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嵇安安默默从身后掏出一把小小的桃木剑,她自始自终都紧紧攥着自己这把剑,握到指节泛白都没有放下。
    “不错,我的话好歹还听着。”男人很满意的点点头,“剑对剑修来说是最要紧的东西,只要人没死,就不能丢了。”
    小嵇安安的眼眸里倒映出男人放大的笑容,男人永远是这样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样子,却总能在她陷入绝境的之时及时出现。
    “打蛇要打七寸,剑就要砍在敌人最薄弱的地方。”
    男人执着她的手,对着刚才的方向用力一劈,幻术应声而碎,小嵇安安瞳孔微微放大,熟悉的景色重新倒影在其中。
    回忆到此停止,嵇安安睁开了眼睛,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场景。
    桃花簌簌而落,在夜色下被风和雪搅成一团,像是在演奏极为华丽的圆舞曲。
    云楚生说的破局方法可能有效。
    可是怎么找?
    她要面对是更加强大的敌人,而不是沈晏欢那时候的蹩脚幻术,她的身边也不会再出现一个愿意拉着她的手帮她破局的师父了。
    没有异常的场景,她看不到,风哪里都有,到处都是,依凭之处到底在哪儿?
    嵇安安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每一道风,每一根枝叶,每一片被吹落的桃花瓣。
    风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密集。
    沈晏欢的白衣已经不能称作是白衣了,他浑身浴血,却依旧坚定不移地挡在嵇安安的身前,茕独挡不住就用身体挡,反正他的手还能握住剑,还能护住她。
    贺雪轻又被风刃击中,勉强挡下后生生咳出一道鲜血,他头上印记越发艳红,这代表他离阿鼻地狱越来越近,他忍无可忍,朝嵇安安吼:“嵇安安,你找到没有?”
    嵇安安没有回答。
    她在思考,第一缕风是什么时候。
    是贺雪轻当初避开第一道风刃的时候吗?
    不是。
    是最开始,风停住的那一瞬。
    嵇安安伸出右手,上面系着的穿着铜钱的红绳微微摇晃。
    下一瞬,磅礴煞气喷涌而出,越过重重刀光,直直向一处袭去。
    人能抓住风吗?
    嵇安安不知道,但是风道人终究只是个风道人,他不是风神,所以她能抓住他。
    “打我用煞气标记的地方。”
    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她的身体在刚才爆炸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极限,她只庆幸未来的自己把自己做成了炉鼎。
    人会衰竭,会虚弱,会在濒死之际使不出全力,但是容器不会。
    容器在承载过多的时候只会碎裂,但好在碎裂是个过程。
    她只要撑在自己碎裂之前解决掉敌人就好了。
    业火和剑光在她出口的下一瞬同时斩向了那个角落。
    苍老而绝望地嘶吼声响起,袭向沈晏欢他们的狂乱风刃陡然变得柔和起来。
    飞舞地桃花瓣失去依托它们的力量缓缓坠落,雪花也随之簌簌而落,眼前的场景瑰丽地像是一场少女的梦境。
    嵇安安将煞气凝聚在手心,朝着那个旗袍女人笑了笑:“接下来,你要和我们怎么打?”
    贺雪轻回头看了她一眼,在看清她的样子后,极为罕见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嘲讽几句。
    女人优雅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在她身后,狼狈不堪的凌霄宗众人警惕的看着这女人。
    与温和无害的外表不同,她刚才的手段极为狠辣,招招致命,尽管小师妹及时组织剩下的人结成了宗门阵法,却还是陨落了许多同伴。
    他们从出宗门以来第一次经历真正的生死,现在一个个狼狈地聚在一起,像是一群丧家之犬。
    女人对他们仇视的目光恍若未觉,她歪了歪脑袋,很好奇地盯着嵇安安,然后开口道:“你很奇怪,我在你身上感知不到生的气息。你应该是个死人,可你还会说话。”
    她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恍然大悟一般朝着沈晏欢问:“你是传闻中的死灵法师吗?”
    沈晏欢握着茕独的手上爆出了青筋,他看着这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心里已经在思考要如何切下她的头颅了。
    “小姐,华夏的土地上可没有死灵法师,有的,只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罢了。”贺雪轻笑了笑,加重语气说了下面那句话,“你打不打。”
    女人垂下头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纯黑色的项链,看了眼,然后收了起来,抬起头对着嵇安安说道:“我很想向你讨教华夏的术法,但是上帝告诉我这次运气并不在我这里。”
    暴雪下的越来越大,女人的身形隐没在雪中,就像她来时那般神秘地失去了踪迹。
    沈晏欢背着嵇安安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每落下一脚,都会留下一道鲜红的脚印。
    嵇安安现在也没比沈晏欢好多少,不过她正趴在沈晏欢背上,沈晏欢看不到她的样子,她的身体浑身上下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就像是茶杯被摔裂时留下的裂痕。
    小师妹挤在人群中安抚同伴,看到这一幕,默默提起剑走到了他们身旁,拱手道:
    “前辈们这次救凌霄宗于危难之间,请允许我护送你们回去。”
    “滚开。”沈晏欢看也没看,接着往前走。
    “师姐,我们还是先走吧。”同门见状,悄悄把小师妹拉到一边,看到小师妹不依不饶,还要跟着,又小声对她说了一句,
    “我们刚才要杀他们,他们不会相信师姐的。”
    小师妹这才停了下来,但还是望着远处的那两人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停在原地。
    干兴怀见状,连忙起身想要安慰‘落寞’的小师妹,他在心里暗骂之前那个女人贪生怕死,人都没啥,打都没打,竟然就这样跑了?
    不过这些人活下来也没关系,他是“天下第一剑”,是这些师弟师妹敬仰的大师兄,哪怕做错了一两个决策也没关系,人总会做错事,师兄也会有做错的时候。
    他只要装作痛心万分地道个歉,就还能恢复以前的地位。更何况他也没有做错事,诛杀妖邪本就是正义之举。
    “师兄慎言。”小师妹却没有他预料的那般同他亲近,而是往旁边走了一些,避开他的触碰,语气也十分冷淡,全然没有之前的热络。
    干兴怀回过头看向其他人,却只对上了一些躲闪的视线。
    ……
    沈晏欢背着嵇安安,猩红地血液落在地上,他伤势很重,但还能走。
    可不知道是不是雪太凉的原因,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嵇安安也越来越冰冷,于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一丝微不可查地颤抖:“嵇安安。”
    风声太大,他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等到回应。
    “我在。”虚弱的女声响在他的耳边,还不忘坏心眼地朝他耳朵吹气。
    沈晏欢紧绷在心里的线终于松开,他仗着嵇安安看不见,傻里傻气地笑了笑:
    “嵇安安,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画重点,本文he
    以及计算错误,还有一章才完结这个副本
    补充一个后续。
    贺雪轻是怎么回去的。
    答:没人管他,一直躺到出来看雪的妖怪发现才捡回家
    第38章
    “你们怎么了?”小道士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困意一下子消失地干干净净。
    “赏月。”嵇安安伸出一只手,勉勉强强打了个招呼。
    “你老可别再动弹了,小心把自己动裂了。”小道士慌慌张张就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符, 嘴里嘟嘟囔囔:“赏哪里的月亮能把自己赏成这样?”
    他们在门口的动静不小, 缠在吊灯上的腾蛇从灯上游了下来,化为人形, 从沈晏欢的背上小心翼翼地把嵇安安扶了下来。
    隐藏在投影下的影妖也紧随其后, 扶住受伤的沈晏欢。
    小狐狸什么忙都帮不上, 就一直在嵇安安的脚边打转, 急得嘤嘤嘤直叫。
    沈晏欢伤势看起来严重, 但毕竟是修仙之人,体格非比寻常,其实走这一路也好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血迹斑斑的衣服着实吓人的紧。
    小道士掏出一张黄纸,直接贴在了嵇安安的脑门上。
    腾蛇有些懊悔:“我就应该睡在你房间里。”
    嵇安安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看到的, 腾蛇睡觉的位置, 默默打了个寒战:“可别, 男女授受不亲。”
    “她有没有事?”听到沈晏欢声音嘶哑,两个影妖又开始张罗着要给他倒水。
    “她只要肉身还在就没什么大事,我们道士最擅长修理……治疗这种情况了。”小道士话说一半卡了个壳,结结巴巴地找补道。
    在场的气氛因为小道士这句话凝固了几分,这是众人共同的伤口, 哪怕平时浅浅划到都会觉得疼痛无比。
    嵇安安没什么反应, 只是不赞同地看了眼腾蛇。
    嵇安安这才明白每回腾蛇都要忽悠小道士去找自己了,还扯什么帮忙寻路的理由, 原来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医生。
    腾蛇自知理亏, 垂头不语。
    最苦的还数小道士, 沈晏欢坐在他背后盯着,影妖好奇地看着,小狐狸恶狠狠地瞧着,腾蛇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他手上,若有若无地威胁着。大有一种要是治不好就医闹的架势,小道士的手抖了又抖,最后还是嵇安安替他解了围。
    打扰医生的无知家属被嵇安安一并轰了出去,小道士终于可以安心做手术了。
    他替她修补好了身上的裂痕,又要去碰她伤势最重的左手的时候,却被嵇安安制止了。
    嵇安安走到桌前,这才小心翼翼地松开自己紧紧攥着的左手。
    碎肉和鲜血混合着骨质掉在桌上,嵇安安用完好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从中挑拣出几块不知名的碎块,擦干净后放在了小道士手上。
    “你能不能帮我找找,这边有很重要的东西。”
    小道士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的碎块,但嵇安安都这样交代了,那一定非常重要。
    于是他也竭尽全力寻找起来。
    其实很难找,细小的碎片用肉眼很难察觉,混合着的血肉更加遮蔽了视线。
    而且,要找东西,就得翻开伤口。
    嵇安安可不是什么能够随时长出身体零件的修士,她的躯体已经死了,只能修理,不能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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