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深知自家这几个能屈能伸的侄子,
    涉及到兰时, 只怕是谁的面子都不给,提一嘴都是要吃人的。
    赶在众人注意到卫国公面色有异前,笑道:“既到此处,便随本宫前去瞧瞧吧,千重藏书楼,远眺可看京城内的上元灯夜。”
    站在千重藏书楼上,可将京城上元灯夜的光华璀璨尽收眼底,这曾是兰时讲给皇后娘娘听的,哪知道今天给自己和太子殿下招来这样一帮人。
    众人纷纷应和,都听弦知音地将方才的事按下不再提,仿佛他们不曾得见,也并未发生。
    见众人过来,太子殿下还特意朝一旁退了退,兰时躲在太子殿下身后,一起随着退了退。
    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不存在,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有眼尖地能看见太子殿下身后伸出的一角绫罗,却也不敢再多看。
    太子殿下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坦荡地很,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兰时两情相悦。
    眼中含着淡淡的愉悦接受百官同宗室行礼,在陛下同皇后走来时,一如既往地问安。
    陛下顾及卫国公在身后,并未多言,只是在太子殿下肩上拍了拍,便与皇后娘娘相携而去。
    卫国公紧随其后,太子殿下行平礼,卫国公尽量隐下一身火气,随意抬了下手算回礼。
    带着一身寒气,领夫人子女进去。
    千重藏书楼,灯火通明起来,楼外又只剩兰时与太子殿下二人。
    太子殿下转身将兰时捂脸的手拿开,冷面瞬间化开,贴了贴兰时的脸,“脸都熟成苹果了,都怪父皇母后。”
    “走吧,我带你去东宫。”
    兰时抬头,似怨似嗔,“如今还怎么去!你想再挨一顿打吗?”
    她大哥若是在京城打太子殿下一顿,这国公爷也算是做到头了。
    太子殿下转过身去,半弯下腰,“我背你去,这些日子做了个礼物给你,你总得去看一眼吧,兰时。”
    如此楚楚可怜,兰时哪里经受得住,脆弱的坚持溃不成军。
    她趴到太子殿下背上,紧紧环着太子殿下的脖子,嗅着他身上的熏香味道,有些想睡,脑子却清醒地很。
    “初一哥哥,你换熏香了吗?”这味道,像是她素常喜欢的。
    “之前你去北境,我……尝试调了调你用的香。”
    太子殿下一颗心挖开,能黑得透亮,他对兰时,向来不惮用各种招式让兰时心疼他,但现在,自己尝过种种相思求不得的苦,反倒半点委屈也不愿兰时受了。
    可即便他说得云淡风轻,兰时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他是如何锥心蚀骨,悬在心上的人远在千里之外,她是如何辗转惦念,那他便是如何夜不能寐的。
    她还有北境战事可忧心,不会时时牵挂京城,那时还想着要坚决恪守君臣之谊,绝不越雷池半步。
    更是控制着自己不准多想。
    可太子殿下,因着此次分别,放任思念疯涨,清醒地沉沦。
    兰时心口发疼,像有人在她心上穿针引线,将她一颗心扎得千疮百孔,又细细密密地缝起来,补得毫不透风。
    今日又是皓月当空,一如中秋月圆夜,在中秋那夜,兰时下定决心远离京城投身北境。
    如今不过数月,心境已然大变。
    “萧执玉,成婚吗?”
    兰时说得平静,可这声音,如空谷梵音,神仙震钟,一字一字地钉在太子殿下心口上。
    太子殿下瞬间止步,依旧稳稳托着兰时没有放开,看着与往常无异,一开口却彻底暴露了他如今的情状,“姜兰时,你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我是要把你捆在身边的。”
    姜兰时怎么会不知道他早就想画地为牢,把名为萧褚胤的锁牢牢拴在她脚腕上,不让她离开半步的。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兰时贴在他背上,手又紧了紧也没能让他止住发抖。
    “初一哥哥说错了,不是你要捆着我而是我要禁锢着你。”
    兰时在太子殿下背上往前挪了挪,脸颊几乎要与太子殿下相贴。
    “我还是那句话,姜兰时的夫君,此生只能有我一个,你若是——”
    太子殿下喉结滚动一轮,想反驳她,明明生生世世都只有她一个,她怎么还能说出你若是这等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们之间连根针都融不进来的感情!
    他往后不介意,日日都同她表上一遍情。
    “你若是敢看旁的女子一眼,我就打断你的腿,将你塞进马车里,偷偷运到北境去,把你关在我的营帐里,此生只准见我一个人,也只能同我一个人说话,每天都只能躺在我的床上,等着我与你如何如何。”
    太子殿下听她描述,逐渐热血沸腾,竟然隐隐有些期待,姜阿宛这浓烈的占有欲,句句都讲到他心坎上。
    太子殿下眉眼带笑,偏头贴了贴兰时的唇,“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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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花灯
    这话兰时说不惯,想钻到地缝里头去,瞧着太子殿下乐在其中甚至跃跃
    这话兰时说不惯, 想钻到地缝里头去,瞧着太子殿下乐在其中甚至跃跃欲试的模样, 心道论脸皮还真是比不得太子殿下。
    兰时紧了紧手臂, 勒了下太子殿下的颈,“太子殿下倒是很期待的模样,莫不是真的等着这事发生?”
    太子殿下加快了步伐朝东宫走, 春寒料峭里暖意融身, 满面春光,“不过是喜欢你的这份在意罢了, 若是旁人这般,你看我会如何!”
    “我也不会真的这般!”兰时贴着太子殿下的耳朵渐渐提了声,太子殿下被吓了一跳, 也没将耳朵移开半分。
    只听兰时二字又说:“我的家学祖训也不许我如此!我待你之心也不会允许我如此!”
    “我知道。”情人间的呢喃,只消两个人听清便可。
    “知道便不要期待这事!”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萧褚胤还有这一面。
    东宫各处亮堂地很,太子殿下不愿看他们拢上来打扰,背着兰时翻了自己的宫室的高墙。
    兰时揶揄道:“好俊俏的身法,太子殿下果然深藏不露。”
    太子殿下朝后仰了仰头,与兰时贴面, “竟还笑我。”
    太子殿下背着兰时悄悄溜进了书房, 怕惊动了人,也不点灯,摸着黑朝里走,险些被中央的大香炉绊倒。
    还好有兰时自他身后拉住了他。
    “初一哥哥,都到了自己的寝殿了,不然点上灯来。”
    在自己的书房里磕出个好歹来, 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太子殿下摸索着捧出一件物什, 拿火折子点亮了提给兰时瞧。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兰时却在,灯火阑珊处。”
    横在二人中间的,是较之一般灯笼大上一圈的兔子大花灯。
    能做国手的画艺,将毕生所学都投在这兔子上头,大兔子不见冗状,憨态可掬。
    它还手捧一簇兰草,那簇兰草,用绸缎松松扎着,结扣的位置,是块刻着水纹的玉佩。
    兰时执玉,太子殿下将他与兰时都融进了这画里。
    “本想用夜明珠代替蜡烛,有风出来也不会熄灭,还能保存地长久些。可夜明珠的光太冷了,衬得这兔子也冷漠,便算了。我后来又想,若是你喜欢,我再多做几个就是。”
    萧褚胤人情冷漠,在自己父皇身上都没用过这么多心思,只在姜兰时这里细致入微,面面俱到。
    “若是没有今日赐宴这事,我一早拿着这花灯去你府里寻你了。”
    太子殿下和兰时的手,在那花灯的玉佩处相碰。
    二人对视,暖光下情意丛生。
    兰时失语,而后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是、不是十分急着成婚,还、还有些事情要做呢。”
    太子殿下闻言紧紧握住兰时的手,“阿宛将军可得言出必行,这世上还有何事能重得过我?”
    太子殿下这般问完,便有些后悔了,他在兰时心中是很重要没错,但儿女私情没那么重要,与他同等重要的,还有北境,有姜府,有天下,有黎民百姓。
    他以一敌四,胜算甚微。
    “也不是要反悔,初一哥哥你这是什么表情?”
    兰时抚平太子殿下紧锁的眉头,举着花灯牵着太子殿下的手到围榻前坐下,将随身携带的香丸扔进香炉里,与太子殿下围炉恳谈,“初一哥哥知道,我的毕生所愿,是保全北境军,保我大凉边境无恙。”
    兰时将花灯轻搁在桌上,眼睛晶亮,胜过花灯。
    “我的愿望实现了,却也并未完全实现。你还记得我参与争标,开慈济院的事吗?”
    太子殿下点头,那件事初时不觉有异,事后争标内情浮出水面,他动了怒,严惩了文家子。
    想狠心管教兰时,却没舍得。
    “可这事我还没能妥善安排下去。”她是北境军先锋,这也不过是说得好听,她没有朝廷敕封,这番虽然扬名立功,也会被人疑心是家中捧她。
    她不在意这些,但却明白,有这个名头,许多事都会好做许多。
    贫苦人家的女子,为了活下去,并不介意抛头露面博出一番事业来,可高门大户里头的,却自矜身份,对女子出头,很是不齿。
    她不担心慈济院内女子往后生计,有她有萧宝圆,总不会让她们饿死,总能帮她们寻到谋生立世的办法。
    “你现在担心,姜兰时昙花一现,便就此沉寂,成为茶余谈资。”
    兰时被说中心事,诚实点头。
    “那你有想过如何扭转吗?”太子殿下有些清楚兰时为何会在突厥并入大凉的当口回京了。
    “想到了一些,可没有契机。”
    她想做的事,在百官眼里,可能有些离经叛道,势必会遭到弹劾。
    “我想这世上可以有许许多多的姜兰时,除却谋生的贫家女,还有从没走出过那一脚院落的闺秀。”
    明明都是花朵一样的女子,闺阁中为些莫须有的小事争来斗去浪费光阴,而后便是从一个内宅挪到另一个内宅里。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吗?真的没有女子在一方绣阁里问过,为何男子可以科考入仕,边境从军,女子却只能在内宅里了此一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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