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将意味着太子一旦出事,正宁帝就没有第二个皇位继承人。
    所以正宁帝的那些妃嫔怀孕时,每个都会无比期待自己能生个皇子,因为那样一来,自己说不定能有机会母凭子贵,成为这后宫之主。
    身处这世间最顶尖的名利场中,最少不了的就是存有野心之人,也少不了会觊觎中宫之位,乃至太子之位的妃嫔。
    再加上正宁帝从不掩饰他对子女的重视,后宫嫔妃仗着有孕在身就得意猖狂的现象,可谓是屡见不鲜。
    再加上皇后自家知道自家事,用女儿充作儿子占据太子之位的事,纵然是正宁帝亲自干的,她也难免有些心虚。
    这种事一旦被泄漏,若正宁帝有真正的儿子还好说一些,在正宁帝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势必会引起宗室与朝野上下的反噬,可她母家在朝中势弱,注定帮不了她。
    所以皇后一直以来,确实是在努力做位宽容大度的贤后,非常用心地经营自己的贤名。
    对待后宫嫔妃仁慈贤惠的形象深入人心的同时,也会让那些存有野心的妃嫔不将她放在眼里,因有孕而一步登天的惠嫔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不会因对方的不敬而做什么,但是知道那位自认最受宠爱的惠嫔在正宁帝面前,可以说是毫无特殊之处,皇后当然会心情舒畅。
    皇后刚将晚膳安排下去,八岁的八公主何欣婉下学归来,看到正宁帝与何殊也在皇后宫中,瞬间露出充满惊喜的笑容。
    规矩地行过礼后,她立刻拉着正宁帝的胳膊撒娇,“父皇,听说过几天宫外会举行春游会,我也想要出宫玩。”
    皇后满脸不赞成,“婉儿,不得胡闹!”
    正宁帝不以为地笑着拍拍八公主的手,“那种场合人多,不安全,你要是实在想出宫玩,等到春游会过后,父皇许你出宫看看你的大姐姐、二姐姐。”
    宫中已出嫁的公主有三位,分别是大公主、二公主、四公主,其中大公主与二公主都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与何殊、八公主是一母同胞,关系更为亲近。
    八公主闻言,不满地拉着正宁帝的胳膊摇晃,“大姐姐和二姐姐府上都去腻了,没什么有趣的,我就是想去见识一下春游会,可以让太子哥哥陪我一起去。”
    听到这话,皇后瞬间警觉起来,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赶在正宁帝开口之前道。
    “是谁告诉你春游会的事?你怎么会想到要让你太子哥哥陪着?”
    八公主不以为意地回道,“谁不知道太子哥哥是父皇唯一的儿子,被保护得最为周全,有太子哥哥在,我的安全肯定不成问题吧。”
    打三岁起就开始出入朝堂,辅助正宁帝处理政务,除必要的休息外,不得不将大多时间都花在御书房与校场中,余下时间还要放在自己名下的产业上,所以何殊与这些姐妹们接触不多,姐妹们对她也是敬畏多过亲近。
    作为嫡公主中年龄最小的那个,八公主可谓是备受父母宠爱,性格难免被养得有些骄纵,与何殊的关系虽然并不亲密,却不影响她理所当然地为对方做好自以为是的安排。
    毕竟在她看来,何殊总是被正宁帝拘在身边习文练武,基本没有出去玩的机会,肯定会很期待可以出宫看热闹、长见识的机会。
    八公主不会知道的是,她避而不答皇后的第一个问题,给出的这个看似是由她自己分析的答案,让皇后与正宁帝更加警惕。
    知道说这话的八公主本身并没有复杂心思,身为当事者的何殊恍若未觉般接过话,语气温和地笑着道。
    “哟,八妹出息了啊,小小年龄就知道这么多事。”
    见八公主在她的夸奖下,面露得意之色,何殊接着道,“是刘太傅给你们讲的,还是王小姐、或张小姐她们那些伴读说的?”
    八公主极其自然地回道,“是蒋家三表姐说的,她说今年举行春游会的地址,已定在城外温泉山周围的百里桃林,那里在每年的初春之际,就会早早开满桃花,特别漂亮。”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不管这些话的背后有没有其他人的撺掇,她娘家侄女这般在背后怂恿她女儿,都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在外人,尤其是她娘家蒋家人看来,她不仅是皇后,还是正宁帝唯一的儿子太子之母,中宫之主的地位稳如磐石,无人可撼动。
    谁也不知道她心中那些无法诉之于口的忧愁与矛盾。
    要不是何殊特别给她争气,小小年龄就展现出让人惊艳的治国理事之才,深得她丈夫的信任与重用,心中藏着的那些让其忧惧的秘密,早已让她不堪重负。
    娘家侄女怂恿女儿邀太子一起出宫游玩的心思,能瞒得住八公主,却瞒不住在场三个大人。
    若何殊是真正的儿子,皇后虽然不喜,但是出于对娘家的提携,她说不定还会给些面子。
    但在当前这种处境下,蒋家的心思盘算无异于是在戳她的肺管子,何殊本是女儿身,怎么可能娶妻纳妾?
    “蒋家真是不知所谓,竟敢为一己私心,试图让我儿置于危险之地,我这就派人去敲打他们!”
    正宁帝拍拍妻子的手,“算了,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打这主意的肯定不止蒋家一家,既然知道了,我们早做应对便是,没必要闹大。”
    皇后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一想到娘家帮不上她也就算了,还露出吃相如此难看的嘴脸,心里忍不住有些郁闷。
    八公主一脸茫然看看她父皇,又看看她母后,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父皇、母后……”
    听到她开口,皇后直接打断她的话。
    “出宫的事,你想都不要想,好好看书写字去,修学宫的课业先暂停一段时间,今天这事提醒了我,有些伴读的年龄都不小了,是时候该换一批了。”
    正宁帝没有儿子,为了让修学宫能够继续发挥价值,就将年满五岁的公主都送去读书。
    给公主挑伴读时,为了能让那些伴读照顾下公主,同时也为了起到让伴读可以给公主做个好榜样的效果,选的都是年龄比公主大几岁的女孩。
    听到皇后不仅阻止她出宫,还要将与她关系亲密地伴读给送出宫,八公主顿时脾气上来,哭着喊着不依不饶。
    可惜在关系到何殊的事情上,皇后无比警觉与慎重,不仅她娘家,她最宠爱的小女儿也要靠边站。
    所以皇后不仅没有安抚劝慰八公主,还直接叫来的八公主身边侍候的宫人,将其带回去思过。
    毕竟皇后心里十分清楚,在她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占着太子之位,能够上朝理政,还特别擅长赚钱的三女儿,就是她的最大依仗。
    是她能够享有当下一切,同时也是能够庇护她的其他三个亲生女儿,以及她娘家的保证,比她的丈夫正宁帝可靠的多。
    所以即便何殊打出生后就被充作儿子,被丈夫亲自安排人收养在身边,相比较其他女儿,对方与她的关系不够亲密,皇后最重视与上心的也是这个三女儿。
    知道皇后决定要将一些公主伴读清理出去的原因,是为了防止某些起了心思的伴读利用公主,伺机接近她。
    何殊不仅没有阻止,还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父皇、母后,妹妹们换伴读的事,就交给儿臣来办吧。”
    听到她的话,最了解她的行事风格的正宁帝立刻来了兴致。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父皇,你不要说得我好像要干什么坏事似的,我就是觉得修学宫的教育资源浪费了可惜,打算让人甄选一批有上进心的女孩进来。”
    等到那些女孩培养出来了,将来可以给她当女官,比浪费资源培养那些受出身环境的影响,或是肩负家族赋予的重任,总惦记着要给她爹,或是她这个太子当妃嫔的伴读有意义得多。
    正宁帝迅速明白她的意思,捊着长有一撮胡须的下巴颔首道。
    “嗯,你这个主意不错,像你三姐姐那样有能力的女子,做起事来比男儿更可靠。”
    三公主赵欣玉生母早逝,从小养在皇后身边,所有庶女中,皇后对她最为上心,听到丈夫提起,赶紧接过话道。
    “陛下,老三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这亲事还没着落,比她小一岁的老四都已经出嫁了,她这个当姐姐的连亲都没订下,实在不像话啊。”
    何殊的情况特殊,皇后不仅自己丝毫不愿提及她的亲事,也听不得别人提起她的亲事,可是三公主的情况显然不同。
    提起这件事,正宁帝也觉头大,“我们都在明里暗里跟她提了那么多次,她都不买账,还要求我们不要干涉她的亲事,除了随她,还能怎么办?”
    早在登基之初,就曾有过不满四岁的女儿教他左手杀鸡儆猴,右手让人拿钱赎罪,从而实现整顿朝堂、充实国库的目标,顺利达成教他坐稳皇位这一成就的经历。
    所以正宁帝早已认清女儿们越有能力越有主见的事实,现已变得特别佛系,就是皇后还一直看不开。
    皇后不关心政事,却很在意自己身为母亲,在女儿亲事方面该享有的权利,尤其是当她丈夫在这件事情上选择摆烂的情况下。
    “这种人生大事怎能随她?我们当父母就这么看着不管,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她可是公主,只要她愿意,等到十年后她二十八岁时,照样可以选个十八岁的小伙当驸马。”
    极其自然的顺口说出这番话后,正宁帝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说这种话实在不妥,只得端起面前的茶杯战略性地喝了口茶。
    听到这番荒诞不经的话,皇后凌厉的目光瞬间落在何殊身上,她十分清楚,这绝对不是正宁帝的本意,而是来自其他人。
    何殊郁闷的扫了眼正宁帝,干笑着回道。
    “母后,父皇这话其实也不算错,三皇姐能力出众,在下面锻炼几年后,肯定要提上来,到时候她不仅是公主,还大权在握,肯定会有大把的好男儿排着队任她挑选。”
    皇后没好气地回道,“都排着队任人挑选了,还能有什么好男儿,你就跟你父皇一起糊弄我吧,一个个的都是年龄越大,越有主意,我是管不了了。”
    好在恰逢宫人过来禀报晚膳已经布置好,这件事才算是暂先放下,要不然,何殊又得耗费不少口舌安抚她这位正值更年期,在某些方面心思格外敏感的母亲。
    第三章
    在皇后宫中用过晚膳后,何殊没有多留,就直接回了自己所住的东宫。
    在东宫的时间,是何殊处理她个人名下产业的时间,每天都会有多位前来禀事的掌事等着候见。
    这也是何殊会期待她爹能生个儿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过太子之位的原因所在,她这辈子过得实在辛苦。
    比她前世还要苦,在她前世,好歹是从她大学毕业后,一边读研究生,一边干兼职时,才开始感到生活辛苦。
    在那之前的二十二年,她一直过得还算轻松潇洒。
    这辈子她却是从三岁起,她就承受了本不该由她承担的重担,活得劳心费力。
    可是受上辈子的三观习性影响,何殊深知自己所处的位置,也知道自己身上所背负得责任与义务,怎么都无法选择摆烂。
    更何况她这辈子是生活在封建王朝,让何殊十分担心自己若无法辅助亲爹当个好皇帝,会被人给推翻统治。
    毕竟不管是当太子,还是当公主,都建立在当皇帝的人是她爹的基础上,她爹若是坐不稳皇位,她这个太子的下场势必也会很凄惨。
    不想这辈子再次英年早逝,何殊只能选择两害取其轻,让自己辛苦些。
    先帝早年是个明君,曾为大安开创了几十年的盛世。
    可是随着他日益年迈,精力大不如前的同时,还要面对膝下十来个儿子争储夺嫡。
    各种权利争斗搅得朝野上下都乌烟瘴气、国库空虚,百姓负担沉重、生活艰辛,说是民不聊生都不为过。
    正宁帝登基时,所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困局,整个大安百废待兴,朝廷却难以维继,朝堂上的众大臣之间派系林立,大多都只想着争权夺利。
    对于这么个烂摊子,正宁帝可谓是完全束手无策,因为他不仅没有从政经验,性格说好听些是温和仁善,说直白点,其实是耳根子软,性格软弱无主见。
    何殊只得站出来,一边绞尽脑汁的帮正宁帝从那些世家豪门口袋里搞钱,一边挥着大刀梳理、整顿朝堂上的势力。
    好在先帝晚年再怎么糊涂,始终将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给正宁帝这个继位者奠定了一定基础。
    当然,这也是先帝在年老体衰的晚年,仍能斗赢他那些儿子的关键所在。
    站在前世的巨人肩膀上,积累了许多理论知识的何殊很清楚,掌握武力,固然能让她与正宁帝享一时太平,但是长此久往,势必会暴露出更多的弊端。
    所以靠着用那些不怎么光明的手段搞到一些发展资金,勉强堵住当前的一些大窟窿后,她就开始整合手边资源,开始做起生意。
    这些生意涉及方方面面,既有肥皂、玻璃之类的暴利产业,还有精盐、白糖、印刷等在传统技术上升级的产业。
    这般过了两三年,才成功让国库与私库都逐步变得宽裕起来。
    如今九年过去,随着何殊与朝廷合作的生意越来越发展壮大,她个人名下的东宫产业也已遍布大安国内外。
    朝廷与她自己的私库都日进斗金的同时,何殊需要为之付出的辛苦也非常人所能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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