能入得了阿慈的眼?
    阿慈自幼在他身边长大,怎么可能看得上旁人?论长相,谢无度已经是天下第一流,论旁的,自然也是。
    谢慈视线一瞥,瞥见谢无度手边的请帖,有些眼熟,很快想起那是昌瑞伯府递来的击鞠赛的请帖,道:“阿兄要去那赴那什么击鞠赛的约么?”
    谢无度抬眸,“倒是许久未曾活动筋骨了。”
    谢慈听他这意思,有些意外,随后睁大眼睛惊喜道:“我本打算回绝的,不过若是阿兄要去,我便也去。到时候,便坐在亭子里给你加油助威!看你大杀四方!”
    反正坐在亭子里也晒不着。
    谢无度勾唇,他倒要去赴一赴这约,到时候,便将那些姓梁的不姓梁的通通比下去,让阿慈更瞧不上他们。
    也让阿慈看看,他身为一个男人,比那些觊觎她的男人都要优秀。
    只有他谢无度,与谢慈才最为般配。
    第32章 第三十二
    夏日里天气炎热,梁家办这击鞠赛本是为了谢慈,自然不可能怠慢了她,梁家人派人暗地里调查过一番谢慈的喜好,知道她不喜晒太阳,因而特意挑了个不那么热的日子。
    击鞠赛在辰时开始,卯正一刻,谢慈已经到了击鞠场。所谓击鞠,又叫打马球,是人骑在马上,以手杖击打草场上的鞠球,入得对方球门一次,便得一筹。击鞠须得学会骑马,击鞠场也不是随意谁都能进来,因而平头百姓们是不会的,只有那些世家贵族、官宦人家才会学。在击鞠场上,不分男女,都可上场。
    谢慈自然也会,只是她甚少参与这些。若问起谢慈击鞠水平如何,还真没几人知晓。
    今日这击鞠赛邀请了众多宾客,其中好些人谢慈都不认得。她下了马车还没来,撑着宽大的伞,一步步朝观鞠亭去。或许先前还有人不认识她是谁,但瞧得她那宽敞的伞,与身后跟着的一堆丫鬟婆子,再加上这令人看痴的美貌,也认出来了。
    不由有人多看了几眼,谢慈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径直走进观鞠亭中。虽说邀请的宾客众多,但这样的活动,一向是早早安排好了位置,以家世背景为划分。
    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自然该是皇后娘娘,但今日皇后娘娘又没来,长公主亦不在,年轻些的姑娘们之中,以谢慈的身价,自然是坐在最中心的那个观鞠亭。
    昌瑞伯府的世子夫人邵氏,正是今日主办之人,自然也坐在中间位置的观鞠亭中。邵氏得了夫君与婆母吩咐,心里揣着今日的图谋,一脸欢欣地迎上来:“谢姑娘来了,快,请入座吧。”
    谢慈来得不早不晚,观鞠亭中已经有不少人在。见邵氏这样热烈地迎接她,众人心中想,无非是借着武宁王的光。
    想到武宁王,众人又心思各异。听闻今日武宁王也应了约,只是事务繁忙,要晚些时候才能到。
    武宁王年轻有为,位高权重,又尚未婚配,更何况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纵然有些不好的名声在外,也挡不住那些想要嫁入高门的年轻姑娘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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