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霜毫不意外的样子,说:“其实我早猜到你们之前就认识,认识这么久我就老实说了,一开始我招你进来,就是想讨老板欢心的。”
    那天她拿着几份简历在看,赵兮词那一份就放在最上面,进电梯她凑巧碰见钟时叙,并且敏感地留意到,钟时叙的视线在赵兮词的简历上转了两眼。
    于是她大胆猜测,接着默默做了个决定。
    赵兮词已经半醉,闻言笑了起来,“我就说,怎么无端端的,你就好像很看重我的样子。”
    林见霜也回一笑。
    赵兮词进了万盛以后,一直安分守己兢兢业业,行事作风不像是什么出格的人,林见霜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她不纠结,只当自己走错一步棋。
    后来没多久,她在赵兮词办公桌上看见两株蔷薇花,又开始不得不让她起疑。
    钟时叙的院子里就种满蔷薇,前一日她亲自去送文件时才见过一眼,满墙满院,风动春色,看也看醉了。
    虽然有可能只是凑巧,但这未免也凑得太巧?
    赵兮词如常上下班,中标以后,某一日下午,她陪同姓于的组长前往招标单位签订书面合同,当时佟尧清也在场。
    签完书面合同以后,于工趁着佟尧清在,问可否赏光,今晚吃个饭庆祝合作。
    佟尧清当然乐见,一口就答应了。
    出发之前,佟尧清毫不避讳,请赵兮词上他的车,又说:“我请赵小姐上车说几句话,于先生不会介意吧。”
    赵兮词想也不想就拒绝。
    结果姓于的倒是热心肠,“不介意不介意,想必佟总有什么工程上的问题想要和她探讨,赵小姐以前是建筑师,这方面懂得多,够资格替您解惑。”
    佟尧清笑了笑,上了车却赵兮词说:“你们这个姓于的组长倒挺狗腿,看起来不怎么样,我很担心,这项工程到了你们手里,能不能如期完成。”
    赵兮词说:“放心,负责工程落实的建筑师一定靠谱。”
    这么久她也看明白了,所谓专项小组不过是空有摆设的花架子,真实用途是充当钟正川的耳目。
    近日来,佟尧清对钟时叙家里的一些私事也略有耳闻,路上他向赵兮词打听,“你们钟总最近忙得很,听说家里出事,好几天没去公司了?”
    可惜赵兮词所知不多,“佟总,我知道的也许还没有你多。”
    佟尧清好心告诉她,“据说是他家老太太在浴缸里溺水了,进了医院抢救,出来直接送入icu,至今也不知道度过危机没有。”
    赵兮词吃惊,“在浴缸里溺水?”
    佟尧清侧过头,观察着她的表情,确认她不是故作无知,“看来你没骗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以前没问过他?”
    赵兮词避重就轻,“钟舊shigg獨伽总家里出事以后,我们没有联系过,我也……好多天没见过他了。”
    不知怎么的,赵兮词忽然想起上个月去古镇的农家别墅避暑时,她替钟时叙求的签。
    签书上有几句话,其中两句是——
    世缘终浅,彰厥有常。
    世缘终浅……
    虽然她不太迷信,但猛然间看见这几个字,心底也不由得惴惴彷徨。
    于是立时替他求了一张平安符,甚至请高僧开关。
    佟尧清再度打量她的神色,问道:“我看赵小姐这副模样,像是用情颇深。”
    赵兮词无心敷衍,闻言不语。
    佟尧清眯了下眼,“赵小姐莫非是想过河拆桥?”
    赵兮词看过去,“什么?”
    佟尧清却说:“且不说你们钟总这个人怎么样,就他家里那点事,父不父,子不子,里外关系错综复杂,你和他在一起没什么好处,不如趁早跟了我。”
    赵兮词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佟总,这次的工程,造价部分你觉得怎么样?还满意么?”
    “还不错。”
    “那就好。”
    赵兮词没再开口。
    佟尧清思来想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这次吃饭的地点是佟尧清定的,这种场所消费不低,姓于的原本没这么豪气,但是外出和客户应酬,可以向公司财务报销。
    虽然到时候可能要挨几个白眼。
    下了车,赵兮词觉得这地方有几分眼熟,接着很快就想起来,当初她陪钟时叙来过一回,就是被白满川喊过来凑数的那一次。
    那晚她和钟时叙说自己不会喝酒,他问她是不是来添乱的。
    一句句,仿佛昨日。
    佟尧清见她走神,问道:“赵小姐这表情,是在感慨些什么?”
    赵兮词正准备说话,余光里闯入一辆车,停在了对面,这家酒店的门廊下是一大片石板铺就的空地,左右两侧各设泊车位。
    停在对面的那辆车下来一个人,傍晚一片如血的艳阳拢住了冷墨般的身影。
    隔着不远不近一段距离,赵兮词视线有些模糊,乍一眼以为时空错落,竟然看见他两鬓白霜。
    她一下子窒息,且惶然。
    等回过神来才明白,那是日光垂暮却刺眼,染得他满头短发如银丝。
    钟时叙阔步朝这里走来。
    旁边姓于的感到惊讶,遥遥就招呼一声:“钟总?”
    钟时叙看他一眼,只隐约有印象,没怎么理会。
    佟尧清上前两步说:“这么巧?刚还在问赵小姐关于你的近况,谁知一问三不知。”
    钟时叙说:“有劳挂心,家里一切安好。”
    佟尧清也不知道他是否在掩饰,假装客气地说:“那可太好了,钟总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略尽绵薄。”
    钟时叙没搭腔,只稍稍偏头,看着佟尧清身后的人。
    赵兮词触碰到到他的眼神,也走上前去,解释道:“今天我和于工过来找佟总签合同,顺便一起吃个饭。”
    今天钟时叙衬衫西裤,比较随性轻便,他一手抄入兜里,说:“今天我也约了人,反正是我请客,介不介意一起?”
    佟尧清嘴边酿着一笑,“客随主便。”
    钟时叙抬步先走,“那来吧。”
    赵兮词立时跟上去。
    钟时叙也懒得管身后另外两人,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有些没话找话地问:“项目拿下了?”
    赵兮词轻声应道:“嗯。”
    刚才分明已经说过今天签合同了。
    后面赵兮词感觉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可他始终没有再出声,她抬头望一眼,只见他目光平静淡漠,目视着前方。
    他也不过才三十二,眉宇之间竟显露几许风霜。
    赵兮词以为他在看什么,循着视线找过去,却一切如常。
    ==
    第47章 浪漫
    饭局上赵兮词有些不在状态, 一晚上浑浑噩噩就过去了。
    包间内,姓于的抽起了烟,封闭的空间里烟熏缭绕,赵兮词原本就心闷, 这下实在受不了, 她起身离开了一会, 到露台吹了一阵子风。
    广袤的夜空像极一潭深水, 上有繁星三千, 下有灯火万家。
    这是一座由浮华的词藻堆砌起来的文明。
    赵兮词拿出手机给包间的于工拨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
    也没说明理由。
    于工肯定不同意, 但碍于现场有几位老板在, 他只好走出包间说:“你有没有点责任心?怎么能够饭吃一半, 撇下客户自己跑了?”
    赵兮词在路边等车, 一边说:“不是有钟总在么?老大都来了,我一个员工,在不在无所谓。”
    于工想了想也觉得是,但还是义正辞严说教几句:“小赵, 你这态度不端正, 这本来就是你的分内事,领导来了是领导的事, 你也有你自己负责的部分……”
    赵兮词耐心应是。
    挂完电话, 赵兮词感觉车停了, 往外一瞧,发现他们被堵在了环城路中段, 这个时段不是晚高峰, 堵车说明有原因。
    她问:“师傅, 怎么回事?”
    司机大哥拿起对讲机, 抽空回她一句:“等等,我问一下。”
    司机大哥并非本地人,他拿对讲机找了同行的老乡问明情况,两人说的是家乡话,赵兮词听不懂。
    简单几句交流过后,司机大哥转过来说:“前面路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交警正在处理现场,应该很快就通了,小姐你等不等?不等我放你下车?”
    等不等都无奈,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赵兮词说:“等等吧。”
    过了一会,拥挤停滞的路段仍没有动静。
    赵兮词拿出手机看时间,晚上接近9点了,她茫然了一阵,翻到通讯录,拨了个电话出去。
    原以为对方可能没空接,结果电话接通比她想象中快。
    那边笑道:“好巧,我刚下班你就打给我了,这么晚找我有事啊?”
    赵兮词和她闲聊了两句,话锋一转,说:“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钟令儿嗯一声,“你问。”
    赵兮词说:“之前在你婚礼上,我遇见的你那位堂哥,他家里是不是发什么事了?”
    她没提姓名,但钟令儿潜意识里知道她问的具体是谁。
    钟令儿说:“他的事我不清楚,你知道的,我平时不怎么和他来往,不过他和我爸的关系却很好,怎么找我打听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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