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珽宗见婠婠沉默不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原本舒展的眉头也皱起了些许。
    可他没说什么,拉着婠婠的手和她一道在桌前坐下。
    桌上放着一把精巧的小银刀,他执起银刀切下一块金黄的烤乳猪的脆皮,蘸取了会仙楼自制的独门蘸料轻轻放到婠婠面前的瓷盘里。
    “尝一口好不好?你肯定会喜欢的。”
    说起来也可怜,婠婠贵为帝姬,在宫里却从未吃过这样的东西。
    宫里的规矩严,哪里能把这样的大荤菜堂而皇之的端到帝姬的桌子上、让堂堂帝女啃一整只乳猪?
    烤的脆脆的酥皮被他切开后,内里鲜嫩的乳猪肉顿时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来。
    婠婠倒真的饿了。
    方才在母亲宫里,母亲留她用完膳再走,可她没胃口、又怕母亲担心,就随便寻个由头推脱了,说是自己回宫再用膳。
    但回了自己的寝居之后她就一心做起了手里的针线活,并未传膳。
    现在肚子里空空的,竟被他的烤乳猪勾的肚子都咕咕叫了两声。
    她也不向上次那样骄矜了,执起玉筷就大快朵颐起来。
    她负责吃,他就负责给她切肉。半只烤乳猪下了肚,婠婠仍觉不够,又吃下了一整只烤乳鸽。
    咕噜咕噜,一壶荔枝水也下了肚。
    最后怕她吃荤的吃油腻了,他又给她端上来一碗甜糯米饭。
    这顿饭吃完后,婠婠又是捧着鼓鼓的小肚子躺在美人榻上歇着消食。
    晏珽宗最终没忍住,还是同她说起了话。
    “婠婠,这几日里你昏睡不醒,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说了要嫁给我,是真的么?你的话还作数么?
    昨夜放了他们头发的结发香囊,此刻正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怀中、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
    婠婠摸了摸肚皮,犹豫着道:
    “我梦见阿日郎司力了。在我的梦里,我真的嫁给他、和亲去了。”
    剩下的话她就没有说,不过晏珽宗也能猜到,按照在她梦中的故事走向来看,婚后那个畜生肯定待她不好。
    “怎么好端端地梦见这个人了?有我在,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平时不可能让你嫁给别人的。婠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可有出现你的梦里,我为何不曾阻拦?”
    婠婠轻声回答他:“我的梦里,当时,是你护送我嫁的。你大约也不想我嫁,可是你那时人微言轻,暂时没有权力阻拦。”
    她并不是很愿意回想起这个梦的内容。
    但晏珽宗显然来了兴趣,又皱眉追问道:“人微言轻?这是为何?后来我在你的梦里又做了些什么?”
    婠婠简略地回答了一下他:“我记不大清了,总之,后来你又把我接回来了就是了。”
    “那你梦到皇后了吗?为何梦魇醒来之后这样思念她?在你的梦里,皇后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眉目忧愁了起来,直直望进了晏珽宗的眼睛里:
    “是出了些变故。我母亲哥哥外祖他们,都被奸人所害。我哥哥被杀、母亲郁郁而终,过世的时候还不到五十五岁……我怕。”
    晏珽宗握紧了她的手:
    “这只是个梦。婠婠,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跟你保证,大哥绝对不会有事的,最不济他也会像咱们的寿王叔一样逍遥富贵一生,陛下虽……不大好了,可是我一定让你母亲过到至少七十五岁高寿!
    你外祖家也一定会一直清贵延续下去,成为昔日的五姓七望之大族。
    你在乎的所有人,我都替你保护好他们。不会让他们出事的。”
    婠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眸中泪光微闪:“我信你。除了信你,我也求不了旁人。五哥,我只能靠着你了。”
    末了,他说道:“今日是我和你母亲商议过了,你母亲才同你说了那些话。”
    商议?婠婠寂寥地扯唇轻笑,不过是他将所有的利害摆在了她母亲的面前,她母亲迫于无奈才做出的最后的选择而已。
    “我嫁。
    五哥,我愿意嫁给你做太子妃,我想做皇后。”
    否则她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她是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嫁给别人的。
    陶霖知不过是私下抱了她两回都差点被晏珽宗给活活打死。
    她不敢想象,若是日后的她同旁人成婚、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乃至受孕生子,晏珽宗又会暴怒成何种模样。
    她还敢嫁给谁呢?
    谁又敢娶她?
    做太子妃、做皇后,也没什么不好的。谁不喜欢权力?谁不想要站在万人之上俯视众生?
    诚如她母亲所言,只有她代表她外祖陶家得到了权力、生下皇子,外祖家才多了一重保障、母亲和哥哥的地位才多一份稳固。
    她说她愿意嫁给他。
    晏珽宗有片刻的充楞,随之而来的就是浑身无处宣泄的狂喜、血液似乎都在他体内沸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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