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叨叨:“还好我儿子有本事,从小成绩就好,总算把他供出来,研究生!我一个小学文化,供出了个研究生儿子!”
    他骄傲的脸都红了。
    闲乘月忽然有些说出话,他妈妈以前也会说这种话:“你读书好,以后咱们家也能出个研究生,说不定还能出个科学家呢!”
    “你妈我虽然是中专,但其实是在隔壁县城的职业学院读了一年拿的文凭,那时候乱嘛,学校早拆了,就是个真的学历哈哈哈哈。”
    但他只是读完了大学。
    也没有去考清华北大,去不了国外名校,因为他不能离开这座城市。
    他只是略微有些遗憾,并没有太伤感。
    读书的时候他最喜欢生物,对其它学科说不上喜不喜欢,但知道自己一定要学好。
    读大学他也没有选择生物相关的专业,原因也很简单,不好找工作,而且他也读不了研。
    他没有任性的资格。
    闲乘月忽然拿起手机又给酒店打了个电话。
    “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上去。”
    “辛苦了。”
    闲乘月又跟大爷打了声招呼,自己背着包踏进景点大门,他没有走大道,而是走崎岖的石板小路。
    这里是自然景点,石板路边都是野花野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
    清风吹过,树叶婆娑,“沙沙”作响,闲乘月的脚踩在刻有划痕的石板上,目光偶尔扫过石板上的裂痕,他感觉很宁静。
    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很自由。
    这里没有工作,没有责任,只有他自己。
    从山脚到山顶闲乘月走了接近三个小时。
    山顶只有一个酒店,他订了最好的房间,在酒店的最顶层,从落地窗看下去能看到山脚,绝佳的山景房。
    旺季时期这个房间很难订,价格也贵,一晚上需要三千四。
    现在是淡季,打五折,加上闲乘月还有网站的优惠券,订下来一晚只需要一千三。
    这还是闲乘月第一次在自己的身上花这么多钱。
    露天阳台里还有浴缸,房间也很大,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套房。
    闲乘月把衣服从背包里拿出来,挂在衣柜里,再把洗漱用品放到浴室,洗过脸之后他就拿着门卡去自助餐厅吃饭。
    餐厅里没几个人,工作人员比客人多。
    闲乘月随便吃了几口,打发了自己的胃。
    下午的时间很长,闲乘月准备跟着地图把山里的庙宇和纪念馆都走一遍,可能一下午看不完,明早上还能早起去看。
    走出酒店,闲乘月依旧背着包,里面放着两瓶水和一块面包,他穿着登山专用的运动鞋,一条运动短裤和透气的运动背心,不用担心汗水让自己不舒服。
    他的头发也不必像平时工作一样上发酵,难得柔顺的垂落在耳畔。
    没有了板正的西装,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年轻人,青春的肉体和气息让他看起来并不像个出身社会好几年的人。
    漆黑的眼睛似乎也变得生动了一些。
    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闲乘月转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的树后,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原本想上前去叫住闲乘月,但此时此刻,他的脚却动不了。
    他觉得有风轻拂过自己的脸,刚刚那一刻,那风却吹在自己的心间,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酥酥麻麻。
    又像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从他的头顶贯穿而下,击穿了他整个身体。
    他从没见过闲乘月今天的样子,他认识的闲乘月内敛冷漠,目光中总是带着一种能看透一切的了然,看起来甚至有点凶,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可今天不是。
    今天的闲乘月看起来很……很放松。
    尤其是他转头时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在阳光下闪着光。
    宿砚靠着树干,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跳得太快,以至于有些疼。
    一种无法压抑的疼,就连他的喘息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把手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钩,这是个标准的傻笑。
    宿砚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在笑。
    宿砚没有继续跟下去,他回了酒店,退了就在闲乘月对面的房间,放弃了这次人为制造的偶遇。
    第78章 追逐游戏
    十天的年假短的似乎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这十天闲乘月独自走完了定好的路线,没有人打扰他,也没有需要他忧心的工作。
    他去的最远的地方是雪山, 触目可及都是白茫茫的雪,落满了大地,地上是深深的脚印,积雪反射着光线,白的像是在发光。
    可惜闲乘月不会滑雪, 他学了一天,也只能勉强动一动。
    他一个人背着包, 慢慢走, 慢慢看,身边会经过形形色色的人,眼前会出现各色不同的景物, 他没有带相机, 只用手机随手拍照纪录,有时候他会买一些当地的纪念品, 都是些便宜的手工艺品。
    刚结束休假,宿砚就带着下一件拍品登门。
    别人都是自己找人脉门路寻拍品,闲乘月倒是坐在家里都有拍品送上门。
    这次宿砚登门时穿着一套深色休闲服, 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他进门时没有一点做客的疏离感, 反而十分熟稔。
    甚至不需要闲乘月招呼,宿砚就自己去厨房泡了两杯茶——茶叶还是他自带的。
    “这是我家里的东西, 老物件了。”宿砚端着茶杯坐到沙发上, 然后把紫檀木盒子从袋子里拿出来, 递到闲乘月眼前。
    闲乘月挑了挑眉:“这个盒子?不算小件了, 真拿去拍?”
    宿砚打开盒子:“是这个。”
    闲乘月愣了一秒,紫檀木的大件他没见过,玻种满绿手镯他也是第一次见。
    “这个起拍价就得上亿。”闲乘月起身,去书房里拿手套,这东西不是不能直接上手,只是闲乘月养成了职业习惯,他戴上手套以后才细细欣赏这手镯。
    “商场上这叫帝王绿,一个蛋面就得上百万,你这还是手镯。”闲乘月仔细看了一圈,“一点瑕疵都没有,无棉无纹,种水这么好,国宝级的收藏品,我建议你还是自己留着,这东西不可能贬值。”
    宿砚:“家里还有尊佛。”
    闲乘月:“……”
    这可能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
    闲乘月叹了口气:“不管你懂不懂,这种翡翠现在都是有价无市,根本不会流入市场,那些好原石也一样,别说玻璃种,成色好的糯冰也都是矿主自己收。”
    “这样的手镯是可以传家的。”
    宿砚:“我爷爷爱收藏这些东西,当年捡的漏,家里东西多,不如卖给欣赏它价值的人。”
    这下闲乘月无言以对,可能是拥有的好东西太多,反而不觉得这是好东西了。
    “还有这个。”宿砚从包里拿出一块玉牌。
    闲乘月接过来仔细看:“这块也是玻种,厚度也够,不过这个大小不用进拍卖行,保守估计大六的价位。”
    宿砚笑着说:“送你的。”
    闲乘月:“我不玩这个。”
    “收着吧,你拿去送人也好,自己用也好都无所谓。”宿砚,“我挑了挺久,就觉得这块最适合你,别的都是佛像,只有这块雕的是山水。”
    闲乘月:“我们行业有行业的规矩,私下不会收顾客的礼。”
    宿砚看了眼玉牌,又看了眼闲乘月:“我是给朋友送礼,跟你工作上的事无关。”
    闲乘月自然的推脱:“等你没有东西拿来让我拍的时候再说吧。”
    愿意给他送礼的人很多,他们这一行虽然拿的是工薪阶层的工资,但打交道的都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随便拍出去一件拍品都很少低于百万,闲乘月就知道好几个傍上富婆的。
    有些人是心养大了,看着别人一出手就是几百万上千万,自己也参与了其中一个环节,就觉得自己也迈入了那个阶层。
    但更多的还是像闲乘月一样的人,老老实实上班挣钱,不跟客户也太私人的情感往来。
    宿砚家里的好东西多,闲乘月心里有数,也明白老板为什么数次强调让他跟宿砚打好关系。
    比如这手镯,不是凡品,就不会落入凡尘,收藏家们有自己的渠道和圈子,拍卖行能拿到的货要么是卖家对圈内的报价不满意,要么是卖家收东西收的机缘巧合,自己根本不混圈子没有渠道。
    像是家里传下来的收藏品,古董一类的,一般卖家都是找拍卖行。
    或者是国宝级的收藏品,卖家自己的圈内没人出得起价。
    闲乘月接触过翡翠矿主,好石头一般皮料就看得出来,但凡是油性皮,采矿的工人取到石头就会立马用小锤子敲开,开个窗。
    一开窗就能辨别种水和小部分花色,好石头就更不会流入市场,矿主自己就收了。
    那位矿主当时拿来给他拍的就是一尊玻种飘绿的佛像,够大够纯净,拍出了接近六百万的高价,唯一的缺陷是边角稍微带了一点棉,不然价格还要往上翻,至少翻两番。
    有时候闲乘月都会觉得钱不值钱,在拍卖行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有,买家卖家提钱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一个数字,他还见过一个不到十八的女孩喜欢收藏高定珠宝,一套公主系列的胸针买来就花了八百万,拍出去的时候因为其中好几个都是绝版,卖出了接近两千万。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和宿砚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宿砚眼里,这块玉牌就只是个雕刻了山水的牌子,重要的不是料子,而是寓意以及跟闲乘月的气质搭不搭配。
    但在闲乘月眼里,这块玉牌就是钱,就是价值六十万到一百万的翡翠。
    所以无论这块牌子多美,闲乘月都不会动心,因为它在他眼里不是物,而是钱。
    这笔钱太大,他不能收。
    这跟房子是两码事,房子是他在里世界里照顾宿砚的报酬。
    他既然收了房子,就不该再收牌子。
    意外之财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懂得知足和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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