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从石野家走后,就再没有出现过。石野照旧每日出现在咖啡厅的老位置,照旧做着单调重复的活动,照旧边读书边思考许多看起来遥远又无用的东西。书看累了,便看看窗外的行人,脑子里放空的时候居多,有时也会想到路明或者花朵还有夏岚。
    他常会惦念路明,尽管她来时匆匆,去时无踪,但她似乎走过了石野完整的人生,是陪伴石野从少年到成熟男人的一个梦,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仅仅来自于一颗痣,石野在路明的面前可以是赤裸、放松且带着膨胀欲望的,他可以是无知的少年,任路明在他身上摸索和翻腾,也可以是成熟的爱人,看得懂路明忽而转换的情绪和泪水,还可以是理性的朋友,既能深入到路明的内心,也愿意敞开心扉和她分享细腻的感受。从路明离开的那一天,到偶遇路明和另一个男人手挽手走在街上的那一刻,再到如今,已经过去将近半年,他从急切地思念和等待已经慢慢消化掉内心和欲望的棱角,还有本就不多的疑惑和嫉妒,也随着时间变得浅淡,在极偶尔的时候,他会在梦里见她一面,醒来也不再失落,洗去一身大汗,也不多想什么。路明在石野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变成了存在,一个身心都与之保持着亲密距离的存在,可以不靠近,但也不会疏远。
    夏岚呢?他想起夏岚的时候很少很少,头脑会在有花朵的画面里一带而过。夏岚的优雅、深邃和神秘,是石野可望而不可及的喜马拉雅,她美妙、神奇、端庄、人人仰望和倾慕,但她不属于任何人。她可以对任何人施以爱和微笑,但这爱隔着触不到的山水,这笑藏着琢磨不透的深意。石野不敢再深入想下去,下边已经开始膨胀,那是夏岚送给他的温存,是来自上天的恩典,是近乎宗教仪式的无可挑剔的赠予。从细节到感官体验,石野无法言说其中近乎于死亡的神圣一刻。这让石野常常产生疑惑,那时的光线、微风、声音都如同梦一样,真的发生过吗?真的不是幻觉吗?若不是已经难耐的坚挺的下体,石野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它当做现实收纳进来的。不过石野很清楚,对于夏岚,他只是某一瞬的悸动,这是来自身体和感官的背叛,他的心并未与夏岚有更多的纠缠。
    花朵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她牵动他,她刺痛他,她羞辱他。石野在花朵的面前总不能成为一个人格完整而持重的中年人,他深深发觉,面对花朵,他需要有意克制,那些苍老的心境和“回不去”的落寞。他可以有恰如其分的言行做伪装,但他骗不了自己。阳光下像小鹿一样欢快地奔跑,活力四射的腰腹,心无城府的抱怨,忽而又变得沉静、故作成熟地讨论问题,甚至她戏谑地编造一件肮脏的往事,这一切都令石野着迷和困惑,他站在她的身边,像一个俗心大起的神父,卑微地逢迎着热辣辣的身体和思想,即便这身体永远不会属于他,这思想深处有着灰暗的死亡的气息,他都无法自拔地想要触碰和舔舐,这些发乎内心最深处的带着罪孽感的欲望既让石野深感卑贱和丑陋,也无法阻挡地变本加厉地激发着本能里的魔鬼,它们盘踞在石野的胸中,和火焰缠斗在一起,随着时间的延展,烧出的洞越发深邃,是深渊,不可测。石野常常胆战心惊,他不知这样的深渊会将自己带到哪里,这样不可控制的心魔会不会摧毁如今的生活,他既不可自拔地沉迷又无可奈何地尽全力克制。
    然而,这样压抑本能与内心,这样扭曲的内在争斗,让他越发害怕见到花朵,害怕向深渊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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