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他无争山庄在这江湖上还有那么点脸面。
    若以一人孤勇对抗石观音实在听起来都像是个笑话,可若是人多了又难免有人觉得不那么恐惧了。
    而原东园更相信的一句话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刚准备转身离开去招募人手,便看到一个蓝衣姑娘踏入了院中。
    他在先前问话的时候便知道,此事神水宫弟子也涉足其中,猜出这想必就是那位去追踪救走丁枫之人的神水宫少宫主。
    少年人锋芒正盛的状态,在她身上无疑表现得淋漓尽致。
    原东园看似浑浊的目光在戚寻的身上停滞了片刻,便不难看出,她虽不用剑也不用刀,但她师承水母阴姬所学的天水神功纵然还不到澎湃如潮的地步,却也大差不离了,倒是个名副其实的神水宫少宫主。
    大抵是因为并没能够追上带走丁枫的人,她的脸上含着三分薄怒,只不过因为有人与她同行,这种怏然不快的情绪才没有彻底表露出来。
    跟着她来的这位,原东园也认得。
    他久不出无争山庄,却对天下卓有威名之人个个都记在心里,何况此人也实在有个典型的特征,他的一双耳朵不见了,只有一双新装上的灰白色假耳,正是京城里有名的白衣神耳英万里。
    “英老捕头怎么也到了?”原东园虽在此刻没什么跟人寒暄的心思,却还是问道。
    以原东园的身份自然不适合在此时说什么自我介绍,高亚男适时地插了句话,替他说了。
    英万里闻言回道,“比起我这个老秃鹰,原庄主会在此地让我遇上才算是罕事了。
    也不瞒原庄主,当年云台一役我这老秃鹰一对吃饭用的耳朵都被人割了去,多亏有个好心人将我救了下来。如今这救命恩人有事相求我是自然要来走一趟的,为的正是此地有人遭遇拐卖之事。”
    明知英万里这便是为了蝙蝠岛的事情来的,原东园的脸色倒也镇定自若,“英老捕头是天下贼寇的天敌,装了这一对假耳后听力不弱于从前,更是只要听过一人的呼吸之声便绝不会将人忘记,甚至千里追踪也要找到对方的下落,何必自称什么老秃鹰。云台之败也不怪在英老捕头身上,更不必妄自菲薄。”
    “嗨,原庄主这话说的就抬举我了,”英万里摸了摸自己的秃头笑道,“我这人又是个秃子,又上了年纪,还是个贼寇口中的朝廷鹰犬,这连在一处岂不就是个老秃鹰?这么个绰号倒也含了三重含义,还挺有趣。”
    英万里这自嘲的话听来倒也还有些调侃的意味,若是平日里原东园说不定还能笑上两声,可他现在实在没有这个应和的心情。
    英万里也不是个不长眼色的人,自然留意到了原东园此刻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又将话题扯了回来,“说来也是我运气不太好,戚少宫主追踪那贼人让对方给跑了,若是我早点到,保管让对方没这个躲藏的机会。
    只是我看原庄主似乎也有遇上的事情,何不说来听听?说不准这抓那边贼人的事情没办成,另外的可以先做成了。”
    原东园也确实有几分意动。
    石林洞府他未曾亲自去过,却也知道若用蛮力大抵是没法子破开的。
    若是有英万里这样耳力绝佳之人听出石林洞府中有活人的方向,靠着这种特殊的法子,说不定就能歪打正着少走一点路。
    他又长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或许是合该我命中有此一劫,小儿随云被石观音给劫走了。”
    “……”英万里愣了一愣。
    说实话他本不该有这样的表现,可谁让他在先前遇上了戚寻和重新跟她会合的狄飞惊的时候,嘴欠地问了句,为何戚少宫主的这个跟班要一直低着头。
    当时戚
    寻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说谁让这西北边的地界上有个会对美男子下手的石观音,她这个随从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长了张足够好看的脸,为免遭遇石观音的毒手,还不如干脆一点低着头。
    英万里笑她行事也未免太过谨慎了一点,可怎么一来到华山脚下,还真有人被石观音给掳走了?还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这样身份的人。
    英万里这会儿是不觉得戚寻的理由太过荒唐了,只觉得对方这未雨绸缪还当真是有些必要。
    只不过他也不能把这种话说给丢了爱子的原老庄主听,否则难免让对方觉得自己在内涵。
    他还没来得及在原东园诧异于他为何会有此种表现之前,做出一个回应来,便已经听到戚寻抢先一步发出了一声呵斥,“真是岂有此理!”
    高亚男原本还有点担心戚寻是不是表现得稍微有些过头,又听到她紧跟着说道:“这大约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石观音此人是此种行事作风,也难怪在她的影响下,丐帮少帮主南宫灵会是个狼心狗肺谋夺任老帮主位置的恶徒,无花也是个连带的帮凶,这便是他们一家子的强盗逻辑!”
    戚寻理直气壮地又扣了个黑锅上去。
    原东园本就已经对石观音劫走原随云深信不疑,此刻听到戚寻义愤填膺地提到了丐帮,还都是一个“抢夺”之意,更觉得她这一句“岂有此理”骂的很对。
    他却丝毫不觉得原随云干的破事也丝毫没比南宫灵好到哪里去,而戚寻的这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其实有那么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戚寻又接上的另一句话更是让原东园觉得,她就算是再将石观音骂上那么千百句,他也绝不会觉得眼前这姑娘有失体统的。
    “原庄主放心,石观音掳走原少庄主这事,属实是犯了众怒,更为我等所不齿,我这人见义勇为惯了,可见不得这种事!”
    “家师水母阴姬曾经击败过石观音,若非如此这石观音又怎么会躲藏到大漠中,就怕被我师父找到。石观音做出此等掳掠行径,我神水宫中人既然见到了便不能置身事外!”
    原东园听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喜色,“那么不知道戚少宫主可否劳驾阴姬出手将石观音擒获?”
    “这倒是大约不成的……”戚寻摇了摇头,“我师父前阵子才从南海大光明岛回来,和日后娘娘探讨武道有所收获,只怕是要闭上半年一年的关的,但我师父专为克制石观音而创的功夫却传授给了我,若是原庄主不嫌弃,我陪庄主往这大沙漠里闯上一闯!”
    这种元气十足且异常仗义的表现,虽然不免让人觉得有点夸张。
    但原东园一想到这位神水宫少宫主出山以来,做的一件事是将易容成南宫灵的无花送到丐帮,揭露了这两兄弟的阴谋,一件事是送石观音的三位弟子往华山来的路上,遇上了蝙蝠岛的船只,和云从龙一道将其擒获,又觉得对方大概只是更像日后娘娘的急公好义一些罢了。
    何况没经过什么江湖风雨打击,又自认自己有些本事的江湖少侠,确实大抵是这么个样子。
    这种愣头青的莽撞若是有真本事,又有他这个老江湖从旁协助,倒也未尝不能发挥出足够的本事来。
    “戚姑娘……”
    戚寻还不等原东园本打算客套一下的话说出,已经自顾自地打算了他的话说道:“原庄主不必说了,这大沙漠我是定然要走一趟的,这蝙蝠岛的真正大本营不知道在何处,从我手里跑了人质,但石林洞府总归不可能在这三两日内挪窝。”
    “原庄主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等救出了原少庄主,我还得劳驾原庄主替我查查蝙蝠岛势力的来头。”
    “好!戚少宫主有这句话,老朽这才算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援手,等这趟沙漠之行后,无争山庄便是掘地三尺也
    替你将这蝙蝠岛幕后元凶给找出来。”原东园回道。
    那恐怕是你们无争山庄先被掘地三尺了……戚寻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不过这话显然不能在原东园面前说。
    “既然戚少宫主要仗义援手,我秃鹰也不能干坐着了,”英万里也跟着说道,“原庄主若是不让我也搭把手,那便是嫌弃我秃鹰没甚本事。”
    “好……好!既然有两位这话,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若能救出小儿,算我无争山庄欠着各位的人情。”原东园对着两人拱手回道,“那么容老朽先告辞了,此番入大漠危险,我还得多筹备些人手才是。”
    原东园迈着让人觉得再多走几步可能就要歇气的步子离开了此地,英万里则被戚寻安排在这院子里找个地方暂且住下,等到出发之时再一道行动。
    等到高亚男和英万里离开,此地只剩下了戚寻在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抬眸朝着院落之外枝叶茂盛的一棵树看去,出声问道:“楚公子来都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莫非这位英老前辈是天下贼寇克星也包括了你不成?”
    “还是说,楚公子不想践行这若有十足把握对付石观音,便一道去见见沙漠奇景的约定?”戚寻继续说道,“不过说来也能理解,毕竟前有被掳走的原公子,后有个楚公子也实在不足为奇。”
    枝叶间传来了一声轻笑,她所看去的方向树影未动,却已经有个青年公子落在了这院中的地上,不是楚留香又是谁。
    “戚姑娘便不必这样调侃我了,我只不过是看你跟那几位相谈甚欢不愿打扰罢了。”
    说到相谈甚欢这几个字的时候,他难免露出了一点略微古怪的神情。
    戚寻出山干的第一件大事也能算的上是仗义出手,可不知道为什么,楚留香看她方才那表情,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偏偏这很像是怀着一腔热血侠义情怀的戚少宫主,知名打击盗贼的官方执法者英万里,以及闻听二人愿意出手相助、表现得大为感动的原庄主之间,形成了一副谁看了都得觉得堪称是正道老幼帮扶楷模的画面。
    怎么说呢,楚留香怀着一种如鲠在喉和直觉不妙的心情,觉得他还是在树上当个看客比较好。
    倒不是真觉得他这个盗帅便不敢在白衣神耳面前晃了。
    何况以英万里老前辈的耳力,其实也未必没有察觉到他身在此地。
    这会儿他又觉得戚寻回到他所熟悉的样子了,就跟她会将无花往棺材里塞,让张三这家伙表演个哭灵来当做运送方式一样,在看起来很有神水宫对外的缥缈形象之余,怎么都有种说不出恶趣味。
    而他也在此时留意到了戚寻先前说的话中另一个关键信息,“少宫主方才说,你有十成十把握对付石观音了?”
    戚寻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神秘地笑了笑,“为免隔墙有耳,这个十足把握的花招就等见到石观音之后再行一观吧。”
    “那我可能要考虑一下。”楚留香摆出了一副斟酌的模样,却在戚寻迈步朝着院中走出的时候也跟了上去。
    “我倒是觉得楚公子不必考虑。”戚寻回道,“就跟在森林里遇到了猛兽,若是打不过的情况下,只需要跑得比自己的同伴更快便行了,此番前往大沙漠救援原公子,有无争山庄的名号在,估计一道前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
    “这种情况下,以楚公子冠绝天下的轻功,要想跑得比别人快,大概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她说的是个真理,但是楚留香就是觉得她能用这种一本正经且毫无波动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当真是个能人。
    “这是你们神水宫的阴姬娘娘在你出宫历练之前教你的江湖生存法则?”
    楚留香实在很想吐槽一下神
    水宫对弟子的教育了。
    戚寻迟疑了片刻回道,“……嗯,差不多吧。”
    远在衡阳的水母阴姬并不知道,被自己认为武道天赋绝佳,人又踏实奋进的弟子横空给自己丢来了一个说黑锅也不算,但总归有那么点影响名誉的说辞。
    当然此刻已然魂归九泉的原随云也不会知道,决定奉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政策,以及利用无争山庄多年间在外累积的人脉调集人力的原东园,会让“原随云被石观音抢走”这个消息,在一夕之间传遍大江南北。
    这世上多得是会被以讹传讹的消息,尤其是这些个江湖酒馆里的消息,动不动都从已经喝醉了的人嘴里说出来,便被夸大了数倍。
    等到再过上两日传播到更远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石观音强取豪夺无争山庄少庄主,不日之内即将成婚的说法。
    而对这个仓促成婚,还有个理由是,石观音的两个儿子丧命在了丐帮,她现在年岁也大了若不趁早再生个继承人出来,那便说不定要后继无人了。
    这年头虽然没什么高龄产妇的说法,却也不妨碍别人做出这样的推测。
    至于为什么选中了原随云,一来他确实风姿不凡,二来他瞎。
    “这话传的还是有好处的,”戚寻跟高亚男闲谈的时候说道,“有些人未必有这个胆子去跟石观音叫板,去跟她对打,却完全可以说自己是去参加石观音的婚礼的。”
    她隐约记得在原著之中,石观音这家伙顶替了龟兹国大公主的身份,和胡铁花做了一夜夫妻。
    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新郎也稍微提前了一点,算起来也不能算是个全盘的造谣。
    也不知道等这消息传到石观音的耳朵里会不会再变一变,比如说石观音觊觎无争山庄百年积淀,于是选择来上一出霸王硬上弓的手段,让原随云先入赘了,反正原东园也就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到时候还不是得要妥协。
    再或者是什么其实原少庄主是故意被石观音捉走的,正是打着以身饲魔,让石观音改邪归正的想法,若是规劝不了,后面的江湖人士组建的队伍也足以一拥而上将对方制服。
    戚寻一点都不怀疑这些个能编出离奇话本的古代说书人,脑洞会止步于此。
    不过这对她来说可实在是个好消息。
    她煞费苦心又氪又肝地摆出这么一场大戏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能猛刷一波声望!
    现在好戏就位,就差观众了,那当然是多多益善的!
    就是不知道现在另一位被迫上台的演员那里都听到的是个什么消息。
    很遗憾的是,大沙漠之中不仅存在流言送达不易的情况,诸如龟兹小国和中原之间还存在着语言障碍,石观音这会儿并不知道她这天降横祸,反而正为了这龟兹王国的珍宝,干脆卧底成了国王的枕边人。
    这个乔装成了龟兹病弱王妃模样的绝代佳人,此刻确实有些心情不好。
    不过她心情不好的缘由只是——
    龟兹王妃的那面镜子可实在不如她原本那面华丽。
    这粗陋的镜子如何配得上她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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