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川被这变数惊得猛然回神,匆忙调转手中灵剑回旋,将那直指自己咽喉的剑锋击得偏开。但这防守是他在仓促之间完成,未做好准备,挡得住上方刺向咽喉的利剑,却挡不住孔焕在下方朝他暗中袭来的一掌。
    蕴着灵力的掌风轰中他的胸膛,步惊川喉头一甜,被这一掌击得后退数步。
    他二人修为相近,那一掌虽不至于将他重伤,却也令得他不太好受,他退出数步,孔焕也并未持续追击,而是远远地瞧着他。
    见步惊川未被这一击失去行动力,孔焕也再度运转起灵力。
    然而此时步惊川已经无暇顾及孔焕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难受得很。
    不属于他的灵力经过孔焕那一掌,在他经脉之中乱窜,他只觉得经脉仿佛要被撑裂一般胀痛,同时,属于他自己的灵力感受到外来的灵力,也在丹田之中暴动起来。
    他气息紊乱,正努力压制着体内暴乱的灵力,无暇顾及远处的孔焕。
    这时,又是一道锐风袭来,步惊川下意识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乘胜追击的孔焕。
    他提气勉力与孔焕缠斗数个回合,刚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还未得一丝喘息之机,又见孔焕提剑上前,锋利剑刃朝他劈砍而下。
    此刻步惊川还忍受着体内躁动的灵力,无暇再分神运气抵挡,只能勉强抬起手中灵剑,将那刺向胸膛的剑峰挡住。
    这一次格挡太过仓促,力度与角度都不到位,因此,孔焕只手腕一动,他手上的灵剑便调转了方向,从他手中飞出,砰然落至远处。
    格挡的动作只令孔焕的剑缓了一瞬,随后又极快地朝他胸口而来。
    步惊川与孔焕离得太近,加之先前才刚退过一步,退势未收,此刻已是避无可避,又无法运转起灵力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利刃袭来。
    刀剑无眼,在比斗之中负伤甚至死亡,都无法怪罪他人。
    每一个修道之人,在踏上大道的那一天便会被告知:每一次与人之间的交手,都会是生死相搏。
    孔焕这一下若是刺准了,轻则负伤,重则当场死亡,然而这都是他自己没有全力以赴造成的,无人可怪罪。
    眼见着那剑锋即将没入他的胸口,孔焕忽然又挥出一道掌风,将他击退。
    他这下再也站不稳脚跟,径直摔倒在地上,一连翻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在地上滚得灰头土脸,他此刻却着实松了口气,方才那般势头,孔焕已然是来不及收势的,灵剑势必要将他捅个透心凉,万幸是孔焕在最后时刻出手推了他一把,这才让他免于被捅个对穿的结局。
    比武台上一人倒地,一人矗立。
    胜负已分。
    “此战,疏雨剑阁孔焕胜!”
    裁判不带感情的宣判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听着四下的欢呼声,缓缓从地上爬起,坐在地上想歇一会儿。
    人群中不免也传来几道嘘声,大约是说他无用之类的话语。
    前两天星移的表现着实惊艳到了数人,然而步惊川这般的表现又与其他的阵修无异,表现平平,就连落败也无甚水花。令得在场以为能看到新花样的众人不免大失所望。
    但步惊川觉得那与他都无关了,他还是初次上比武台,能在孔焕手底下走过几个来回,他便已经满足了。
    察觉到身前有人,步惊川一抬头, 便见到孔焕站在他跟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都不躲,你是想死啊?”
    步惊川无力地笑了笑,想说自己是想躲但躲不了,话在舌尖滚过一遭,说出来的却是:“谢谢阁下方才出手相救。”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孔焕最后出手的那一掌,正是帮了他大忙。使他免于被灵剑捅了个透心凉的结局。
    “我是怕你死了,你们宗门的人都赖到我头上!”他这句话说得孔焕面色精彩纷呈,最后脸色忽地一变,瞪着他急道,“你还坐在这干什么!想死啊?”
    孔焕飞快地在他跟前蹲下,去到同他一样的高度,却只低头看着他的胸口。
    步惊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呆滞的目光顺着孔焕的视线往下,忽见自己胸口的位置,鲜血正逐渐染红灰色的外袍。
    方才孔焕那一剑,虽未将他捅个透心凉,却也是刺到了他的胸口。
    许是因为方才在地上翻滚的时候,不小心硌着胸口,因此胸口上一片钝痛,如今有孔焕提示,他才发现胸口处的伤口。
    如今钝痛转变为刺痛,他才觉得有些难耐起来。
    孔焕见他面色不好,也有些被吓到了,“喂,你行不行啊,不会是连比武台都下不了了吧?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步惊川伸出右手,想让步惊川借他的手搀扶起来。
    步惊川因为失血,眼前开始出现大片的浮光,耳边也开始不断地嗡鸣,四肢乏力发软,他想说只靠着孔焕一只手,没办法把他拉起来,却又发现自己此时说不出话开。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不必劳烦,我带他下去便好。”
    是秋白。
    作者有话说:
    问题不大,是小川还需要点时间成长起来~
    第48章 明正道心·一五·灵力疏导
    无休无止的疼痛充斥着步惊川的身体。
    他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疼痛,那疼痛几乎要渗入骨髓,叫他几乎要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细密的痛感犹如一把刀,将他分裂成小块,最后又碾碎成粉尘。
    在这般疼痛之下,步惊川的意识却是清醒的。他甚至还有空想着,他的经脉似乎天生便不能接受外来的灵力,一旦有外来灵力入侵他的身体,便会导致他体内的灵力紊乱,以至于会出现这般导致他全身疼痛的局面。
    又有一丝灵力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经脉。那道灵力极为温和,透着水灵根的柔和与木灵根的生机,是极少会受到排斥的属性。
    理智告诉他,这应当是属于医修的灵力——这位医修正试图通过那一缕灵力,来引导他体内暴乱的灵力。
    可那温和的灵力刚开始动作,他却像是触碰到火炭般,猛然往后缩,一心只想要躲避那灵力的触碰。
    那灵力不依不饶地缠上来,试图融入他经脉里的其他灵力之中。却又像是滴入油锅中的沸水,令得他浑身的灵力再度沸腾起来,经脉中甚至发出细碎的炸响。
    他闷哼一声,浑身颤抖,挣扎着逃避着那道灵力的接近。
    那道灵力在他经脉之中被他的灵力搅碎,化为无形。他却未能更好受一些,只觉得经脉中如同被刀割一般疼。
    “你们这是做什么?”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响起,“他体内的灵力暴乱,正是因为有外来灵力引起的,你们擅自用灵力去他体内试探,只会令得他的情况更糟!”
    “那你说该如何?放任他一人硬撑,情况恐怕会更糟。”另一个声音稍显冷静,却又掩盖不住其中的焦虑。
    随后良久的沉默,不知那二人做了什么举措,有人陆陆续续地出门的动静,大约是都出去了。
    最开始的那个声音道:“我来。”
    “你来?”另一个声音道,“你是医修么?”
    “不是,但是引渡灵力这一点,我还算熟练。”那人回道。
    “连医修都无法引渡的灵力,你能行?”另一人道,“你不是说,任何外来的灵力都会影响到他么?”
    “我是他的剑灵。我身上的灵力原本就出自他身上,与他身上的灵力同源,他不会排斥我的灵力。”那声音道。
    “同源?”另一个声音迟疑了一瞬。
    就在这时,步惊川体内躁动的灵力又沸腾起来,疼痛袭来,他忍不住又泄出一声痛呼。
    “算了,”那个一直在阻拦的声音忽然放缓了口气,“不管你用何种手段,帮东泽渡过这个难关便是。”
    步惊川迷迷糊糊间,才逐渐分辨出这是步维行的声音。此刻是秋白同步维行一道,在替他查看状况。
    刚得出结论,便听步维行又问道:“他为何会这般表现?先前清闻替他疏导灵力的时候,也未出现过这般状况。”
    “你不是将他身上灵脉封住了?先前在罗家村,他身上的灵脉封印松动了一次,不然你以为我在那等环境,如何将那阮尤击溃的?”秋白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似乎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动了灵脉封印?!”步维行的声音不知为何激动起来,“他为何能动得了灵脉封印!况且……他事后也未同我说过……”
    “他压根不知晓自己身上的灵脉封印,又谈何与你说起?”秋白答道,“只不过那日是你自己尚未注意到他身上异样罢了。”
    步维行喃喃道:“竟是如此……”
    “你瞒着他也没用,”秋白的声音有些冷,“他到了该知道的时间,自然便会知晓了。”
    步维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不过是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说起,况且,他那般情况,我生怕他控制不住……”
    “你到底是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还是你控制不住他?”秋白说的话分毫不留情面,“他该有知晓的权力,而不是依靠你一味的保护。”
    步维行轻叹一声,“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还太小,我担心他……”
    “正是因为他如今年纪小,才更需要同他说明白。”秋白道,“在他不谙世事之时,你若是不同他说清楚、道明白,他恐怕才更会走上弯路。届时,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劝回来的。”
    步维行沉默了。
    “我不逼你一定要此刻便同他说清,我也不会越过你同他说清楚,因为这是你二人之间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清楚。”秋白似乎不愿同步维行说下去,遂毫不客气地下达了逐客令,“现在,我要开始替他疏导灵力了,你也要出去。”
    步维行声音中含有几分疑惑,“我?”
    秋白言简意赅,“对。”
    步维行也不坚持,屋中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木门被打开而后又关上。
    一道灵力波动拂过,大约是秋白布下了结界。
    再听不见外界的响动,唯一的声音,便只有身侧秋白放低了的呼吸声。
    紧接着,步惊川便察觉到一道灵力,从他眉间缓缓渗入。
    这道灵力与先前的灵力都不同,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缓缓地便渗入到他的经脉之中。
    灵力散发的气息令得他心生亲近,那种与他同源的力量渗入他的经脉,他经脉中躁动不安的灵力也未有异状。
    那道外来的灵力先是分出一部分游走过他周身经脉,将他经脉护住,而后剩余的灵力才逐渐渗入经脉之中,带着那原本在经脉之中躁动的灵力,在经脉之中沿着功法的周天穿行。
    躁动的灵力此刻得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便跟随着外来的灵力,游走于经脉之中。间或有躁动的灵力试图冲击他的经脉,却被护着他经脉的灵力安稳而又坚定地挡了回去。
    就这般,躁动的灵力随着在体内的运转,逐渐变得驯服。
    疼痛不知不觉间褪去,功法运转起来的感觉给步惊川带来了几分舒适感。经脉与身体都在微微发热,这般暖融的环境令得他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逐渐地陷入睡梦之中。
    当步惊川睁开眼的时候,已是不知哪一日的午后。
    房中无人,他跌跌撞撞坐起身来,许是睡得太久,多少有点头重脚轻。刚想出门去看看院子中是什么情况,一转头,便忽然见到了在窗外伸着脖子朝里面看的孔焕。
    二人目光对上,均是同时愣在原地。
    步惊川是没想到会在长衍宗借住之地见到孔焕,孔焕则是没料到步惊川这时竟然醒了,还将他朝里面张望的动作抓了个现形。
    “醒了啊?”最终还是孔焕先反应了过来,他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我听师兄说你好几天都没醒,怕你死了,过来看看。”
    步惊川点了点头,嗓子却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发不出声来,只能点点头。
    孔焕见状,挑了挑眉,“你不同我说话,别是在气我那天失手罢?亏我那天还请了我们剑阁的医修来,好歹算你半个救命恩人。”
    刚说完,孔焕面上又出现几分懊恼,伸手挠了挠头,“哎,那天是我不对——行了吧?”
    步惊川刚刚清醒,脑子中尚且还有些混沌,半晌才听明白孔焕话里的意思。他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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