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离沉吟片刻, 道:“应当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过两日, 他们告知陛下还有更好的方子来解决。又过些时日, 再告诉陛下, 他们又找到了更更好的方子。如此一次又一次,潜移默化地叫陛下对他们言听计从起来。”
    辛敖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他们便没想过寡人宁愿死, 也绝不会叫人这样像戏猴戏耍一样吗?”
    隋离道:“他们想过了。陛下若是拒绝了那些更好的方子, 总要自己寻一条出路的。一个辛规死了。可陛下还有更多的子民, 数以万计。”
    辛敖明白了。
    他面色越发冷厉,从喉中挤出声音道:“好毒的计策!取血多容易,杀人就是了。杀一个两个不算什么,若是杀得多了,届时外头又该怎么议论寡人?说寡人暴-君?”
    隋离点头。
    “不如干脆将无极门一锅端了。”辛敖将手中的大印重重砸在了桌案上,“反正这些事情多半都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帝姬不是已经将那个元楮带进宫了吗?今夜不如就先好好审一审他。他若不肯交代清楚,杀了就是。”
    “若我是元楮,便会留有后手,否则怎么敢入宫?”隋离不动如山。
    辛敖:“以你之见,这是杀也杀不得了。”
    隋离:“不错。就算要将无极门一锅端了,将来也要有个名头。编也要编一个出来。”
    辛敖:“谋害寡人难道不算个名头?”
    隋离摇头:“陛下不仅不能以此为名头,还不能将无极门做的这些事宣扬出去。否则将来若是有人站出来说,无极门既然如此神通广大,指不准什么时候将陛下换了魂也说不准。那时候岂不是更引得人心惶惶?再有人趁机钻空子,又是一桩麻烦事。”
    辛敖突然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
    隋离也任他打量。
    在花缘镜中,与辛敖相处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隋离渐渐摸清了这位冷酷残暴的帝王的心思。
    辛敖有时候甚至比乌晶晶的心思还要好猜得多。
    乌晶晶的想法才叫捉摸不定。
    “辛离的心思弯弯绕绕真是多!”辛敖说着还纳闷呢,“也不知辛家怎么生出来个你这样聪明的。”
    辛敖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他紧跟着便问:“那以你的意思,你觉得应当编个什么样的藉口才好?”
    隋离:“自然是说无极门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却以歪门邪道蒙骗百姓,妄图称王称帝了。”
    辛敖猛地一拍桌案:“不错不错!你说得极好!你这样聪颖……不如今日的奏折也帮寡人一并批了吧?”
    隋离:?
    隋离拒绝了:“我还有一事。”
    “何事?”
    “陛下可以试试我的血。”
    辛敖不由再度审视起了他:“你的血,难道比他们的更厉害些?”
    隋离点头。
    辛敖想不明白:“为什么?难不成你是煞星转世啊?还是说你上辈子杀的人比寡人还多?”
    隋离:“也许是吧。”
    “什么叫也许?”辛敖说罢,倒也没有追问,只是道:“若是叫帝姬瞧见了,只怕要追着寡人咬上几口才能泄愤呢。”
    隋离怔了下,道:“不会的。陛下在帝姬心中,也是分外重要的。我取血救陛下,她怎么会埋怨陛下?”
    “这话说来好听极了。”辛敖一笑,道:“你怎么不想想寡人不仅心疼帝姬划了个口子,也会心疼你呢?”
    隋离再度怔住。
    随即他回过神道:“但陛下分得清轻重,不会过分为感情所累,不是吗?”
    辛敖:“你说是便是吧。”
    隋离抽出袖中剑。
    上面还残留着一点乌晶晶的血,但隋离眼睛也没眨一下,径直划破了小臂。
    辛敖:“怎么划这里?”
    隋离:“好藏。”
    辛敖:“……帝姬的血只能用上一两日的事,你便不要叫帝姬知晓了。”
    隋离:“我献血的事,也不必让帝姬知晓了。”
    父子俩目光相接,也算是有默契,也有共同的秘密了。
    等隋离放完了血,他捂住自己的小臂,道:“恐怕无法为陛下批阅奏章了。”
    辛敖:“……?”
    这小子当真不是故意的吗?
    辛敖无法,也只能目送着隋离走远了。
    第二日,辛敖照常上朝。
    众人见他神采奕奕,便知那无极门的法子果然神效。
    辛敖见他们言辞间颇为推崇无极门,不由暗暗皱眉。
    昨日辛离也没说,要怎么才能营造出无极门没什么本事的假象啊。
    当晚回到钩弋殿中,辛敖便下令叫宫人去传辛离公子。
    等隋离踏进门,辛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隋离没把话说完了。
    这也是为了找个由头啊……
    找一个正当的,几日不见帝姬,也就不会被帝姬发现伤口的由头啊。要知道帝姬最讨厌听他们聊政事了,总是听得脑袋疼。
    这小子弯弯绕绕是真多啊!
    辛敖不由再次在心底感叹。
    却说另一厢。
    越姬又到楚侯的府上作客,这一回多带了个清凝。
    “坐着吧。”侯府上的家奴对越姬二人说道。
    清凝低头看了一眼桌面。
    连杯茶也没有。
    越姬却浑然不觉被慢待了,见清凝神色越发冷了,越姬只道:“前两日公子规为陛下画降魔阵,又献上自己的血。楚侯在陛下跟前的地位自然又更高了。”
    眼下之意就是,楚侯的姬妾傲慢些也正常。
    不多时,终于有人将她们接到了里头去。
    “坐。”坐上的美人抬了抬下巴。
    这位美人人称“穆夫人”,自从楚侯的正妻死了之后,她便是后院里头一号人物了。穆夫人喜爱招摇,正因越姬实在懂得夸人,她才将越姬又邀来了。
    穆夫人第一回 见清凝,指着她道:“是个美人。”
    又问清凝什么年纪了。
    清凝身边跟着一个家奴。
    家奴名叫应女,原先是伺候在薛公跟前的,后来越姬越来越得宠,便被派到了越姬身边。而近来不知为何,又派给了清凝。
    清凝想多半是因无极门对她另眼相看的缘故。
    应女是个极机敏的人,这也正是薛公为何将她支给了越姬母女。
    只是清凝不喜欢她。
    此时穆夫人正说着话呢,应女便斗胆地躬了躬身,道:“清姬身上还有一件事,极为有趣呢。”
    穆夫人看了她一眼,道:“说来听听,若是没什么趣味,我要扒了你的皮。”
    这话可不是玩笑。
    穆夫人瞧出来这说话的人是越姬家中的家奴,既是奴,将她们扒皮割肉都是贵族们的权利。
    应女哆嗦了下,但很快稳住了。
    她道:“有一年陛下带着帝姬行至杏城,大雨连连,便下榻在薛公家中。那时清姬尚且年幼,陛下见她与帝姬相当,还说了要清姬陪着帝姬玩的话呢。如今薛公带着家眷来到帝都脚下,又得无极门元君看重,又得以来到楚侯府上,结识穆夫人这般神仙人物。岂不是一早便埋下的根子?”
    穆夫人脸色正了正:“当真?当时陛下在薛公家中小住过?”
    应女道:“正是。”
    应女讲的故事自然没什么趣,可穆夫人听到了想听的东西,哪管有趣没趣呢。
    她当即叫越姬母女换了个座,紧挨着自己右手边坐下。
    “正巧我今日还想请帝姬来鉴赏一样宝物,你们既然也见过帝姬,今日倒能陪着一块儿说说话了。”穆夫人笑道。
    她早就想和帝姬攀亲了。
    她可不想辛规娶帝姬。辛规不是她的儿子,她自己另有四个儿子,个个都是风流俊才,哪个不比辛规强?
    只是先前穆夫人怕得罪帝姬。那位可是陛下的心肝儿,穆夫人怕一着不慎,自己被五马分尸,那笑话就大了。
    今日若是有哪里出了疏漏,只管将锅推给越姬母女就是了。
    穆夫人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厚了。
    清凝心下却只觉得厌憎。
    不仅厌憎穆夫人,也厌憎她身边一听帝姬要来便欢欣鼓舞的母亲越姬,更厌憎这个口口声声将她与乌晶晶提到一处说的家奴。
    清凝目光一转,从家奴应女的面庞上流连而过。
    应女面带笑容,想是高兴得很。
    因为她替主子出了风头。
    清凝面无表情地以袖子做掩藏,丢了个东西进杯子里。然后她托起杯盏,递到应女手边:“赏你的。”
    应女欢欣不已,口中忙道:“多谢清姬。”然后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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