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夫人灰头土脸,不敢否认,她怕否认了这事,云珩就将别的扯出来。
    赔了一个二子,总好过把整个国公府赔进去。她擦拭着额头冷汗,喏喏道:“民妇无知,未查清事情真相,就听信府中小厮的教唆……”
    皇帝本在看新建的行宫的图纸,兴致正浓时被靖国公夫人打断,知晓这是一桩糊涂事,对这一家子是失望极了,“先有你那庶女不守德行,现在又出了个这样的嫡子,你身为一府主母,不仅袒护子女罪行,还妄图诬陷皇子与未来太子妃,该当何罪?”
    靖国公夫人汗湿了后背,跪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明日让靖国公来一趟。”皇帝下了结论,再呵斥道,“夫人回去后可要精心教导府中子女,莫使他们丢了祖上的脸面。”
    靖国公夫人面如死灰,退出去之前战战兢兢看了眼云珩,云珩冲她微笑。
    这事若是不闹大,也就是许伯骞吃个暗亏。靖国公夫人掺和进来闹到皇帝眼中,那就太好处理了。他们府中上上下下手脚不干净的人太多,简直遍地漏洞,随便捉几个就能轻松拿捏住她。
    将人打发了,嘉名帝消了消火气,问云珩:“老五怎么与你那太子妃凑到一起了?”
    “儿臣不能时刻盯着五弟,怕他偷溜出去闯祸,正好太子妃有空闲,便送去请太子妃帮忙管教一二。”云珩道,“太子妃家风严谨、性情温婉,今日也多亏了有她看顾,否则五弟就不是把许二公子打伤了,而是出手调戏。”
    “纵然如此,老五那行为也很是不妥。”
    “是,儿臣已经教训了五弟,命人将他打了一顿,他不服气,正在被太子妃说教。”
    嘉名帝本想说他也不怕这两人传出些什么,不过一想云琅那喜好,歇了这句话,转而道:“倒也行,望你那太子妃能把他那恶癖掰正过来。”
    两人谈了几句,不经意扫见桌上堆着的奏折,嘉名帝想起那让人头疼的大臣,又道:“老太尉还能给你的太子妃使脸子不成?快些把她家事解决了,好带进宫来给你母后见见。”
    “儿臣知晓了。”云珩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让人进宫见帝后之前,要先把家事理清楚,自古以来,可断然没有大臣不承认与皇室有姻亲关系这种事的。
    与虞秋去拜访太尉府,不急于一时,他需要先避开虞秋几日,冷静冷静,等他从虞秋的影响中脱离出来再说。
    她那美人计……到底是她那美人计使得好,还是自己心性不坚了?
    云珩离宫时心中在掂量这事,有太监小跑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太子留步!四殿下与六殿下想请太子过去说说话。”
    那两人还被关在寒阳宫中,连宫殿大门都出不得,只能差人来传话。
    云珩正思索着虞秋的事情,没功夫理会这两人,道:“等他俩出来了,自有机会见到太子妃。”
    他琢磨美人计的事久了些,再次惦记起佳人在怀的美妙滋味,那尚且不算是他主动的,他主动的话,是要把人……
    云珩思绪飘远了,回来后,再一次觉得自己该疏远虞秋了。
    不见归不见,事情还是要处理的。许伯骞心中怨恨难消,始终是个隐患,他已无利用价值,早该直接除掉的。
    云珩未去见虞秋,只让人传话给她让她等着,过几日靖国公夫人就要上门致歉了。
    传过话的第二日,侍卫从那边递了个东西过来,是个荷包。
    云珩看着那浅茶色的锦缎荷包,上面有一枝桃花和一对双飞的比翼鸟,都是按他的要求来绣的,针脚细密,可谓是极为用心了。
    他心中了然,虞秋必是想用这来答谢他帮忙解决靖国公府的事,恐怕还是特意连夜赶制出来的。
    “这时候脑子倒是机灵。”云珩掂着荷包,心道,“可这本就该是我的。虞阿秋,你真会敷衍人。”
    话是这么说,荷包还是佩戴上了的。
    再说虞府,虞秋连夜绣好了一只荷包让人送去给了云珩,马不停蹄地继续绣下一只。
    不绣没办法,云琅那只她要不回来了。根本就讲不通道理!非说云珩打他了,就是要抢了云珩的东西报复回去。
    试想一下,虞秋绣了两只比翼鸟的荷包,是云珩点名要的,一只给了他,另一只落到了云琅手中。光是想一想这事传出去云珩会是什么表情,外人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虞秋就几近窒息。
    她要再绣一只自己戴着。
    那也不对。太子妃亲手绣了三只荷包,太子、太子妃、五皇子各一个,事情看着更奇怪了!
    虞秋隔着漏窗盯着说是看书,实际是枕着书册呼呼大睡的云琅,若不是怕他一回去就拿出荷包去气云珩,她真想立刻把人送还给云珩。
    暂且忍了,她先多绣几个荷包把这事糊弄过去。
    云珩、云琅、她自己都得有,再给爹爹绣一个,给萧青凝也准备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男女老少皆有,总不会被人揪到错处了吧!
    第34章 指腹
    “太子忙于公务, 无暇前来探望。托属下传话给小姐,欲五日后去拜访萧老太尉,问小姐是否方便。”
    虞秋听到最后一句, 手中飞速走着的绣花针一歪,直直刺入指腹,她“嘶”了一声捂住了手指。
    “没事没事。”摆手让丫鬟出去,虞秋问,“怎么突然要去太尉府?”
    迟早都是要去,但虞秋以为至少还能拖半个月时间的。
    并非她不愿意去,而是近日心神全都被云珩与云琅这两人占据,且要加速绣荷包, 根本就没能静下心来思索要如何获取萧太尉的原谅。
    侍卫答道:“圣上催着小姐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幸好虞秋手中的针已放下,否则多半还要再被扎上一回。
    这也是必须要经历的, 不慌。
    她沉住气, 问出最想知道的事,“太子他戴了我绣的荷包了吗?”
    “戴了的。”
    虞秋认命了,让侍卫回去, 继续飞针走线。
    云珩外出戴着她绣的荷包, 多半已经被许多大臣看见了,她没了退路, 必须要在云琅身上的荷包被人看见之前, 把其余几个全都绣好。
    这边忙得指尖要着火,罪魁祸首还跑来捣乱。
    “皇嫂,我想出去玩。”
    虞秋道:“把那本书看完,明日我考考你, 全部读懂了才能出去。”
    云琅撇嘴, “那我要吃外面的东西, 你们府里的厨子手艺太差了!”
    府里的厨子厨艺的确很普通,饮食很是清淡,他吃不惯也正常。虞秋停了手中针线,问清了他想吃什么,吩咐下人去外面买来。
    事情安排下去了,走回来一看,云琅捏着针线正在乱戳。
    虞秋真是要被这兄弟俩折腾死了,赶紧走过去,还不敢动手抢,“殿下当心,十指连心,扎到会很疼的。”
    云琅往她手指头上瞅了瞅,“那你还绣?”
    虞秋道:“你把那只还给我,我就不绣了。”
    “那不可能。”云琅想也不想就拒绝,“我得报仇雪恨呢。”
    虞秋长长吸了一口气,再吐出,难怪云琅总挨打,现在连她都想动手了。
    最后虞秋停下手中事,答应念书给他听,他才还了虞秋的针线。
    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坏毛病,皮实的很,不喜欢看书,字也写得丑,就是喜欢别人给他念书,这时候就听话得很。
    念了大约两页,丫鬟传话说靖国公府来人了。“是个管家,说是来赔礼的。”
    云琅腾地起身,嚷嚷道:“得罪了我与皇嫂,就派一个管家来赔礼?欺负人呢!等着,看我怎么教训他!”
    “不许去!”虞秋喊道。
    云琅动作灵敏,虞秋追不上,喊了一声平江,才把人堵住。
    虞秋耐心与他讲道理:“管家是听命行事的,何必为难人家?况且这事闹的够大了,葛齐去打探了消息,说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左右咱们没吃亏,太子也已经为咱们做了主,不能太过分的,落了人家的口实会让太子难做的,知道了吗?”
    云琅恍悟:“皇嫂你说的对,不该去为难管家,该直接找许国公与他夫人算账的!”
    “……”虞秋扶额,说了那么多,他就听进去第一句,还把其中意思曲解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并且动用了平江,才终于将人劝下。
    对方只派了管家过来,虞秋也仅让管家出面,算是给彼此一个面子将这大事化了。
    之后几日,虞秋再未踏出过府门,一面看着云琅不许他闹事,一面忙着绣荷包,终于在第四日傍晚将荷包全部完成。
    叮嘱虞行束一定要把荷包戴着,虞秋再一次与他说起要去拜访萧太尉的事。
    虞行束是不一起去的,他很能理解萧太尉不愿意见他的缘由。其实他能不能获取萧太尉原谅并不重要,只要虞秋能多个靠山就行,这样他日面对九泉之下的妻子,他心中也能好受些。
    他反过来嘱咐虞秋:“一切顺着太尉的意思,他说了难听的话骂我不要紧的,几句话而已,咱们听听就算了,你万不能忤逆他。”
    “他若是骂了你娘,你也只当没听见,父亲教训子女,是理所应当。”
    虞行束细细叮咛,“但当年种种与你是没有丁点儿关系的,若是有人敢提起往事欺辱你,你只管借着太子妃的身份反击回去,反正有太子跟着你。说到底这是皇家让咱们和好,他不愿意也得忍着。”
    类似的话他说过许多回,虞秋早已耳熟能详,奈何以前从未真正与萧太尉碰过面,此时心中难免紧张。
    她将这些话记在心底,至于到时候具体怎么做,且再看吧。
    次日是个艳阳天,虞秋早早梳妆打扮好,认真地将荷包系在腰间,务必要让云珩第一眼就能看见。
    检查了一遍要送去礼品,她喊来了云琅。
    时至今日,荷包已全部完成,没必要再惦记着云琅那只了,她把那只半成品补全了,配上流苏垂穗给了云琅。
    云琅捏着荷包塞了块银子进去,眉飞眼笑道:“我好久没收到荷包了,上一回还是四年前,我母妃给我做的呢。皇嫂,你对我真好!”
    虞秋问过平江,云琅的生母去世时他才十一岁。大抵是因为今日要去萧夫人生长的地方,虞秋被触动了情绪,闻言微有感伤。
    她想说这不算什么,云琅又喜气洋洋道:“皇嫂,我能不能喊你一声娘啊?”
    虞秋一口气险些岔过去,掩唇咳了两下,仓皇训斥道:“不许胡说八道,待会儿太子就来了,当心我告诉他,让他亲自来教训你!”
    云琅惧怕地缩起脖子,探头望了望,见周围没人,小声嘀咕道:“还是算了吧,他要是我爹,肯定天天揍我……”
    虞秋瞪了他一眼,忍了片刻,终是没忍住,提醒他道:“我只比你年长一岁。”
    “哦。”云琅搔了搔脑袋,歪头问,“那你为什么要嫁我皇兄……”
    虞秋真是怕了他了,云珩都快到了,他还提这种话,若是不慎被云珩听见,真是太尴尬了。
    她匆忙转移话题:“待会儿我与你皇兄就要走了,你老实待在府中,不许欺负人。”
    虞秋一看他骨碌转的眼珠子就知道他不安分,警告道:“平江会留下看着你的,你皇兄送我回来时候要是他告了状,你知道的,你皇兄可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
    云琅做乖巧状,朝着她身后大声道:“皇兄,你听见了,是皇嫂说的,不是我。”
    虞秋后心一凉,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全府上下都知道今日云珩要接她去太尉府,早就得了令不必通传,直接让人进来就行。
    虞秋悔不当初,应该让人守在周围的,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也太让人下不来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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