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凤冠戴在她头上, 如明珠皓月般耀眼, 一身吉服更是如春树枝头最艳烈的花。
    芝芝便是大梁最美的新娘。
    简是之抬手, 将她头上凤冠取了下来, 搁在了一旁妆奁上。
    “很重吧。”简是之瞧着她额头显出的那道红痕, 疼惜道。
    江稚鱼浅笑着摇摇头, 明澈眸底似有水汽氤氲。
    她望着殿内水晶玉璧,珍珠幕帘,衣架上成对的两件大红亵衣,此刻她却更加恍惚,一切都犹如梦幻一般。
    简是之轻轻握住她的手,贴近她耳边柔声道:“芝芝,今日是我此生最最欢喜的一日。”
    少年的眼底眉梢,是遮不住掩不去的明朗笑意。
    江稚鱼却稍显局促,细微的神情被身侧之人尽收眼底。
    “怎么,瞧着夫人像是没什么兴致,现已敬拜过了天地神灵,夫人若是这个时候反悔,我也是不会放你走的。”简是之笑说着,还带着几分故意的霸道。
    江稚鱼敛眉一笑,说道:“往日在家时,父亲母亲便总说我性情骄纵顽劣,我是怕,我做不好这齐王妃。”
    她这话轻轻的,却一下刺入简是之心中,他这才知晓,无论自己如何与她言说,叫她无需顾及旁的,做自己便好,但她又如何能真的做到还似往时般随意,王妃这一层身份摆在那里,定然是要多几分顾虑的。
    但他娶她,是要她欢喜快乐的。
    简是之对她温温一笑,当下就道:“你若不高兴,那我们便不住在宫里了,待过几日我便去求陛下,遣我去藩地,左右我已元服成婚,依着律例,也是该支藩了。”
    从前这事有几位言官提过,不过皇帝全都视而不见,久而久之朝中臣卿们也便知,陛下是有意将齐王留在京城的,再便无人递折子来催促了。
    简是之自然也是知晓,皇帝本意是想他留在京中辅佐太子殿下的,那时是简明之。
    但如今坐在太子位的是简昀之,他虽在位不久,处理政事已是游刃有余,本就不需他这个不学无术的闲散王爷,且他向来志不在朝堂,宫墙深深如何困得住他。
    他只希望和他的芝芝,安逸快乐地过这一生。
    “真的吗?”江稚鱼有些不信,却也是心生期许的。
    简是之点头:“江宁,你是喜欢江宁的,我便去求陛下,赐江宁为我的封地,到时我便做江南的一个富贵逍遥王爷。”
    “你便是恣意潇洒王妃。”简是之瞧着江稚鱼道。
    江稚鱼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方才的忧心一下子都散了去。
    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她便再未奢求过全然的自由,但此刻她才知晓,她那些烦恼不过是庸人自扰。
    她知晓简是之是懂得她的心思的,他容不得她有半点的委屈。
    “简是之,谢谢你。”江稚鱼定定瞧进他眸子里,说出这一句。
    夫妻之间说出这般话好似有些矫情,但却是她实实在在心中所想,她在他那里得到了全部的、最高的肯定以及毫无保留的爱意。
    “傻瓜。”简是之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带着无尽的宠溺:“夫人若是真想谢我,总要有些表示。”
    江稚鱼没听出他这话中的暧昧,却是当了真:“你想要什么?”
    简是之故作姿态思忖了一会儿,半玩笑半认真道:“去到江宁后定是整日里无所事事,闲得很,夫人不如……为我们生个孩子?”
    他这话故意拉长了尾音,明摆着存着逗弄她的心。
    江稚鱼一不小心又入了他挖的坑,想起方才自己竟还一脸认真问他想要什么,当即羞怯起来。
    简是之却一点点凑上近前,抓起她的手腕便将她的手搭在了自己腰间的玉带上。
    “依着礼数,夫人此刻该为我更衣了,咱们……还有事要做。”
    他沉着嗓音,将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变得朦胧暧昧。
    江稚鱼连忙缩回手,万分羞赧地转过了脸,她哪里受得住他这般挑逗。
    简是之一瞬不瞬盯着她瞧,眼底的灼烈愈演愈深,再难克制时,他起身,将殿内余下的几盏烛火依次熄了。
    黑暗顿时笼了过来,等到江稚鱼适应了室内的昏暗后,简是之已距她不过毫厘。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自然清楚得很。
    大红吉服胡乱丢在地上,床角悬着的香囊流苏肆意翻飞,情到深时,她眸中水雾潋滟,只剩低低的啜泣之声,尽被他粗野地封在唇里。
    一整晚,爱与痛一起来。
    翌日清早,新妇是要去皇后宫中请安敬茶的。
    昨儿个夜里本就折腾到很晚,又加上心中惦念着请安这事,唯恐迟了遭人嫌怨,故而江稚鱼这一晚睡得也并不踏实,东方还未泛白之时,她便睁了眼,当即只觉浑身酸疼,如骨头都散了架一般。
    她忍不住轻哼一声,却不想简是之也早醒了,一下凑了过来,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垂目便瞧见她脖颈胸前几点刺眼吻痕,简是之不由暗暗一笑:“芝芝今日若是实在不想动,我便去母后那里说一声,叫你不必过去,左右都是一家人,母后脾气好,不会怪罪的。”
    江稚鱼并不领他的情,明知她今日需早起出门,昨夜却还折腾她到那么晚,且新婚第一日便摆起谱不去请安,叫旁人看了算怎么回事。
    “齐王殿下不必装好人,我定是要去的。”江稚鱼故意没好气道。
    简是之笑了笑,语气越发暧昧:“那齐王妃可要记得,穿个高领的衣服。”
    江稚鱼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顿然又羞又恼。
    刚动下腿想要踢他一下,却一阵疼传上来,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简是之在一旁瞧着,不由就笑了出来。
    江稚鱼立即觉得下了面子,忽而脑子一抽,没来由就蹦出一句:“从前我腿疼下不了床时,南星哥哥可没像你这般笑话过我……”
    这话一出,两人脸色都变了,简是之本来的含笑眼眸顿然暗了下来,江稚鱼当即想怒扇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她提萧贺做什么。
    不过这事儿却是真的,少时她初学骑马,总是弄得一身伤,萧贺确实从未笑过她,是以她竟觉得这样说能引得简是之不悦,为她扳回一城……
    简是之真真切切的不悦了,而且很严重地不悦。
    “我……唔……”江稚鱼急忙想要解释,却没来得及,简是之一下凑了过来,掠夺般地吻了下来。
    直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时,他才缓缓松开,却并没打算就此放过她,而是一路向下,又重新落在了昨夜里他留下的那些吻痕上。
    直到他的手逐渐不安分起来,江稚鱼才恍然明白他要做什么,连忙止住他,轻轻软声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起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简是之游走的手忽而顿住,而后才从她身上离开,江稚鱼这才松出一口气,若是他眼下要将昨晚重演一遍,那她可当真下不了床了。
    不过这笔账他还是记下了,当下贴在她耳边就低声说道:“与母后和各位娘娘无需说太久的话,记得早些回来,我在这、等着你。”
    江稚鱼心内一横,她自己惹起的火,可不还是要她自己扑灭。
    不多时,就有王府的内人来替她梳妆打扮,再乘上轺车,就往正阳宫去。
    至了正阳宫,江稚鱼原本还惴惴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皇后娘娘并着几位主宫娘娘正闲谈着,见她进来,都止了话头笑吟吟瞧着她。
    从前听人说的,婆婆为难新妇这一类的事也并未发生在江稚鱼身上,皇后娘娘和善地接过她奉上的茶,未舍得她跪在地上太久,便传人赐了座。
    皇后娘娘眉眼慈宁地瞧着她,心中对这位儿媳自是十分满意的。
    “是之前些日子常来宫里烦扰本宫,说是求着本宫初见王妃时万莫为难,那几天日日晨醒昏定,简直比他过往二十余年来得都勤,直要将本宫耳朵都磨出茧子来。”皇后玩笑着说道。
    其余娘娘听了,都掩面而笑,更打趣说着:“齐王殿下偏宠王妃这事儿,怕是整个大梁都要知晓了。”
    江稚鱼低头含笑不语,面上带着几分羞怯,就听得皇后娘娘又道:“稚儿身份特殊,在前朝担着要紧的差事,可政事虽忙,却也不能忘了,让本宫早些抱上孙子才好,老大老二不争气,媳妇都娶不上,本宫可就等着你了。”
    江稚鱼实在害羞,却也只得点头承下,一时间正阳宫内妇人们一言一语,好不欢笑热闹。
    第61章 、携手而来
    大婚后三日, 来齐王宫道贺的人才渐渐少了下来,一应贺礼尽数收入了库里, 可是把朝贵累坏了, 亲自登入册又亲自点查一遍,一一对照好后才肯放心。
    朝贵虽平日里看着不甚靠谱,但毕竟也是王宫的主管内侍, 做事自有一套章法,况且这贺礼数目之多,价值之高, 旁人也不敢轻易插手。
    齐王殿下与枢密使大婚, 这可是大梁前所未有之事, 前朝后宫所有人自都赶着来凑这热闹。
    这日尚未至卯时,江稚鱼便起了身, 正在妆奁前梳妆, 简是之朦胧着睁开眼, 下意识伸手去搂身旁之人,却一下扑了空,立时清醒过来, 就望见帘子外江稚鱼端端坐着的背影。
    “夫人今日怎的起得这般早?”他扬声问了一句,声音里还带着早起的沙哑。
    江稚鱼描着眉道:“去上朝呀。”
    他二人新婚,陛下自然免了每日的朝会, 却也未有明说这假给他们放到什么时候, 简是之这时候软玉温香在怀, 自然也不会去问, 暗想着能多拖些时日便多拖一些。
    简是之下了床, 懒散着走至江稚鱼身边, 从后环住她, 贴在她耳边就似撒娇般轻声道:“今日便再偷懒一天不行吗?我还没将夫人瞧够呢。”
    江稚鱼别过脸去不让他贴过来,好容易上好的妆,可不想被他再弄花了。
    “齐王殿下得全天下百姓供养,自当宵衣旰食为国为民才好。”她故意说道。
    只是她这故意的躲避却惹了简是之不满,他一下凑过来,便直接吻在了她唇上,将她刚刚涂好的口脂都吃掉了一大半。
    江稚鱼嘟起嘴就要和他理论,一转头却正撞见他□□的上身,肌肤润泽如玉,肌肉紧实有致,亵裤还穿的低低的,直惹人遐思。
    江稚鱼连忙转回头,目光不知停在何处,语调略有些不自在:“衣物也不穿好,就这样松散着成何体统。”
    简是之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低低一笑:“都成婚了,芝芝怎的还是这样容易害羞?”
    江稚鱼一时有些恼,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将亵衣的扣子散开,又光着上身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怎的又变成他有理讲了。
    “却是你,在引诱我。”
    江稚鱼带着气,只是这话落在简是之耳中,却正中了他下怀,成了夫妻之间嬉闹的闺阁之语。
    “是又怎样。”他的气息故意扑在她耳边,轻咬了一下她耳尖。
    江稚鱼的脸颊连带着耳朵一下都红了,简是之便更近一步,两手摸索着就去解她腰间的衿带。
    他可是不想上朝的,这样大好的时光,他还有好些事要和夫人一起做呢。
    只是那衿带繁复的扣节还未解开,江稚鱼便一下打在他那双不安分的手上,然后便从他怀里挣脱,站起身面向他。
    “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收整好自己,换好朝服,随我一同上朝。”
    话毕,江稚鱼大步走出了内间,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时之间也不知究竟谁是君谁是臣,只不过夫人的话定是要听的,他不敢反抗。
    “是,江大人。”简是之冲着外间无奈喊道。
    简是之边怨气冲冲地换着衣服边心想,方才江稚鱼还被他撩拨得一副春心乱动的模样,下一瞬竟如变脸一样,俨然一个大义凛然的忠君之臣。
    简是之心道,大梁有江稚鱼,他也便放心了。
    “简是之,你好了没?怎的像个女子一样磨蹭?你难不成也要描眉画唇?”江稚鱼没好气地在外催促道。
    简是之急急忙忙穿上皂靴:“来了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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