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夜,陈曦坐在窗边榻上望向天空。一轮明月在碧纱窗的隔离下显得朦胧惨淡,好似天上的嫦娥都哀怨了一般。
    见主子闷闷不乐,橘绿试着小声问道:“王妃可是身子有些不适?要不要用点清暑丹?或者用些掺了薄荷的果子露?”
    陈曦将脸搁在胳膊上,侧着望向橘绿:“橘绿,你想过未来吗?比如嫁一个什么样子的夫君?”
    橘绿哪怕是女人,依旧被这幅模样的主子给惊艳了一下,忍不住心砰砰跳了一下才笑道:“奴婢觉得与其伺候男人,还不如伺候主子。主子待我和橙黄如姐妹,吃穿住用全包,甚至将来养老都不是问题。可若是随随便便跟一个男人,除了天天操心烦躁,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橘绿比陈曦大几岁,从懂事时候就陪着小主子,也见惯了后院夫人们为了夫君纳妾而头疼,更见多了仆妇们不仅要做活计,还要辛辛苦苦伺候家中男人和孩子,到最后却未必得一句好话的卑微生活。
    如今见主子问起来,橘绿也赶紧标明态度,嫁人哪里有当差划算!
    见橘绿如此直白,陈曦笑了,因为她想起了后世的那些更爱搞钱的女人们。“这么晚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一会自己会躺下。”
    橘绿看了眼主子,她知道主子定然是有心事,应该说主子从嫁人之后每天都心事重重,但她这个当奴婢的却帮不上忙。
    走前橘绿还是劝道:“姑娘,明天就要去京西夏园了,您也早点睡的好。您背后有礼国公府,若是委屈了自己,国公爷和夫人该心疼了。”
    陈曦笑笑,然后望着窗外飞来飞去却怎么也闯不进来的小虫子,看它们白白努力却一直在尝试,她却反而想开了。
    要弄死庆王和王淑妃,陈曦其实法子多得很,不一定非要惹上皇帝这个大杀器。但她偏不,因为她想要更多。
    甘于现状不是陈曦的作风,她想要爬得更高,然后俯视那帮子杂碎。
    放下各种思绪,陈曦沉沉睡下,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便被推醒,迷迷瞪瞪被塞进了马车。等不知过了多久,陈曦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眼睛还未睁开却被一束光给刺了一下。
    而扯开窗帘子的人竟然是皇上。
    陈曦:“……”
    皇上笑道:“一路风景如画,宫中妃嫔和各家夫人都忍不住挑帘观看,倒是弟妹睡得香。”
    尚有些懵懂的陈曦十分无奈地望向皇上,这种半睡半醒状态,实在诱人。皇上很想将手敷在她迷离的双眼上,然后轻轻吻一下红艳艳的唇。
    庆王脸色不佳,沉声道:“别人家女人都对丈夫嘘寒问暖,王妃倒是好,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享受。”
    陈曦听到庆王的声音生理性厌恶,忍不住皱眉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这个男人。
    看陈曦对庆王如此态度,皇上心里更加舒坦,于是笑道:“一会就是山路,马车无法再行走,还请弟妹下来坐轿子。如果你喜欢,还可以试试滑竿,挺有野趣。”
    看着皇上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再看看庆王一副死沉沉样子,陈曦其实一个都不想搭理,但还是笑着点头:“谢谢皇上关心,臣妾倒是想试试。”
    见皇上在庆王这里盘旋片刻才离开,而且笑语晏晏的样子,众人心道皇上可能也是年纪大了,如今越发注重亲情。
    只是再想想传闻中庆王和淑妃的奸/情传言,众人又心中打鼓。不过皇家内部事情和他们无关,于是也没有过多理会。
    一个王爷的生死真心不如一个重臣的升迁和罢黜来得让朝臣们关心。
    到了夏园,陈曦觉得其精美程度超乎想象。哪怕后世有诸多记载,而陈曦也是豪门出身,但对皇家的豪奢程度还是低估了。
    陈曦住的院子在一个小岛上,绿油油荷叶丛生,粉粉白白的荷花正在盛开,湖上还游着几对鸳鸯和天鹅,既有仙境之感,又有田园乐趣。
    见如此景色,陈曦这几天一直萦绕的烦恼全然消失。这个时代有再多不好,但她其实已经足够幸运,因为她已经是上位者,享受了比常人更多的资源。
    只是这些还不够。
    陈曦正在兴头上,却听到了一个刺耳的声音:“王妃还真是好兴致,是不是见了奸夫缘故?”
    庆王看着如此慵懒娇艳的女人,身体有些热,可心里却又厌恶着,忍不住说出这种混账话来。
    陈曦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庆王这个臭嘴死鸭子,懒洋洋道:“不会说话就少说点,若实在想说,找皇上撒火去,或者去宫里找你的青梅竹马聊聊去,何苦来我眼前晃荡,没得让人烦。”
    “你那位好青梅往年都是盛宠在身、高高在上,今年却连随行的资格都没有,你是心疼呀,还是开心?毕竟心心念念的女人不用伺候别的男人了,王爷确实应该开心的。”
    听陈曦阴阳怪气的,庆王气得真想一把掐死这个女人,再没有一点涟漪心思。可是想想那天被踢得差点爆炸的蛋,还是怂了。
    陈曦冷笑道:“送客。”
    庆王:“……陈曦,你别太过分了。”
    “王爷好好休息,晚上还有家宴,咱们还得好好扮演恩爱夫妻呢。当然了,若是王爷不想扮演了,妾身倒也不是非得装贤惠。”
    男人都好面子,庆王也不例外,自然还得在人前还是装一装恩爱夫妻。
    等到家宴时刻,庆王早早收拾妥当了等陈曦一同前往。月色下,这男人一身白衣绣着黄边,倒是有些谪仙气质,可惜了心却是脏的。
    正是十七岁娇俏年纪,陈曦穿了一件绯色素纱追仙裙,外罩一件白色绉纱衣,如烟缥缈,坐在船上犹如仙子临世。
    郎才女貌,却是貌合神离,也是造化弄人了。
    等这一对外人眼中的璧人走入大殿内,皇上盯着一身寂然冷清的陈曦便移不开双眼。白皙肌肤莹莹生辉,映衬得大殿内其他人如同蒙了一层土色。
    陈曦盈盈一拜,浅笑温柔,让皇上呼吸都沉重起来,身子有些发软,不自觉便站了起来想要搀扶起她来。
    好在皇上面前还有龙案遮挡,站起来的时候磕碰了一下,反而让他冷静下来,本来离开龙椅的屁股又重新坐了回去,夸了庆王两句遮掩过去。
    前阵子还算得宠的文美人见了皇上直勾勾的双眼,心里忍不住翻出酸水。
    文美人是底层小官员家庭出身,在地方是骄矜大小姐,进了宫又处处受歧视,心里已经变得有些扭曲。
    如今见一个王妃都能夺走皇上的心思,她自然是不忿的,而且她觉得自己是皇上宠爱之人,陈曦不过一个王妃,自认身份高人一等,于是带着一丝讥诮笑道:“庆王妃可真真是大美人,您一出现立刻让六宫粉黛无颜色呢。”
    这话说的太过难听,陈曦一言不发,但脸色却沉了下来,全当文美人是个疯子。
    见陈曦本来浅笑的样子立刻变成冷若冰霜,皇上冷冰冰看了文美人一眼。文美人吓得瑟缩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撒娇:“皇上,妾身只是开玩笑嘛,您是不是生气了?”
    皇上本来是最喜欢小美人撒娇的,但因为陈曦往他这里瞥了一眼,他立刻身子都坐直了几分,吩咐太监:“将文美人送回去休息,没事别随便出来走动。”
    文美人本来还想撒娇耍赖,却被知道皇上心事的乔公公一把捂住嘴巴给半拖半扯带走了。
    众人低头,当做不知道。皇上讪笑:“让庆王妃见笑了。”
    陈曦低头微微一笑:“皇上折煞臣妾。”
    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好似一切龃龉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其实大殿内人并不多,除了皇上带着贤妃、德妃和丽妃三位美人,也就只有庆王、平王、信王三位王爷。
    贤妃和德妃是老人,如今已经三十出头,且因为各自只有一女,在后宫并不出彩。丽妃曾经心高气傲过,但如今也已经收敛锋芒,见了陈曦虽然略微有些酸,但并不外露。
    庆王是皇上一母同胞兄弟,平王则是先帝皇贵妃所出,而信王则是先帝皇后身边的宫女所出。
    信王出身低微,且一出生母妃便大出血死了,算是在先皇后身边长大,和皇上、庆王关系一向还算不错。
    平王母妃当年可不得了,只看先帝当年明明皇后活着却另立一个皇贵妃,可见这位皇贵妃受宠程度。
    只可惜皇贵妃天姿国色,却在怀孕时候长了满脸的斑不说,身材还臃肿走形。这些都还不算,平王一出生便左脚畸形,成了一个治不好的瘸子。
    皇贵妃美貌不再,身体受损,儿子又是残疾不可能继承大统,她这一辈子彻底完蛋,最终郁郁而亡。
    倒是平王因为对他人没有威胁,反而在后宫磕磕绊绊活了下来。哪怕今上当年对兄弟们磨刀霍霍,平王依旧平稳过度,作为吉祥物,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陈曦悄悄观察一番平王、信王的举动,心中对皇上强硬作风更有数,这种男人可不太好对付。
    陈曦在看旁人的时候,皇上也一直在时时观察她,今夜心痒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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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深情王妃也疯狂
    夜深露重,宴会本该散了,可皇上却兴致极高,一味让几个弟弟喝酒吃菜,追忆往昔,诉说兄弟情深,直把三人灌得醉了,嘴里开始胡说八道。
    平王喝多了就哭自己的腿,感叹命运不公。信王则抱着一根柱子哈哈大笑,好似一条狗稀罕柱子。
    而庆王则捶着桌子哭诉,哭的是自己求而不得的爱情,自然便提到了王嫣然的名字。
    皇上也装得醉眼迷离,做出一副强撑着的样子笑着吩咐:“老五、老六、老七今儿高兴,以至于喝成这个样子,估计一夜都回不去,赶紧安排送王妃们先回去。”
    又转头吩咐贤妃、德妃和丽妃:“三位爱妃也回去歇息吧,朕要陪着兄弟们开怀畅饮一夜。”
    几位王妃虽然完全看不出自家王爷哪里高兴,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在皇上手底下混饭吃,自然只有听话的份儿,还得说几句吉祥话。
    贤妃、德妃则行礼退下,丽妃看了看皇上,眼里虽然有期盼,但终归还是没敢说什么,也跟着退下了。
    等退出大殿,丽妃才笑着开口:“还以为这一个月属于咱们姐妹,却没想到被人截胡。”
    贤妃看了丽妃一眼,面无表情道:“妹妹说笑,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德妃也微笑道:“我和贤妃姐姐都三十出头,精神头早就跟不上了,来这里就为了图个清闲。丽妃娘娘还年轻,我们就不逼着妹妹陪我们两个老家伙玩了。”
    德妃面色平静温柔,其实就是明晃晃和丽妃划清界限。她和贤妃当年也曾斗过,但早就随着时间流逝握手言和,时不时聊聊天还能解个闷子。
    丽妃虽然是妃位,却不是正经四妃,她本来想撺掇着贤妃和德妃顶上去,谁料到就是两个草包!
    道不同不相为谋,丽妃跺跺脚一个人走了。
    看丽妃这副样子,贤妃和德妃笑着互看一眼,摇了摇头没再言语。
    正这时,陈曦在几位太监宫女簇拥下也走了过来。陈曦向两位娘娘问安,两位赶紧行礼,并笑着客客气气说了两句闲话才各自分开。
    双方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是你好我好。分别后,陈曦往湖中央走去,夏园景色极好,加上随处可见的宫灯,看上去更加有意境。
    “娘娘,您看,那边真美呀。”橙黄指着湖心处。
    陈曦顺着看过去,发现靠近岛中一处角落竟然飘飘荡荡着无数盏莲花水灯,一阵阵风吹过,更如恍若人间仙境。
    陈曦看迷了眼,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挑着。良久,这才想起要上船,却发现数个随从都不见了,而一身明黄色的皇上正立在陈曦身后。
    陈曦好似受惊,吓得后退几步,差点就掉入湖中,被皇上一把搂在怀里。
    两人紧紧搂抱在一处,脸和脸也几乎挨在一起。皇上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忍不住加重了呼吸,将嘴巴贴到陈曦耳朵边小声道:“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这样毛手毛脚,真像个孩子。”
    陈曦十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如受惊的小兔子,长长的睫毛如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好似时时撩拨着皇上的心。
    皇上的嘴巴忍不住移动到陈曦嘴巴上,就要贴在一处时,吓得陈曦赶紧往后仰头,倒让两人的某些部位贴得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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