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啧了一声:“好不了了就当君臣,我豁出命挣的家底放在这里,我为什么要走?”
    梁烨一怔,狐疑道:“真的?”
    “我身上还有蛊虫,能跑哪里去?”王滇叹了口气,“总而言之,不当皇后。”
    梁烨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既然你不喜欢,朕便不勉强。”
    “认识你这么久,终于说了句人话。”王滇毫不吝啬地夸奖他,“真棒。”
    “……”梁烨的目光犹如实质般黏在他脸上,眼底的欲望和炙热丝毫不加掩饰,“但你答应过朕要圆房,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便让朕得偿夙愿,如何?”
    王滇指了指他的伤口,“然后今日夺权成功,明日风光大葬?”
    梁烨勾了勾嘴角,低下头慢条斯理地亲他的脖子,“朕身体好。”
    王滇垂着眼睛道:“起来,让我亲一下。”
    梁烨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抬起头来亲了上来,王滇将手插进了他柔软的发间,使劲抓了一把,梁烨大概很想将他抱住,却又顾忌他身上的伤,只能使劲扣住他的手,急躁又粗暴,恨不得将他嚼碎了吞下去。
    王滇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扯,梁烨被迫仰起头来,王滇趁机喘了口气,就对上了梁烨不爽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一声,手掌慢慢滑到了他的后颈上,低声道:“你先帮我。”
    梁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就要动手,王滇反手扣住他的腕子,摩挲了两下,“不许用手。”
    这厮眯了眯眼睛,不是很情愿,王滇指了指门口,“时候不早了,要不你去歇息。”
    梁烨权衡了片刻,大概觉得这样能睡到人很划算,勉强答应了下来。
    虽然伤口还隐隐作痛,但有时疼痛也能成为某种良好的助兴剂,尤其是当他瞳孔里倒映出梁烨那张脸。
    明明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
    梁烨冲他龇了龇牙,嘴唇还泛着些许红,王滇用拇指抹了一下他的嘴角,笑道:“真漂亮。”
    梁烨眉梢微动,有些迫不及待地解衣衫,却被王滇抓住了手。
    “等伤好了。”王滇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了血丝,他有气无力道:“你身体好,我不行,会死在床上。”
    梁烨看见他嘴角的血眼底闪过瞬间的慌乱,继而慌乱变成了被戏耍的恼怒,“你敢骗朕?”
    王滇勾起嘴角冲他笑,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腰,避开他的伤口有气无力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子煜,我难受。”
    梁烨气得眼底冒火,然而王滇跟没骨头一样趴在他身上,还时不时咳嗽两声,他登时浑身僵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尽管他们关系亲密,但王滇罕见有跟他服软的时候,这可远比其他事情带来的刺激更大,梁烨下意识地吞咽了两下,试探地将手放在了他腰间,“再喊一声。”
    王滇闭着眼睛勾了勾嘴角,“子煜。”
    梁烨原本虚虚搭在他腰间的手骤然用力,让他整个人都贴在了自己身上,不管不顾地将他抱紧。
    “伤——”王滇被他吓了一跳,本来只是逗弄着玩,这会儿心脏一下提了起来。
    梁烨将脑袋埋进了他的颈窝,低声道:“没事,让朕抱一下。”
    王滇不赞同的皱眉,却忽觉颈侧的呼吸微微发颤,梁烨说:“崔语娴死了。”
    “嗯。”王滇伸手慢慢摸着他的后背,“死了。”
    “朕再也不用喝白玉汤了。”梁烨又说。
    王滇心里一揪,“嗯,不用喝了。”
    “朕能记住想记住的人。”梁烨的声音透过衣衫,微微发闷,“……也能去秋猎。”
    王滇摸了摸他的脑袋,后知后觉道:“你没去过秋猎?”
    梁烨没吭声,过了许久才闷声道:“没去过。”
    王滇眉梢微动,难怪之前有段时间梁烨老是嚷嚷着要带他去秋猎,好似秋猎是件很稀奇的事一样……
    他没有细问其中缘由,直觉梁烨可能也不愿提及原因,于是王滇说:“现在都冬天了。”
    梁烨抬起头来,冲他道:“等明年秋天朕带你去,教你猎鹿。”
    打猎小能手王滇严肃地点了点头,“好,到时候你教我,猎了鹿血给你壮阳。”
    梁烨抱着他笑了起来,王滇也跟着他笑。
    看得出来梁烨今天很开心,王滇忽然有些后悔非要挑今天拒绝他,大概这算得上梁烨活了二十多年为数不多值得庆祝的日子。
    满腔欢喜地跟他分享成功和喜悦,毫不吝啬地同他分享自己的江山,结果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且不论这厮那满肚子阴谋诡计和精湛的演技,但王滇知道他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是真心实意。
    可惜有的事情不是真心实意就能如愿。
    “外面好像下雪了。”王滇问:“梁烨,看雪吗?”
    一刻钟后,两个一个比一个伤得重的人小心地躲过守着后殿门的太监宫女和侍卫,悄无声息的溜进了议事殿大殿。
    夜晚的大殿空旷又寂静,只燃了两列幽幽的长明灯,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冰冷威严的龙椅在高堂之上,俯瞰着整座大殿。
    王滇歪过头看着那把椅子,只觉得原本就冷寂的大殿愈发冷了几分。
    “看什么呢?”梁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王滇指了指那把龙椅,“那椅子有些硌人。”
    “唔。”梁烨点点头,“朕也觉得,改日让他们砸了换一把。”
    王滇笑了笑,牵着他的手慢吞吞地往前走,“龙椅可砸不得,你若砸,那些老家伙能将你喷死。”
    梁烨挑了挑眉,“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你听过一句话吗?”王滇说:“当一个人挣脱了所有枷锁,他便真正失去了自由。”
    梁烨皱了皱眉,“没听过。”
    “相传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位知识渊博的哲人。”王滇说:“这大殿中有些冷,明日让人把窗户修一修。”
    “然后呢?”梁烨问。
    “然后就不会冷了。”王滇往他身边挨了挨。
    梁烨道:“朕是说那位西方的哲人,然后呢?”
    “没了。”王滇笑眯眯道。
    梁烨欲言又止,大概很好奇那位哲人是谁,王滇故作不知,拽着他出了议事殿大门。
    远处天际灰暗阴沉,一座座巍峨恢弘的宫殿矗立在那里,如同数不清的庞然大物,随时都能将人吞噬,空中飘着细雪,让夜色愈发朦胧起来。
    王滇伸手去接,那点下雪刚碰到指尖便化开,微微发凉,他搓了搓手,拢起了袖子。
    梁烨身上披着件同他一样的厚重披风,平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宫殿,突然开口道:“朕幼时曾听人说,议事殿是皇宫中最高的宫殿,站在这里便能看清楚整座皇宫。”
    王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一片苍茫雪景。
    “朕却从未看清过。”梁烨转头看向他,“就像人心,朕看不清,也不敢看清,自以为看清了就会死。”
    王滇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梁烨缓缓道:“朕想相信你,但是朕做不到。”
    王滇笑了笑,“我知道。”
    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落下,被风裹挟着飘进了廊檐,落到了发间,久久未融。
    王滇呼出了口热气,垂下手来,手背轻轻碰了一下梁烨垂在身侧的手背,“冷不冷?”
    梁烨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不冷。”
    “恭喜。”王滇偏过头,温柔又郑重地吻在了他的唇上。
    明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吻,没有任何趣味和刺激,却沾着细雪,让梁烨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嘴唇,王滇已经又转头去看那绵延无尽的宫殿,“顺带一提,算计人心杀伐果决的样子特别帅。”
    虽然王滇用词怪异,但他也能明白个大概,矜持地点头,“过奖。”
    王滇专心地看着雪景,良久,抬起胳膊捣了梁烨一下。
    梁烨深沉地站在原地,片刻后还是没忍住,捣了回去。
    王滇瞪了他一眼,梁烨冲他笑了笑,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几回合,又被冻得老老实实挨在了一块。
    “这雪也没什么好看的。”
    “朕也觉得。”
    “那回去吧。”
    “再看片刻。”
    不知不觉,雪就落了满大都。
    第83章 闲事
    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五六天。
    春夏时尚不觉, 到了冬天,王滇终于明白了北梁为什么要带个“北”字。
    一时兴起陪梁烨看了场雪,即便裹了厚披风他也没能逃过感冒, 缩在后殿里吃了睡睡了吃, 恨不能把汤婆子和碳炉绑在身上。
    只五六天的功夫, 梁烨便已行动如常,天天穿着那件兔绒做的薄袍在他跟前晃悠,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冷。
    王滇吸了吸鼻子, 端起药碗来将里面的药汤一饮而尽,动作迅速地捏了块糖塞进嘴里,拧着眉咔嚓咔嚓嚼碎了,依旧觉得苦。
    “身体太差, 远不及朕。”梁烨盘腿坐在榻上看信, 大多只是看一眼就往碳炉里扔,满屋子都是烟呛气。
    王滇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你身体好你去雪地里看,少在这里烦我。”
    梁烨懒懒地扫了眼手上的信, “朕看得是密信, 你知道什么叫密信吗?”
    “不知道。”王滇又去拿碟子里的糖块, 梁烨胳膊一伸按住了他的手,头也未抬道:“李步说你不能吃太多糖, 引起咳嗽这风寒又要拖许久。”
    王滇佯装放下, 另一只手飞快地去抓, 结果抓了个空, 梁烨手里端着那碟子, 将剩下的糖块全倒进了嘴里, 嚣张地冲他挑眉, 糖在他嘴里被咬得咯吱作响。
    “……齁不死你。”王滇拿起帕子擦手,擦完立马将手揣回了袖子里。
    “这寝殿是整个皇宫地龙最暖和的地方。”梁烨伸进他袖子里摸了摸他冰凉的手,“你怎么这般怕冷?”
    “水土不服。”王滇赖怏怏地爬到床上裹紧了被子,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
    “你都来大梁多久了才水土不服?”梁烨走过来戳了戳他的肩膀,谨慎道:“别睡了,起来帮朕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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