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徵好不容易休沐在家,正在蒙头大睡,有人噼里啪啦地敲门敲个不停。
    “谁呀?”秦徵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开门,看见门外站着好几个内侍,瞬间就清醒了。
    内侍官见秦徵如此不修边幅,催促道:“徵公子,还睡呢,都日上叁竿了。王上召见,您还不快更衣,胡子也记得剃剃。”
    “啊?哦,嗯……”秦徵稀里糊涂地应着,赶忙折回屋内洗漱换衣,随他们进宫面见秦王。
    这是秦徵第二次到秦国王宫,还是觉得很大,尤其是当他只能徒步从宫门口去见秦王。
    秦王在武思苑。那处有一块很大的平地,远远就听见凌乱的马蹄声,一群人在骑马射箭,都是和秦徵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这是在干什么?”秦徵悄悄问给他带路的内侍。
    “王上要帮阳兹公主选夫君,早些时候已经比过一场文辞了,现在正在比骑射,”内侍一边解释,一边带秦徵上了凌云台,“王上就在里面,公子去吧。”
    秦王一身玄色常服,正站在凌云台上,看这群少年比赛骑射,旁边站着秦衍。
    秦衍是秦王亲封的郎官,常在君王之侧。看他穿着官服,不晓得是本来就今日当值,还是和秦徵一样,被临时叫进宫的。
    秦王不叫他,秦徵只得默默站在一边。
    阳兹公主选夫郎,怎的不见阳兹公主?
    秦徵正奇怪,便见底下一人,骑着快马,弯弓一射,正中靶心。
    “好!”秦徵不自觉喝彩。
    秦徵这一声,把秦王和秦衍都喊了回头。秦王一笑,问他:“如何好?”
    “骑在马上射靶,还有这样的准头,真是令人望尘莫及。”隔得有点远,秦徵看不太清人脸,但从身形依稀可以辨认出,是许秩。
    许秩的马术和箭技,秦徵已经一一领教了,那天在茶坊二楼,瞄的是时刻在动的刺客,但凡射偏,扎的就是秦徵,是何等的镇定自若、百步穿杨。
    “孤瞧他们个个都好,也不知选谁做女婿了,”秦王问身边的秦衍,“子衍,你觉得他们如何?”
    早先秦衍已经跟着秦王一起品评了他们的诗文,其中多有奉承之作,不过终究碍于这是秦王家事,不好多说,“都是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杰。秦王选的,必定是好的。”
    秦王把目光转向秦徵,“子徵,你以为呢?”
    当然是许秩啊。
    从朋友道义上来讲,许秩既然来了,秦徵肯定是支持许秩的,而且这个题出得也太量身定制了吧。比许秩文章好的,比不过他骑射,比他骑射好的,写不过他文章。
    这和内定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都只是秦徵的猜想,过日子,终究是那两个人的事,他、秦王、秦衍,都不能代替作答。
    秦徵说:“一切还得看阳兹公主的意愿。”
    “阳兹的意愿……”秦王打趣道,“孤当初给许家小子和阳兹赐婚,许家小子也是这么说的。当初不要,现在又来选,当孤的公主是什么?若不是太后想在阳兹十六前定下来,可不会这么便宜他。”
    难不成这就是当初乐家一案秦王给许秩的赏赐?秦徵得到了官位,许秩得到了赐婚,难怪许秩会含糊其辞了。不过今日来选,当日又拒绝,是有点闹笑话似的。
    嬴阴曼也正是想看这个笑话。嬴阴曼会主动提出选婿,是在赌气,也是在设圈套。许秩最好不要来参加,不然她会尽情嘲笑他朝叁暮四、朝令夕改,她也绝不是无人要的可怜鬼。
    这无异于拿终身大事当儿戏,简直胡闹,许秩心想,不过不胡闹,就不是嬴阴曼了。
    现在,许秩把话和嬴阴曼说开,嬴阴曼反而不敢来看了。一旦去凌云台旁观,秦王最后选定,好像就是她也默认愿意嫁给这个人。
    嬴阴曼绝不可能承认。
    这是嬴阴曼与许秩二人的暗斗,旁人看不懂,只觉得奇怪。
    东安在武思苑看完热闹,始终没看到阳兹现身,便去找阳兹。
    华丽的宫殿内,嬴阴曼百无聊赖,盯着一只乌龟出神。
    大冬天的,乌龟都睡死了,缩成一团,有什么好看的。
    东安好笑地说:“今日你选夫郎,竟然不去看看,反而在这里看什么缩头乌龟。”
    “有什么好看的。”嬴阴曼淡淡地说。
    “还是有那么点看头的,”东安戳了戳乌龟壳,“我竟然不知道,许循之的马射如此之好。”
    众人印象中的许秩,是温润如玉的才士。许秩不显露,他们也都忘了,许秩生在无拘无束的旷野,父亲是骁勇的将军,他很小就会骑马射箭,而且成绩斐然。打水漂,弹飞鸟,少年人的意气,他曾经都有。
    只是一切都变了,随一抔黄土掩盖,成了现在人们所知的许循之,一个崭新的许循之,这无疑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嬴阴曼都懂,说起来却轻飘飘的,“他生父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子承父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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