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门一轰,车快速地往前驶去,谢逢十轻巧地一打方向盘,转弯离开了这条酒吧街。
    车安稳地开在了平坦的大道上,谢逢十将插在杯筒里已经放了很久的冰水拿给了简暮寒,“你的水。”
    考察他的这几天,她每晚都会在他下拳台的时候给他送一支冰水,算上今天,应该是第七支。
    简暮寒盯着她手里的水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要接的意思,最后谢逢十举得手酸,直接扔到了他身上。
    下一刻,男人快速拧开冰水,仰头就是一个大口喝水,在一阵过快吞咽引发的呛水猛咳后,他将喝空了的塑料瓶捏成了一个球攥在手里。
    一车无言。
    “去哪儿?”谢逢十轻笑一声,调出车载导航,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
    只见简暮寒在屏幕上输了些什么,然后谢逢十就跟着导航走了,丝毫没有关心自己到底要送他去哪里。
    -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谢逢十的车停在了一家纹身工作室前,生锈的卷帘门半拉着,里面没有开灯。
    “多谢。”简暮寒解了安全带想要开门下车,却发现安全门锁还没有开,于是回头向她承诺道:“恩,我以后会还的。”
    谢逢十听到他这句“以后会还”就笑了,笑声幽微却勾人,像是小羽毛在心尖尖上拂了一下。
    “这位先生,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最长的时间,就是以后?”
    “你想怎么样?”
    闻言,姑娘又是一声轻笑,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下敲着,眼睛无神地盯着后视镜上的水晶挂件,她心里的算盘早就已经打得叮当响了。
    “来都来了,不请救命恩人进去坐坐?”
    谢逢十摇下车窗探出头去打量那间工作室,从那平房上开了等于没开的老旧灯牌上,她得知这家店的名字叫三分。
    “三分工作室,这名字挺美的。”
    那头不说话,顿了半晌,开口问道:“你要进去坐坐吗?”
    -
    简暮寒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开门,谢逢十倚在车头看他抬卷帘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他。
    即使穿着样式如此普通的背心加牛仔裤也无法掩盖他那近乎完美的身材,带着血迹的白色背心遮盖着他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两侧的臂肌收缩膨胀着,脖子上的古巴链因为他的运动而跳跃着,又在他微汗的颈肩上滑动。
    这身男性荷尔蒙爆棚的战损打扮的确是精准踩在了谢逢十的审美点上,可她总觉得他身上缺了点什么。
    缺一点江湖浪子该有的放荡不羁。
    那股浪子们随时能够以天为盖以地为席的潇洒劲儿他是没有的,相反,在他那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谢逢十居然能从里面品出一种矜贵,一种被积年累月培养出来的矜贵。
    又是仇家找麻烦的,难不成跟许靖生一样,是哪家的小少爷落难了?
    谢逢十被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逗笑,眼看着简暮寒打开了工作室的门,她锁上了自己的车,起身跟了上去。
    -
    简暮寒前脚进门开灯,谢逢十后脚跟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酒气与烟味。
    灯光昏暗,四面墙上贴着夸张的纹身图样,地上到处散落着各色的酒瓶,垃圾桶里塞满了外卖包装盒,烟灰缸里都是泡着水脱了色的烟蒂。
    可奇怪的是,地是干净的,窗上也没有积灰。
    “你随便看看,我去换身衣服。”
    简暮寒似乎并不为自己的房子而感到窘迫,反到很是坦然,打谢逢十一进来就让她自便。
    谢逢十见到这场景也没有大惊小怪,爽快地点了点头让他去忙。
    她跨过重重障碍,走到一张堆着毛毯的沙发,看着像是他休息的地方,她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纹身图案书翻了起来。
    简暮寒换完衣服出来见到谢逢十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也是愣了一下。
    他站在她身后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在被发现之前回过神,动身走了。
    “我只有这个,喝吗?”
    他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啤酒过来,拿开瓶器开了瓶盖,放了一瓶在谢逢十面前,然后自己喝着酒坐在了一边的小沙发上。
    “谢谢。”谢逢十没跟他客气。
    就这样,两个人借着门口的月光,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对饮成四人”。
    “不和恩人自我介绍一下吗?”
    谢逢十抱着臂靠在沙发上,晃着手里的啤酒瓶,来了记先发制人。
    “简暮寒。”
    “‘绝怜暗色好,无柰暮寒何’的暮寒?”
    “是。”
    简暮寒真就惜字如金。
    “喂,我说这位先生,你对救命恩人就这副态度?”
    谢逢十轻啧了一声,手指不悦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弹了弹,对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表示出相当的不满意。
    “我说了,欠你的人情我以后会还。”
    简暮寒神色不变,缓缓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冷淡出声:“况且我也不需要你救。”
    呵,男人,这冷漠又高傲的态度,等着瞧吧。
    谢逢十坦荡地直视他的眼睛,又挑眉勾唇一笑,坐起身子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她直接无视了他的不领情,“那倒也不必日后,今天就要你还。”
    “随你。”
    话音刚落,简暮寒就无所谓地跟出了两个字,说完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着头只顾自己喝酒。
    谢逢十往墙上的时钟瞟了一眼,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指抬了抬,一记算盘打得脸不红心不跳:“也没什么,我要在你这里住几天。”
    话音刚落,钟面上的所有指针都回到了原点,老式的挂壁钟机械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当”。
    凌晨零点整。
    简暮寒喝酒的手顿停,回过头迅速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眼,眸中透出淡淡疑惑。
    谢逢十清了清嗓子,又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跟家里人吵架了,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哪里。”
    她这话有一半是真的,刚才意气用事搞砸了老头交代她的事情,她确实要找个他不知道的地方避几天风头。
    “我这里庙小,不收留离家出走的大小姐。”简暮寒冷笑一声,直白地拒绝了她。
    “我就住两天,住完我们一笔勾销。”
    “巷子口有快捷酒店,我可以帮你开一间房。”
    简暮寒这话刚一出口,就听到沙发那头传来一阵悲痛的抽噎声。
    “好心的人呐,你就看在我今天帮了你的份上,你也好心帮帮我吧!”
    谢逢十一边喝着手里的啤酒,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简暮寒跑火车:“我要是被我那狠心的继父找到,就要被送去泰国给瘸子少爷当老婆了呀。”
    简暮寒自顾自将自己手里的酒吹完,对于刚才谢逢十可以说是深情并茂的诉苦置若罔闻。
    只见他将手里的空酒瓶重重摆到了木茶几上,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后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走进了一个房间。
    谢逢十瞬间收住了自己的眼泪,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简暮寒消失在自己眼前,她心里的火已经凉了一半。
    真难泡啊,这杀马特,她在心中暗骂一声,仰头喝掉了自己手里的啤酒,抓了抓自己的腮帮子,开始思考下一步对策。
    没过多久简暮寒又从里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到正要躺进毛毯里休息的谢逢十面前,一脸冷漠地催促道:“你进去睡。”
    “啊?”谢逢十没反应过来。
    “爱住不住。”简暮寒没再等她矫情,说完就插着口袋走进了浴室里。
    -
    卧室的装修极其简单。
    一张单人的木板床,一个普通的床头柜,一斗简单的衣橱,一盏落地灯,和周围只糊了水泥的灰色墙面相互照应着。
    不难看出,这房间是他刚刚收拾的,床单才换上,还有折过的印子留在上面。
    谢逢十拍了拍硬得要命的床板叹了口气,拉过被子铺床,要是真这么睡一夜,明天的腰就不是自己的了。
    铺完床,谢逢十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踩了板鞋走出房间。
    外头,简暮寒懒散窝在沙发里,仰头又是半瓶啤酒下肚,听到房间那头发出了什么烦人的噪音,他扫了一眼过去,瞧见了一个风骚。
    姑娘懒懒倚在门框上,面容含笑,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还搭在门上。
    “有事?”
    “简暮寒,有件事要通知你一下,我叫谢逢十,别忘了。”
    -
    深夜,工作室里亮着一点星火,是燃着的烟头。
    男子拨出了一个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通了。
    “阿良,帮我查个人,她叫谢逢十。”
    “少爷,还有更详细一点的形容吗?”
    “很靓。”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说明:救人、送简暮寒回家、进去做客、留宿都是谢逢十临时起意,她就是一个想到什么做什么,执行力比较强的人。女主父亲是英国人,从小父母对她的教育比较开放,首先经过七天对于简暮寒的考察,她认为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而且这周围都是她生活的圈子,安全系数还是比较高的。所以对于想要留宿男主工作室的行为,可以认为这是一种沙发客行为。(但现实生活中,安全第一,请勿模仿,请勿模范,请勿模范)
    沙发客:“沙发客”顾名思义就是“睡别人的沙发”。“沙发客”这个词源自一个叫couchsurfing的全球沙发客自助游网站。它由美国一个叫范特的年轻人在2003年1月1日创立,其创意源于一次国外旅行,以其新奇、省钱的特色迅速在潮人中传播开来。你到异国旅行时免费睡他家的沙发,并在主人的引领下对当地的美景有更全面的了解,跨国俱乐部应运而生,如今这股时尚热潮已经蔓延到中国。(内容引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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