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晋云眸光一暗,朝陈妈妈道:“此事不可张扬,你回去继续盯着那边,再有异常,速来报。”
    陈妈妈领命离开。
    原本准备晚上过去,告诫几句便好,结果到傍晚,芬儿竟又着急前来,告诉他夏柳儿心口疼,如尖刀剜心,痛不欲生。
    他立刻过去探望,请了大夫,竟看不出是什么病痛。
    这时,骆晋云不由就想起陈妈妈禀报的事来,再未耽搁,径直到了金福院。
    薛宜宁没料到他会来,正要让子清沏茶,却听他说:“不用了。”
    面色不豫,语气严肃,明显心情不佳,她不知出了什么事。
    骆晋云只是吩咐,唤周嬷嬷和如意过来。
    周嬷嬷是骆晋云小时候的奶娘,从幽州跟来京城,在骆家地位非同一般,就算薛宜宁也对她客客气气;如意则是和正堂的大丫鬟,这两人都是骆晋云最信得过、而薛宜宁也管不着的人,他叫这两人来,绝非什么好事。
    没一会儿两人过来,骆晋云便吩咐关上门窗,然后下令道:“你们将这房中仔仔细细都搜一遍,只要见到不寻常之物,就拿过来。”
    捉贼拿赃也不过如此,听见这话,玉溪子清皆是一脸震惊,薛宜宁看着堂下坐着的他,缓步上前,问他:“是府上丢了什么东西,金福院落了嫌疑,所以夫君才要让人来搜这里?”
    骆晋云只是看她一眼,脸似寒冰,并没回话。
    直到见周嬷嬷和如意仍站着,才再次开口道:“动手。”
    周嬷嬷和如意这才知道他是认真的,立刻就开始搜起来。
    各种箱子,柜子,床铺,全都开始翻找。
    薛宜宁咬咬唇,继续问他:“夫君这是什么意思?若有证据说我拿了什么东西,我让你们搜便是,无凭无据,为什么这么羞辱人?”
    骆晋云看向她,问:“日前你去找了江湖术士,是不是?”
    如马仙姑那种人,的确也算江湖术士,想起自己求的平安符,薛宜宁一时无言。
    骆晋云继续道:“我不知在薛家怎样,但在骆家,绝不许弄这些心思歹毒的旁门左道!”
    薛宜宁缓缓道:“圣上禁巫蛊之术我知道,我也没有做这些。”
    “有没有做,你自己心里清楚!”骆晋云厉声严斥。
    薛宜宁顿时没了声音。
    从前母亲说她,看着文静,一张嘴却不饶人,你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以后到了婆家可怎么办。
    如今真到了婆家,她却什么都懒得说了,反正许多话,说了也是无用。
    这时周嬷嬷要翻床头的箱子,玉溪不由自主拦了一下,周嬷嬷便生了疑,一把推开她就将整个箱子全倒了出来。
    一时之间,贴身的亵衣亵裤,月事带等等私物全洒落在地上,摊在众人眼前。
    薛宜宁整个身子都僵直着,闭上眼,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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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周嬷嬷脸上有些讪讪,快速在衣物里扒拉一下,没找到什么可疑东西,这才离开,又去别处翻找。
    玉溪忍不住委屈,哭了起来,倒是子清还保持着几分冷静,立刻蹲下身将那些私物全都捡起来放入箱内。
    整个房间,除了周嬷嬷和如意的翻找声,以及玉溪隐隐的啜泣声,竟是静得出奇。
    周嬷嬷翻了之前那只箱子,自知无礼,心知只有真搜出点什么来才能盖过去,所以搜查得越发仔细起来。
    没一会儿,如意惊呼一声:“下面有东西!”说着便从床底翻出个小人偶来。
    周嬷嬷一把拿过那人偶,送到骆晋云面前,急道:“将军,找到了!”
    骆晋云接过人偶,薛宜宁也微微移了目光,朝那边看过去。
    是个娇媚的女子布偶,头上插着一枝桃花,雪肤红唇,风情万种,粉色衣服上面绣了两行什么字,她看不清。
    可她不知道这布偶是哪里来的。
    这时玉溪急忙上前道:“这不是害人的,这是我替夫人求的,只是,只是用来……”
    “用来做什么的?”骆晋云厉声问。
    玉溪被他一喝,吓得浑身发颤,泪如雨下,薛宜宁温声道:“你说清楚便好。”
    有薛宜宁开口,玉溪才缓了一阵气,抽泣着解释道:“那天夫人和薛家夫人去马仙姑那里,我在外面等着,看见她那里卖各种仙人,她们说这是桃花仙人,将桃花仙人放在床底,能得夫君欢欣,我想到将军一心宠爱夏姑娘,冷落夫人,所以才替夫人买来……我真的没想害人,就想夫人能早些有孕而已……”
    薛宜宁这时认出了那人偶上的字,写着“千娇百媚,连理交枝”,倒真与玉溪说的话对得上。
    她颓然开口道:“这事,你怎么没同我说?”
    玉溪哭诉道:“我知道夫人好面子,一定不愿意买这个,所以只和子清说了……”
    子清这时低头道:“玉溪说这人偶只用五十文钱,我想反正买来也不妨事……将军,我们是真没想到这个也算巫蛊,这事夫人并不知情,全是我和玉溪的错。”说着就与玉溪一同朝骆晋云跪了下来。
    事已至此,薛宜宁只好朝骆晋云道:“依大周律法,凡养蛊毒、巫蛊、猫鬼、厌魅及其它邪道,未成者流放,成而害人者,死罪。这桃花仙人不曾听说,许是杜撰,但其地位,大约也只同山神、灶神一样,算民间散仙,供奉也不为害人,所以并不在律法所禁之列。只确实有失身份,稍候我便让人烧了,再罚她们月钱,还请夫君见谅,不要怪罪她们。”
    她说得有理有据,连律法都不禁止,骆晋云的确没理由罚玉溪和子清。
    他将那人偶看了一眼,朝周嬷嬷道:“拿去烧了。”
    周嬷嬷领命离去,他便朝如意等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如意听令离去,地上跪着的玉溪和子清看看他,又看看薛宜宁,得到她示意,便起身离开房中。
    一室寂静,不闻一点声响。
    骆晋云看着翻箱倒柜后的房间,沉吟片刻,伸手拉过她,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侧。
    随后低声道:“我之前就同你说过,你们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就算柳儿进门,她也是妾,你是正妻,不用学那些妾室的媚惑招数,又何必与她争风吃醋?”
    他伸手抚上她的肩,定定看着她,语气稍有温和道:“再说,我也没有一心宠爱柳儿,也没有冷落你,我本就不是纵情声色的人,就算他日柳儿进门,我也不会宿在她那里。”
    薛宜宁低头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话。
    但他却将手渐渐移下,到她腰间,逡巡一会儿,将她腰带解开。
    她闭上眼,屏住呼吸,身体再次僵硬起来。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昏暗的天光从窗外照进来,他将她横抱去床上。
    每每这时,她都是咬唇捏被,将所有的反应都憋在身体里,又极其乖巧顺从,任由他施为。而他也不言不语,只是狂肆侵占,然后离开。
    可这次,正是激昂时,他却突然在她身上说道:“不是看《神怪志谭》么,怎么这么规矩板正?”
    她陡然一怔,想起自己在薛家闺房,书架上的书。
    原来他不只看到了那本书,也知道那是本什么书。
    这是在说她一边看□□,一边在床上又很无趣吗?
    她紧抿着唇,仍是一句话也没说。
    他脸上露出一丝轻笑,伏到她身前来,低声道:“可以放松一些。”
    她深吸了口气,将身体打开了一些,却无意与他讨论这些,只是侧头看一眼窗台边那盆兰花,再次将双眼闭上。
    ……
    隔天,陈妈妈又找去了和正堂,将一角未烧完的黄纸交给骆晋云。
    “今日奴婢留了心,趁中午没人,去那院子里找了找,结果还真在草丛里找到这个,是那天夫人烧纸时,被风卷走的,她没发现。”陈妈妈说。
    骆晋云接过那一角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符文,普通人自然看不懂,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但金福院那里已经搜过了,他也觉得她不像那么执迷不悟的人,便将符纸收进抽屉中,朝陈妈妈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妈妈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夫人有时候会喝药……”
    “那个我知道,是调理的。”骆晋云说。
    陈妈妈欲言又止,脸上露着疑惑神色,最后却将话忍住,回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自薛宜宁和舒靖靖见面十多日后,平陵公主府传出消息,说是公主府的二郎突然病了,应某个老道士之法,让二郎暂入道观修行去了,说是至少得待上一年半载。
    骆家听了此事,便知道这是平陵公主在为取消婚约作铺垫了,先说二郎生病,要入道观,开口就是一年半载,随后也不再提婚事,然后就在骆家人面前唱一出苦肉计,称二郎病重,无可奈何下主动取消婚事。
    这婚事只是口头商定,既未上门说亲,又未下定,骆晋雪年龄也等不了,骆家自然作罢,等再过几个月,就说二郎好了,再从道观出来,那时只要公主府不主动提什么婚事,骆家当然也不会提,于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得到消息那一日,骆晋雪喜上眉稍,蹦蹦跳跳跑到薛宜宁这儿来,和她说这事。
    薛宜宁刚得了空,亲自执水瓢给窗边那盆兰花浇水,听见这事,朝她道:“既然公主府放出了这消息,这婚事多半是不会再提了,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待着,别外出,别和外人多说话,若是让平陵公主知道受了蒙骗,一定会对骆家有怨怼,得罪平陵公主,那便不好了。”
    骆晋雪点头:“好,我听嫂嫂的,不出去,也不和人闲聊,就表现得很伤心,是不是?”
    薛宜宁轻笑:“就是这样。”说完交待道:“最要紧的,是不能见那陶郎君,不只有可能传到平陵公主耳中,让你大哥知道了,也会生气。”
    骆晋雪有些羞涩,垂头嘀咕道:“我知道的。”
    薛宜宁浇了水,拿巾帕将兰花叶上沾上的水一点点擦干。
    骆晋雪在一旁看着她,只觉得她一举一动都那么柔婉好看,不由看呆,突然问她道:“嫂嫂,你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有办法,连这样板上钉钉的婚事都能轻轻松松就让婚事取消了,那为什么……你要嫁给我大哥?”
    薛宜宁停了手,转过头来看向她。
    骆晋雪微皱眉道:“我知道我大哥在外面名声还是不错的,因为这么年轻就做了大将军,长得也不错,可我知道他真不算什么良人。大嫂当初的选择应该是很多的,为什么要嫁给我大哥呢?”
    薛宜宁擦干了兰花,将巾帕交给玉溪,回头坐到她身旁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亲挺看重你大哥的,更何况,他也没什么不好。”
    骆晋雪撇了撇嘴,不屑道:“我还是喜欢读书人。”说完看向薛宜宁,带着些暧昧,小声道:“嫂嫂,你知道,以前京城有个号称‘兰芳公子’的裴世子吗?”
    薛宜宁一惊,脸上维持着略僵硬的笑,反问:“怎么了?”
    骆晋雪凑近她,继续道:“我听人说他长得那叫一个芝兰玉树,神采飞扬,而且写文章,写诗,作画,样样精通,为人还特别正气,从不和那些纨绔子弟同流合污。听说京城里一大半的贵女都想嫁给他,可他却谁也没看上。可惜呀,等我到京城,他已经不在了,我是一眼都没看到。”
    薛宜宁轻声道:“京城的确有这人,但他是罪臣,没事最好不要多加议论,免得惹上什么是非。”
    骆晋雪浑不在意:“没事,我这不就是私底下说说吗,又没去外面说。我知道你们家以前和平南王府是世交,你一定见过他的是不是?他怎么个芝兰玉树?比起我大哥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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