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我连累的他嘛,我就赶过去解释了,后来一时情急……怕他被处分,就跟领导说他是我男朋友,那天是在吵架闹别扭。”
    “反正只是在领导面前撒个谎,其他人也不知道,你告诉你哥,我不会再纠缠他了。要是他喜欢的人误会,我可以帮他解释。”
    话刚说完,电话那头传来摄影的催促声,陈如萱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到对方说方景遒有喜欢的人,时萤还真有些意外。她听从指示当了回传话筒,可方景遒只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
    得,看方景遒这个态度,估计也不准备和她分享他喜欢谁了。
    一眨眼,马上就要迎来春节。
    公司年会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时萤跟着陆斐也出门赴约,终于正式见到了那位身份“神秘”的林女士。
    见面的地点在洲际酒店,到了二楼餐厅,时萤看见不远处穿着优雅黑裙的女人笑着站起了身。
    两人走近后,林佩兰勾起笑意,温柔地打了个招呼:“你们来啦?”
    “妈。”
    陆斐也嗓音低沉,一开口,时萤礼貌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对方居然是……陆斐也妈妈?
    不怪她意外,只能说这位林女士保养得太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就凭眼前这张脸,任谁也不会想到,对方居然是陆斐也的母亲。
    时萤暗恼着陆斐也的故意隐瞒,让她毫无思想准备。
    林佩兰看向陆斐也身旁的时萤,侧了侧脸,招呼两人落座。
    “时小姐是吧。”
    林佩兰朝时萤伸出了手。
    时萤拘谨地回握,点了点头:“阿姨,你好。”
    女人盯着时萤笑了笑,随即摘下右手腕上的玉镯,轻声说:“来得太仓促,没能准备什么礼物,这条镯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送给你,算是我这个长辈的见面礼吧。”
    “不用了,阿姨——”
    说话时,时萤下意识看向陆斐也。
    男人却老神在在,不紧不慢地点头,“没事,收下吧。”
    时萤顿了下,没再推辞。
    “谢谢阿姨。”
    服务员走了上来,点完菜,林佩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时萤。
    在见到时萤本人之前,她从王清姿口中得到过一句“挺特别”的评价。
    不过就第一印象来说,林佩兰并未发现对方的特别之处。
    实在是……过于乖巧了。
    比起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时萤,她更欣赏与自己性格相像的王清姿。
    可惜的是,林佩兰很清楚陆斐也不会选择王清姿,因为她们都更看重感情外的得失。
    就像她当初能够为了自己的人生,狠心抛下儿子离开,即使陆斐也没有责怪,总该是心有芥蒂的。
    既然陆斐也喜欢时萤,林佩兰也不会反对。这个儿子自小就有主见,决定的事旁人干涉不了。
    作为一个缺席儿子成长的母亲,林佩兰很清楚,如果她反对,恐怕会彻底失去陆斐也这个儿子。
    餐桌上的氛围,多少有些别扭。
    林佩兰的姿态端庄优雅,一边吃着菜,一边时不时开口:“时小姐是余绵人?父母都还安好?”
    “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时萤如实回答。
    “抱歉,是我多问了。”
    时萤摇头:“没事。”
    林佩兰微笑了下,继续道:“阿斐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目前在香港定居?时小姐有没有考虑过去香港工作?”
    这个问题出乎意外,时萤下意识瞥了眼陆斐也,停顿后摇头:“阿姨,我目前并不考虑换工作,而且……”
    时萤犹豫了下,才抬眸看向对方,用一种相当确定的语气开口:“我母亲身体不好,我想,未来我也不会离开余绵。”
    没想到她会回答得如此直接,林佩兰眼睫微颤,总算发现时萤不太一样的地方,轻轻点了点头:“也对,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吃完饭,林佩兰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今晚的飞机回香港。阿斐,你也送时小姐回去吧。”
    ……
    同林佩兰礼貌道别,上车后,时萤仍想着对方刚才的话,心不在焉地靠坐在副驾驶。
    她知道德盛的本部在香港,林佩兰问她是否考虑去香港工作,是在暗示陆斐也的工作安排吗?
    时萤放心不下方茼的身体,不会离开余绵,那么陆斐也呢?他会更想陪在林佩兰身边吗?
    说起来,他们目前只是在谈恋爱,自己的存在,能够左右陆斐也的人生规划吗?
    陆斐也见时萤发呆,揉了揉她的脑袋:“想说什么就说。”
    时萤看他一眼,拐弯抹角道:“你跟你母亲……关系怎么样?”
    “八岁那年我父母离婚,她去了香港,后面就断了联系,再没回来。”
    陆斐也答得很坦白,转过头看见时萤正在发愣,又问了句:“怎么了?”
    时萤这才回过神,摇头:“你以前……怎么没有说过。”
    方景遒说她不了解陆斐也的家庭,她从来不知道,这才是陆斐也不谈论家人的原因。
    陆斐也停了几秒,轻描淡写道:“其实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就连他也没想到,二十年未见的林佩兰还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
    陆良和林佩兰的夫妻关系并不好,从他有记忆开始,陆良就沉溺于酗酒打牌,林佩兰则漠然以对。
    直到他八岁那年,陆良的家具厂因为一场火灾意外错过了交货日期,濒临破产,林佩兰也顺势提了离婚。
    那段时间,家里每天都是争吵,直到某天,陆良控制不住情绪动了手。
    林佩兰的朋友听说后上门探望,陆斐也无意间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也拼凑出了那个烂俗的故事。
    ……
    林佩兰和陆良的父母过去都是老汽车厂的工人,两家关系很好。
    不幸的是,林佩兰十四岁那年,林家父母坐大巴去城里探亲,却在半路上出了车祸,双双去世。
    之后,林佩兰便在陆家资助下继续读书,一路考上了大学。可陆良却不是读书的料,早早开始打工。
    再后来,陆母生了场重病。
    病榻之上的她知道儿子从小就喜欢林佩兰,也早就把林佩兰当成了儿媳妇,闭眼之前,希望能看到儿子成家。
    还在读大学的林佩兰为了成全陆母临终的心愿,不得不辍学回家,嫁给了陆良,第二年生下了陆斐也。
    没人知道,林佩兰大学时曾交了个男朋友。之所以嫁给陆良,不过是因为无法违背陆母病重时的托付,偿还陆家这些年的恩情。
    “人生?我的人生都被他毁了。”
    隔着门听到这句话,陆斐也才明白林佩兰对陆良是有恨的。
    婚后,陆良用父母的积蓄做起了生意,也赚了些钱。他没在物质上苛待过林佩兰,却执拗地不让她出去工作。
    于是当年人人羡慕的大学生,最终成了大门不出的家庭主妇。
    或许是因为不能出去工作,林佩兰对陆斐也的教育很上心。
    奥数、编程、射箭、跆拳道,不管陆斐也学什么,都是一样的手到擒来。他的优秀,是林佩兰唯一欣慰的事。
    只是她不爱陆良,连带着对陆斐也这个儿子,也不像其他母亲一样亲近,更像是把培养儿子当成了工作。
    那次动手后,林佩兰没再提离婚的事,陆良也因为厂里违约的事情焦头烂额,鲜少回家。
    喧闹的家总算清静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陆斐也觉得没劲,在某天逃了奥数班的课提前回家,却在家门口撞见了母亲和另一个男人在车上亲热。
    林佩兰发现儿子的身影后,狼狈下车,陆斐也闻到她身上交缠后愈发浓烈的香水味,不自觉皱起了眉。
    回家后,他没等林佩兰开口,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走吧。”
    离婚,离开陆良,随便怎么样,都比现在要好。
    林佩兰感受到儿子的冷漠,问陆斐也是否愿意跟她一起离开,陆斐也却摇了摇头。
    他心知肚明,林佩兰如果带着自己这个儿子,即使离了婚,也摆脱不了陆良的纠缠。只有放弃抚养权,陆良才能更痛快地签字。
    没多久,陆斐也就听说那个男人给了陆良一笔钱,解决了家具厂违约的债务。次月,林佩兰就跟着初恋去了香港。
    后来陆良喝醉时,断断续续提到过林佩兰的消息,说她重拾了学业,很快再婚,日子过得不错。
    陆斐也能够理解林佩兰的选择,她那时才二十九岁,不会甘心把自己的人生绑在陆良身上。
    世界上歌颂母爱伟大的人太多,这样的歌颂像是无形的枷锁,可没有人规定,做了母亲的人就该为孩子绊住脚跟,深陷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
    陆斐也和林佩兰的母子关系,客气大于亲近,他厌恶父母不合的伪装,所以推了林佩兰一把,让她做了那个狠心与绝然的选择。
    再次见到林佩兰时,陆斐也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现在光鲜亮丽的人生。
    至于过去那些龌龊,不仅方景遒不知道,就连宗震他们也不清楚。同样的,他也并不准备告诉时萤。
    ……
    车厢里,时萤没有察觉陆斐也的失神,又随口问到:“那你父亲……”
    陆斐也收回思绪,言简意赅地回:“死了。”
    时萤顿了顿,发现陆斐也用了一个冷漠且直白的字眼。
    冥冥之中,似乎明白了那一晚,男人见完林佩兰后低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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