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醒来,最后一道门打开了。第九层,他馀生将永远在这里轮回痛苦。
    当年南止打算与箐儿划清界线,他不信,便设计箐儿走一段八缘路,意欲将其永远囚困。如今轮到他了,或许这就是因果轮回。
    千辞嘴角轻动,却再无力扯出笑意。
    方才梦境犹新,他心中微微发热,踏进第九层之际,才明瞭那是羞愧。
    强大,宽容。可他只记住了强大。
    玄宥死后,他自以为不需要别人的宽容,便自觉无需对他人宽容,包括南止。二人相处一万多年却始终无法亲近,大概在他们心底,依旧无法忽略本质的不同。
    世间之恶便是有了天与地,正与邪。
    门关上,阴阳怪声立时响起,这里有魍魎魑魅,是九层中唯一一层有活物。
    千辞不能使用灵力,儼如瓮中物,只能任由它们啃噬。
    一声闷哼响起,有东西忽然趴到他背上撕咬着伤口,他看不见,只隐约猜到体型如狸,尖牙利齿,如被箭穿。
    渐渐地,千辞感觉越来越多东西依附在他身上,耳边传来的是舔食吮吸之声,自己宛如猎物。不堪使他怒火中烧,用力一甩,确实是甩掉了一些重量,但旋即又扑来更多,那些齷齪之物也怒了,啃咬动作更狠。
    千辞痛苦伏在地上,却依旧不哼一声,他大抵还是倔强的。
    如今稍稍冷静下来,他立马察觉到不妥之处,按理来说仙界中不应存有妖物,但这里就像炼狱。
    猛然身体一颤,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撕扯,感觉体内有什么压抑已久的,此刻终于得到解放。
    千辞发出阵阵低吼,声音沙哑得可怕,他只知道,他必须压制那股力量。事与愿遗,更多妖物扑到他身上,直至身体完全被淹没其中......
    上熏消失后,那张灵契也随之消失,南止记忆有点混乱,却记得那段鲜明无比的感觉。
    是一种圆满的、无悔的感觉,儘管只有一剎那,心中空缺的部分顿时完整起来。
    冷静过后,南止第一件事便是去了临夏殿,然而当看见被打开过的石门,才发现一切还是晚了。
    千辞说得不错,于栖情岛而言,他确实不是个称职的仙主。至于箐儿的事,南止应要罚他,但他不应罚他去九不回渊。
    第九层,是整个仙界的怨气所聚之地,而千辞本质是同类,到了那里便不单只有折磨,还会被同化,他一万多年的修为恐怕也会被打回原型。
    南止痛苦闔眼,自知意气用事,做了最不明智的抉择。迅速推开石门,他不敢耽误半分,只希望对方能撑住。
    事实上,南止也是首次来九不回渊,以前听闻玄宥说过一二,但到底与亲眼所见不同。每经过一层,看着地上尚未乾透的血跡时,他眉锁更深。
    到了第九层,随着门渐开,里面传来嘶吼混乱之声,南止一眼看见被密密麻麻围着的人,犹如尸体,心下生起不妙,连忙抬手,白光利若剑锋横出,上头一堆黑物被远远甩开,然而很快又扑向千辞。
    「千辞!」南止认真盯着周围,先前八层他能来去自如,但这里的魍魎魑魅并不听命于他,幸好他能使用灵力,离开这里也不算难。来到千辞身旁,他左手手心朝下,这回将对方身上的蠕动之物撇得更清,同时也露出地上一副残破不堪的身躯。
    一阵腐臭的仙气涌出,南止惊愕,立时明瞭千辞体内已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管周遭纠缠不清的妖物,他直接盘地而坐,为对方护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南止眉间骤痛,随即温热顺势滑下,原来毒虫已爬到他脸上。他依旧无动于衷,只专注运行仙力,若是千辞熬不过这关,那他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这般想着,他凝神加快手中动作,直至地上的人甦醒。
    南止盯着那张早已看不出五官的脸,低声道:「千辞?」
    千辞艰难地瞇着眼,靠着对方身上的白光,依稀认出南止的脸。
    「别理我......快逃......」借助对方仙力,如今他重新压制体内那股力量,但这只是暂时,南止若要救他,至少要将自身大半仙力渡给他,如此一来,他们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南止将他背起来,刚没走几步腿竟发软,低头一看,右边小腿已血淋淋一片,甚至露出了里头的白骨。在这里,他的灵力如醇液,灵血更是无比诱人,就算他什么也不做,灵力也会逐渐消散,等灵力消耗完毕之时,他的下场便与千辞无异。
    因此在这里多待一刻,情势便不利一分。
    背上的男子分明虚弱无比,仍咬牙切齿:「走!」
    南止挑眉,当年二人刚认识时,对方也是如此态度,既警惕又无礼,磨合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放下戒心。自他当上仙主以后,千辞更是未曾有过半字不是。
    「千辞,是我欠你。」说罢,白光掠过,眼前又落掉一群尸体。
    南止也有许久没认真对战过,不过顷刻,已毫不费力地开出一条活路,眼看快要到石门之时,他驀然住脚,
    「幻象?」他蹙眉,转身环顾,竟发现石门身后亦有一扇石门。
    南止冷静闭上眼,再睁开时双眸清明,四周无所遁形。他发现的确是幻象,若是方才他大意进了进去,他和千辞会自以为成功逃离,事实上却是永远被囚在一个假的栖情岛,甚至连他们都不会发现。
    他不敢大意,认真观察了许久才锁定其中一道门,然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什么绕住了千辞的颈,一把将其拖到地上,远远扯开。
    千辞痛苦地握着颈上之物,不知道身后又是什么妖物,朝前面的白衣男子喊道:「快走!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声音接近嘶吼,南止立即反应过来,知道对方体内的灵力又再度反噬。他也看清千辞身后妖魔高瘦丑恶,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个大嘴,吐出的长舌正欲将他拖进嘴里。
    没有人会在这里死去,只有承受各种折磨,千辞知道南止再不离开,待灵力衰弱后,那便再也无法离开。
    「别以为我尊你一声仙主,你就真当这回事了。」
    南止顿了顿,才发现这是千辞的声音。
    溃不成形的身躯正被提至半空,男子无声而笑:「要不是师傅,我早就不会留在这里,守着这一个破岛。」
    南止是被气笑了,声音却冷清起来:「本仙知道,但,这话你有本事出去再说一遍。」
    千辞嘴角紧抿,又听见对方接着说。
    「千辞,这么多年了,跟我说这话没意思。」
    秦凌心悸不断,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是她头一回不能入睡。
    赤足落地,她绕到寝室后面,指尖轻点,剎那间,万千蛛丝织成的白网悄然散开,跨步而入,四面璧玉明亮堂皇,正中央放置了一块白羽似的亮片。
    三千墨丝长垂身后,女子背影纤纤柔弱,惹人怜爱。
    她缓缓靠近,抬起手而不敢触碰,只轻声:「玄宥,你还在的,对吗?」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紫儿来了,她脸上的繾綣才消散,重新披了层霜。
    「怎么了?」回到玉塌,她脸色不太好。
    紫儿一向淡定平稳,如今见她行色匆匆,秦凌心情更是差。
    果不其然,当她听见「箐儿」二字时,眉头嫌弃而皱。
    这丫头一日不见,怎么又出岔子?
    稟告完毕,紫儿也没再多嘴,安静等候发落。
    良久,秦凌懒懒一睁眼,语调是出乎意料的轻松:「备礼,本仙要去一趟御日仙宫,拜访王母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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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浅子:感觉自己又写了一对cp(摸下巴)
    苓儿:嗯?动我男人?
    箐儿:我要将你切成绿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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