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穗已经能控制自己不在他的调笑下时不时脸红,她眨了眨眼,问:“是因为那个胡……振文吗?”
    她轻轻晃了晃温敛的手,第一次用撒娇般的语气对他说:“那我以后都不和他说话了。”
    温敛俯下身,另一只空余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后颈,动作温柔,嘴上却装模作样地说:“我是那样小气的男人?”
    可是随后,他又说:“只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同他那样熟,可以相聊甚欢。”
    迟穗对他相聊甚欢这个词语的定义存在一定的置疑,所以她一五一十地回答:“并不算很熟,上次回去时碰到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也才聊了几句。”
    他在迟穗后颈轻轻一掐,迟穗下意识地躲开,却撞进他怀里。
    她从不知道原来这块地方这么敏感,一被掐就忍不住想笑,温敛松了手,那股麻痒的感觉还在。
    “那么爱撒娇。”温敛搂住她,那么近的距离,迟穗一抬眼,仿佛眼睫也能触碰到他,他脸上冷漠的痕迹消失了,好像从未存在过,现在就如同一个完美的温柔的情人,“什么时候学成了这样的本事。”
    好像所有事放到温敛嘴里都会被夸大其词,她第一次这样同温敛说话,却被他说成如此爱撒娇,可见和温敛在一起,要学会练就一层厚脸皮,适当地将三分的话语说成十分。
    “你喜欢吗?”迟穗仰着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但是没等到温敛的回答,身后就传来动静,黄师傅将车停在了他们身后。
    迟穗转过头,看到黄师傅站在车门边,耐心地等着他们。她想说什么,却让温敛将她的头重新转了回来。
    “一不留神就走神,可真是个好习惯。”他不咸不淡地说着话,直到迟穗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但是黄师傅来了。”迟穗小声辩解一句。
    温敛嗯了一声,“但是我在你身边。”
    有一种过分尖锐的占有欲,在今夜的温敛身上,特别明显。
    他揉揉迟穗的头发,眼底氲起柔和的笑意,说走吧。
    可是这样黑暗的情绪,被他裹上了温柔的外壳,便是拿在手心里,也是柔软的。
    太容易沉溺。
    这个时候虽然路灯灼灼明亮,也是在深夜,迟穗随手搜了那部影片的放映时间,软件上许多影院都没有这影片的放映安排。这部影片虽然热度高,但也没到万人空巷的境地,深夜的排片,自然是少之又少。
    “温敛。”她开始渐渐习惯叫他的名字,一字一字不再是纸上虚无的辞藻,也不再是虚妄的想念,一开口就会回到现实。
    “太晚了,影片都没有在放映了。”
    温敛侧头,就看到她的手机界面,暂无信息四个字的颜色很淡,镶嵌在空白的背景里,几乎要看不出来。
    他笑了一声,顺手就拿过她的手机。
    “还怕我诳你?”
    迟穗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诳不诳的问题,而是影院没有放映,现实如此。
    可身边的这个人好似不将现实放在眼里。
    后来迟穗才知道,他包下一个放映厅,所以软件上的暂无信息,并不针对他们。
    迟穗第一次走进影院,放映厅很宽广,四周空旷,拥挤的座位没有了人,莫名有一种荒凉的味道,有些不适应。迟穗记忆中的电影,是炎热的夏季,镇上会特意请了人,在空旷的礼堂前,支起一张白幕,家家会自个儿搬一张竹椅,在白幕前看。
    那是最热闹的时候,各种小摊贩会闻讯赶来,在路上卖各种小吃。那时奶奶看她盯着小吃铺子,在口袋中翻检了很多遍,还是为她买了一小碗沙冰,上面淋着鲜艳的草莓酱。很红很冰很甜,她记了很久。
    但是现在不是这样了,电影的标配是爆米花和可乐,温敛也买了,但是看起来他对爆米花甜腻的香气有些接受不能,所以最后是迟穗抱着那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爆米花。
    坐到红丝绒的椅子中时,影厅的灯光暗下来。迟穗那一瞬间在想,可能影厅的灯也是智能灯光,察觉到客人落座,就会自动熄灭。
    这个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黑暗却持续了两三秒。
    那么大片的黑暗,在空旷得只有两人的影厅里,迟穗下意识地碰了碰身旁的温敛,下一刻前方的屏幕亮起,出现了制作方的公司logo,在这突然亮起的光线里,温敛也看到迟穗探过来的手。
    迟穗怔了怔,还是按照原来的想法,放到温敛搭在腿上的手上。
    那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爆米花最后还是逃不过被嫌弃的命运,迟穗将它移开,放到隔座中。
    爆米花的香气远离,空气也显得清新了一些。而眼前的屏幕上,制片公司太多,logo的宣传动画一个接一个,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温敛包裹住她的手,笑她:“怎么还怕起来。”
    虽然没有人,他却像同在普通电影院中,贴近她的耳边说话。
    迟穗也偏过头,这样子,真的像是耳鬓厮磨了。
    “黑得太突然了。”她也小声说话,目光略过交握的双手,回到屏幕上。
    片头的制作公司终于播完,开始播放正片,柔和的钢琴曲下,温敛的声音也同样清冽分明。
    他还在笑,说她的胆子“芝麻大小”。
    这部影片热度居高不下,确实有它的过人之处,感情戏拍得极为细腻,不单单是爱情,还有着极为动人的父母对于子女的爱意。迟穗极容易共情,看到动情处,眼泪已经不自觉流下来。
    她慌乱低头,去找纸巾擦拭。
    在抬起头时,她看了一眼温敛,影片的光在他侧脸上,安静地描摹出冷淡的线条。他像是见多了这种人间悲欢,亦或是觉得这样的表演生硬烂俗,给不出一分多余的表情。
    就如同神明,冷漠地游离在尘世之外,永远高高在上。
    迟穗转回眼,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未擦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一张纸巾不够,她抽出好几张,都往眼睛上擦。只是还未碰上眼睛,都被温敛拿下来了。
    他托起迟穗的脸,在影片不甚明亮的灯光下,还能看到她的眼中有泪。
    迟穗能感觉到温敛用指腹擦去她眼下的湿润,很温柔的动作,温柔到连他的叹息也是如这般。
    “怎么看场电影还看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小姑娘的眼泪仿佛擦不干净,擦完一波后眼角又开始渗出,就好似是一汪活泉。
    温敛低下头,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问迟穗:“可能用手擦不干净,”
    这句话才说完,微冷的触感就碰到她的眼皮。
    迟穗的眼皮颤了颤,放映厅里开着空调,暖气盈满四周,可温敛的唇还是冷的。
    “我,我也控制不住。”迟穗的声音还带着未褪尽的哭腔,“很感人,眼泪就控制不住。”
    她干脆把脸埋进温敛的怀里,现如今迟穗才知道眼皮上的神经有多敏感,仅仅是被温敛的触碰就有种酥麻到极致的感觉,她甚至不知道声音中的哭腔,是因为感动多一些,还是刚刚的触碰更多一些。
    再让温敛亲下去,她恐怕会出丑。
    所以现在当个鸵鸟,来躲避更多的触碰,也躲避温敛那一瞬的冷漠。
    这一招对温敛注定奏效,他看着在怀里乌黑的头顶,又是一声浅浅的叹息。
    “看来今天是注定要让我心疼了。”
    迟穗在他怀里,闷闷地接上一句嗯,然后又引来他的笑。
    像是清澈的雨水,她想到这么一个不恰如其分的比喻。
    那天电影看完已经过了午夜,不用想,宿管阿姨已经锁了门,不会再放人进去。迟穗端着那桶根本没有动过几口的爆米花,着实感到可惜,但这爆米花已经完全冷却,口味已经不能恭维。
    最终归宿只能是门口那个墨绿色的垃圾桶。
    影院的澄亮的灯光叫人误以为还在白昼,走出去后才知道夜色的浓重。
    温敛的看了看手表,然后看向迟穗,他的眼角微微垂下,影院那一点漏出的灯光在他眼角拐个弯,就沉入漆黑的眼里。但是他这样看向迟穗,有一种无辜抱歉的味道。
    “好像害得你错过了门禁。”
    明明表情是抱歉的,语气真诚的,可还是让迟穗觉得这句话带了轻微调笑的味道。
    迟穗嗯了一声,忽然展颜笑起来。
    “所以你要负责吗?”
    像是一朵盛盛而放的玫瑰。
    现在只能用玫瑰来形容她。
    迟穗在与温敛的相处中,到底也摸索出一两条相处的规律,脸皮不能薄,玩笑要常开。这样相处起来更会轻松。
    温敛轻松地接过话来:“乐意之至。”
    但其实那天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那间酒店是温敛常住的酒店,虽然他笑着说不用重新开房,他常住的套房很大,里面有许多房间,可还是重新为迟穗开了一间房,在隔壁。
    深夜的困倦来得强烈,几乎在沾上床的时候,迟穗就闭上了眼。那一夜无梦到天亮。只是想酣畅淋漓地睡足一觉却是不能够,生物钟比手机闹钟更早一步叫醒了迟穗。春时的白昼比冬日来得更长一些,这个时候,外头已经了些微的天光。
    迟穗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就开始收拾东西。今天还有早课。
    刷牙洗漱时,就听到手机在洗漱台上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吐掉口中的牙膏,接了起来,那头的声音有些耳熟,他叫了一声迟小姐。
    迟穗清早混沌的脑子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黄师傅。黄师傅和蔼地在电话里对她说,需不需要帮忙将她送到学校。
    酒店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如果有人帮忙接送,是最好不过了。但是,迟穗犹豫地问:“是不是,温敛让您打这通电话的。”
    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问也能知道答案,可迟穗还是多此一举。
    黄师傅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昨天晚上特意嘱咐我,提早给迟小姐打电话,如果错过早课,恐怕迟小姐会不高兴。”
    这是迟穗在温敛身上甚少体会到的细腻温柔,她本应该好好品尝一下,只是怕黄师傅久等,急匆匆收拾出去。出了房门,隔壁就是温敛的套房,这个时候,想必他还在睡。迟穗将视线从房门上移开,走向电梯。
    清晨还是冷的,短短几步路,就将从酒店暖气温暖的面庞重新变得冰凉起来。
    迟穗坐进车里,就闻到熟悉的香气。黄师傅从前座递过来一袋早餐,里面有豆奶和包子,还有三明治和牛奶,中西式的早餐混杂在一起,满满一大袋。黄师傅笑着说:“怕你一大早起来没吃东西饿着肚子,就随便买了一点。”
    迟穗不太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好意,虽然黄师傅并不能叫做陌生人,至少每每和温敛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由黄师傅接送。
    她说了谢谢,没有接过这一袋满满的早餐,说在学校随便买点就行。
    黄师傅却不同意:“这儿到s大还有一点时间,闺女你在车上慢慢吃就行,到了学校再买,连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
    没有了温敛,连黄师傅都变得健谈起来。他说他也有一个女儿,宁愿多睡一些时候也不愿吃早餐,现在胃也不太好。
    在这样絮絮叨叨的温情里,实在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迟穗收下豆奶和包子,还是温热的,能将皮肤都温暖起来。
    到了学校已经是天光大亮,迟穗让黄师傅停在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街上,再三又谢过黄师傅后,才走进学校。
    估摸到温敛应该醒后,迟穗给他打了电话。那时候是两节课中间的小课间,她带上耳机,等电话接通,但是响了许多下,也没有接通。迟穗放下手机。
    感谢的话语宜早不宜迟,迟穗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时间一久,似乎连感情都会变得不那么真挚起来。她编辑了短信,发给温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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