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色、同样的湖畔,不重样的心境,广袤人造河面波光粼粼地,折射联袂成幃夜色、霓虹初上,裊裊光点在上头荡漾,波澜,晓逢的心底同样心湖荡漾,因为这个比肩而走、凉爽又和煦的约会。他时而扬目去看环围的路灯散发澄澈的亮,时而低下头去看身侧的人又是蓬蓬裙摆、咖啡色调的古典气息。头上别上小礼帽、搭配的妆容和小伞,他的心是摊开的,又会因为与她片刻相望而笑而揪紧。
    「鳶鳶,你没有普通一点的衣服吗?」
    「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算了,当我没说。」
    错身而过的人总对纸鳶投以目光,他不难发觉,这样的装束在日常中终究太过刻意。晓逢心底蕴酿的疑问形成芥蒂,生长在两人之间,这一小段沿湖的散步却漫长地剩下纸鳶绣满蕾丝的跟鞋跫音。晓逢能感觉到自己又高烧又失温的心跳,相邻的掌心咫尺相碰,他不敢进一步、又怕退一步就跌回床上,大梦初醒、还是那个寂寞的自己。
    纸鳶沉静的模样似乎不觉异样,只在那个细腻的触及时抬头望他,晓逢下意识地逃避那个目光,有时候他觉得、纸鳶的双眼太乾净、什么都没有地像一面镜子会把他的一切都照出来、都显露出来,无论优点缺点,连同脸上青春期之后的浅浅痘疤。她就这样盯着他、等待着一个回应,却沉入湖心。但她仅是笑了出声,晓逢不懂这个氛围。他只觉得进退维谷,重复问着自己相似的问题。
    是不是伤了她的心?
    是不是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是不是自己太挑剔了?
    是不是要牵她的手?
    纸鳶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所有的疑云一下有了晴朗,乍然而亮的光芒从层云透了下来像得了一种领悟,那种经卷、影集中的字句台词生成蝴蝶没入心口、翩然飞舞着让他浑身隐隐发疼,又狂喜。他低下头去看她,不想那个温柔面孔也有属于她的狡黠,只在嘴边眼尾的、小小的皱纹里有那么一点弧度。狡猾地、纸鳶的脸蛋同样是那样微微发红,晓逢只觉得这种红也渡到了他的脸上、他的心里,就是一片永不落日的夕阳环绕。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居然让你先牵我。」
    晓逢抿着嘴唇却还是难掩笑意,挣扎几许还是戳破了俗套的浪漫,让他们轻轻回到地面上,脚踏着还是有些不平的磁砖地。不到一个月的相处,三两次见面,日日都不间断的讯息、早安晚安,她成为日常的一份呼吸、伏在他的耳边,仅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唤醒他。晓逢将这个主动的掌心紧紧握住,像是回应那样。也将这个女孩紧紧握住。
    纸鳶没有回答,只是又笑了笑。她的话始终不多,说自己的事自然也不多。
    交换的体温也交换的其他心意、其他渴望,晓逢觉得熟悉、又无法抓住明确的定义,他只觉得自己像鹰隼那样自由翱翔着、心底却又掛记着另外一个栖地、另一种佔有。而想法生成之后攀在他身上、带来热意,揉杂她身上淡淡的气息,虚假的气味,不知是化妆品还是发胶。
    静默的走着,晓逢很久之后才感觉那个火种从天性而来、从久旱逢甘霖的贪婪而来──想要更多。他不敢言说这种心境,就怕惊了她。
    纸鳶忽然拉了拉他的手往路边的长椅过去,她将晓逢安置在椅子上。还没从刚才的悸动里回神,今天的恋爱运那样眷顾于他,纸鳶扶着他的肩弯身就去吻他。
    瞪大了双眸见那个脸庞靠近、然后与他的想像重和,嘴唇相碰的触感放大、又再放大,温润的轻轻吮吻一口,那不是他的初吻、却像初吻。晓逢戛然刷红了脸,飞快的心跳不只是蝴蝶,像出于天性的战鼓被剧烈敲击,突然发出警讯的礼教符号过热、不能负荷地发出尖叫,也许他也想尖叫。生理男性的机制不受控的让他不得不微微弯身。惊惧、心跳,然后在纸鳶微微分开的双目中见到安寧,他的灵魂一下又得到镇静,预演过无数次的接触,他后知后觉地感到留恋。
    纸鳶浅浅的笑了,背对着夜色,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也很清楚肢体代表的意义。这个男人有多少值得珍惜的天真单纯,很多时候笨拙地让人发笑,但那笑却会深入骨骸、举起一阵失落,艷羡这种单纯至极的性子,天生里没有的。她拘谨着自己的神祕感,无谓太过掏心掏肺会让人容易厌弃的心灵鸡汤,就是想要在他面前保有自己、保有距离,不让他太快去到可以爱她、也可以杀死她的位置。
    「欸、去哪里……?」
    她领着他,用羞赧跟不上的步伐。左顾右盼之后进了男厕所里。锁上了残障厕所的门、他们未能被满足的渴望何尝不是一种残疾。羞耻与道德感终究追了上来,晓逢混乱着越发不可收拾的一切,却又不敌纸鳶踮起脚尖就可以吻他的距离。
    纸鳶又控制了他,他感觉那双手挽着他的颈子带有无法抗拒的邀约,有了一次的剥夺晓逢就着这个浑身至热难当的窒息感又让她的一切袭了上来。纸鳶侧着头、像刚才那样吮吻、那样试探。他忽然对那一直搁在心底的裙撑起了谢意──这样他早已为她而有反应的下身就不会顶住她。
    交换着情意、也交换着呼吸。
    晓逢学着她的进攻也反向地亲她,颤巍巍地欲要触摸她、却在扶上腰身的时候被她的双手阻止。更甚纸鳶在幽微的光线下不知怎得双眸中妖异了起来。她停止了交缠的吻、由下而上的目光却媚人了起来。顺着他的脸庞、肩颈、胸膛、下腹,晓逢可以感觉她的抚触熟稔而且强势,但他的体温不许他多想地渐渐销蚀理智挟制的范畴,残留的人性促使他抓住了还要向下的手,气喘吁吁、嗄声:
    「鳶鳶、你确定吗……。」
    纸鳶没有回应,与他那个氤氳情慾的双眸对峙。令他更加意外的是她就这样挣脱、然后探进他的裤头,然后又吻他、又套弄,又跪落下去、又含进嘴里。于他而言一切都是相同的,无法抗拒的快感使晓逢仅能忍住低喊、咬牙却耽溺于前后的套弄、颤抖于那张小嘴对他施了法的快感,亲吻、爱抚、口交,于他而言分不清,都是那样心动、都是那样情意缠绵却空虚。
    即使他顺从地在颤抖中释放,翻涌而来的恍惚却巨大得让人伤神。于他而言这是令人羡煞的,但却长出荆棘,他在之后的喘息中低头去看她,舔拭嘴角的模样邪肆、又逼他再就范一次。但心底的疑惑混乱却破碎起来,伤及了他的自尊、伤及他的安全感。
    她的话始终不多,说自己的事自然也不多。
    晓逢感觉她好遥远,即使就在眼前、甚至还又吻了他为这次的激情画上句点。
    他好困惑,却又被她牵着鼻子走。走出了厕所、走出了那个狭小的空间,迎来的辽阔又回到普通,但他的残缺却没有痊癒。
    握着纸鳶的手又走了一小段,同样无语的,他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之后这样是不是正常,是不是好像应该相拥而眠,他意外地发觉一种羞耻感攫住了他、残留的颤动馀悸犹存,意外地发觉他对自己童贞就这样被她接收──起了一阵奇异的想法,是不是这辈子就不能离了她了。在这种近乎服务的热切之后。
    而她的话始终不多,说自己的事自然也不多。
    晓逢不能明白了,但哽在喉头的疑问在月色下显得单薄、他们的恋情也如此单薄。
    他对她的了解竟是这样浅薄,甚至这种熟稔都不晓得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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