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兹公主出生于二月十四,华太后本欲婚庆、芳诞双喜临门,不过十四这日阴气太重,于是秦王大笔一挥,择定婚期在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阳气生发,万物盎然,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虽然与阳兹公主芳诞相去有十二日,但是排场一点不比好事成双小。彩车无屏,四周悬着半透的红纱。阳兹公主发髻如云,头戴九凤冠,正襟危坐于车内。彩车从王宫东门出,沿着燕道巡游一圈。使臣、仆人、陪嫁物品,仪仗看不到尽头。所谓十里红妆,也莫过于此吧。
    日昏昏时,彩车停到许府门口。许秩下马,为阳兹公主揭帘,掺她下辇。
    “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璧人一双。”秦徵听见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语气羡慕。转头一看,正是公子衍。
    新郎新娘进门,秦徵也与公子衍一道进到许府,玩笑说:“你也娶一个不就好了。”
    “子徵说笑了。姻缘姻缘,当然也是要看缘分的,哪里是想要就能有的。”
    走着走着,经过一棵芙蓉树。不在花期的芙蓉树,难以让人为之驻足,何况是落光了叶子的干树。早春时节,只微微吐芽,浅浅新绿点在枝丫间。
    时间推移,再从这棵树前经过,秦徵想起了与芙蓉花的偶遇,状似无意地问公子衍:“你有中意的女子没有?”
    秦衍摇头,“没有。”
    “那你觉得……郑娘子,如何?”
    “哪位郑娘子?”
    “自然是郑桑。”秦徵理所当然地说。他问得小心,秦衍却没有第一时间想到郑桑,看来郑桑还需加把劲啊。
    郑家的一对姐妹,都是至理之人,会是很好的妻子,却少了那么一味情性。
    “桑娘子……”秦衍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贤良淑静,恭敬敦和。虽说是庶出,待人接物其实一点不比旁人差。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不过有些古板轻狂的人不以为然,在意所谓的家世嫡庶。倘或以后有哪个不拘末节的英杰能与郑桑娘子结缘,也是百年造化。”
    公子衍对郑桑的评价这么高,可初始就是错的。人前文文静静,人后咋咋呼呼,难道她能装一辈子?
    秦徵试探问:“若郑桑不贤不静,一堆小脾气呢?”
    公子衍笑说:“娴静的有娴静的配,活泼的自然也有活泼的配。男女相悦,最紧要的是合心适意。勉强在一起,也难以长久。希望桑娘子,能觅得良人吧。”
    公子衍喜欢文静的,能和他谈诗论道的,但却不是郑桑,即使郑桑在他面前一副静若处子的样子。
    秦徵听出来了,若有所思。
    两人边聊边走,迎面与秦往打了个照面。
    虽然同朝为官,但是他们隶属各不相同,又各有各的忙碌,秦徵与秦往也已是许久不见了。
    过年有大半个月的长假,不过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是不够回一趟老家的。邰州、邽州,一个比一个遥远,故而秦徵与秦衍都留在了咸城,也算彼此作了个伴。
    他们二人当时还特意去找过秦往,却听说秦往回家过年了。
    秦徵从没问过秦往家中是何情况,但他们两个是在来咸城的路上结识的,同行月余,想来家住不近。
    秦徵笑说:“我们年节去拜访,仆人说你回家过年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我是去京畿姑姑家了,”秦往看到秦徵身边的公子衍,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得这般近了,赔笑,“我还有事,不聊了。”
    “好,来日再一起喝酒。”秦徵应道。
    公子往消失于人群,旁观的秦衍感觉到公子往身上的一点怅然与苦涩,说:“公子往好像有点心事啊。”
    “有吗?”秦徵并没有这种感觉。
    不得不说,公子徵此人,心大,忘性也大。
    其实,秦衍也在进入咸城之前的路上,与公子徵有过一面之缘、一推之恩。
    那天暴雨,秦衍乘坐的马车陷入泥中,前进不得,还多亏了秦徵搭了把手,协力把马车推了出来。
    秦衍请教侠士姓名,秦徵扶了扶头上遮雨的斗笠,无所谓地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有缘再见,再问不迟。”
    没想到他们真的有缘再见,在咸城驿馆,不过秦徵并没有认出秦衍。
    也许也有那日雨势过大的原因,淋得众人面目全非,没留下多深的印象,更多的还是因为秦徵不为这种随手相助留心。
    当一个人望着更远大的目标时,难免会忽略身边的一些人和事。
    他们走到大厅前,跨过门槛便是宴席。秦衍指了指他们脚下,好心提醒道:“子徵,记得看看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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