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含烟总能时不时看见温屿。有时也许是偶遇,有时是临近放学,他比她早,他会在班级后门等她。他似乎不再想遮遮掩掩,不再想遂她的意,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把他们的关系抬到人前。
    有学生吃惊于两人的亲密,吃惊过后开始猜测付出最多的是哪一方:为什么一直是温屿来找她?为什么她每次脸色都不太好,似乎并不高兴?然后得出的结论偏离了初始目的,大家无一不说她不识好歹。
    那么优秀的男生,居然肯为了她别人动手,而且甘愿背负一个处分。每天放学都一言不发地守在班外,给她拿书包拿衣服而且毫无怨言,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是不识好歹是什么?
    尽管含烟已经有所预料,可事情偏离轨道的这天来得太早,当学校各个角落有关他们流言纷争四起的时候,她才明白,这就是他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只要他们其中一个人率先不道破,那么这场戏就得继续演下去。
    她站在厕所隔间内,听到有人正议论着她的名字,私生活混乱、不知廉耻、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流言一天遏制不住,那么恶意的揣测便无穷无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是不用在自己身上永远不可能懂得的道理。
    她冷冷地推开隔间门,听到声音之后几人愕然回头,面上皆是被抓包的惊慌无措。
    她走过来,打开水龙头,过激的水流溅在离她最近的周至身上,她惊呼一声,皱眉不满道:“你干什么呀?”
    含烟随意擦了下手,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眼睛瞟过她衣摆的几滴水痕:“抱歉,没注意。”
    “真烦。”她小声抱怨。
    含烟辨出了她的声音,是刚才讨论最欢的那一个,刚迈出的步子倏然停下,她转身撩起眼皮看向她:“你很喜欢背后嚼人舌根?”
    周至一噎,憋红了脸。
    “放心,我没打算对你怎么样,就是好奇问问。”含烟用嘲讽的语气好心提醒,“不过这种事最好还是当心,说不准哪天撞了南墙,遭报复了,你说对不对?”
    嫉妒愤恨为心上人谋不公,杂乱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滚滔滔波浪,周至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冲着含烟离去的背影喊道:“可你就是不识好歹,难道我说错了吗?”
    “当然没说错。”勾引,出卖色相,不知礼义廉耻,哪一项安她身上都再合适不过,念及这,含烟轻笑了下,“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改不了了,你说该怎么办?”
    *
    屋外的天快黑了,最后一抹云霞隐匿在地平线中,整座别墅都被阴云笼罩起来。处分的事最终传进了江昌民耳中,迫使他不得不放下手头工作特地赶回一趟,坐在沙发上,他用锐利的眼神上下审视着他:“理由呢?”
    他接到电话的第一瞬间是难以置信,琢磨一路,也百思不解了一路。他不相信,所以要他给他个能解释清楚的缘由。
    “没有理由。”温屿说。
    江昌民面色一紧,是风雨欲来的前奏:“阿屿,我希望你跟我实话实说。”
    “实话就是这样。”
    他无所动容的模样是引发暴怒的导火索,江昌民忍无可忍,咬着牙怒火中烧:“你是我儿子,我供你吃穿,一切都是我给你的,现在你用这副态度对我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我把那么多期望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结果呢,你回报了我什么?”他眼角有皱纹,是历尽千帆后的苍老憔悴,“是,我承认当年的事是我的错,但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报警了,我以为警察能把你毫无差池地救出来,可谁能想到还是晚了几步。我后悔,觉得愧疚,于是用尽各种方式弥补你,甚至放手股权,和顾家联姻,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给你以后铺路吗?”
    温屿陡然抬眼,眼底被一层雾蒙蒙的阴霾笼罩:“联姻,是你的主意?”
    江昌民一顿,不知怎的,后面的话像是堵回了喉咙里,卡在心口进退难安。
    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阿屿。”
    温屿扯了下唇,说话时的眼眶微红,对着他颤声道:“…爸,你知道什么叫因果轮回吗?”
    *
    “送到这吧。”含烟在学校门口遇到了秋恒,他说有话跟她说,含烟思忖两秒,点了头,一路和他一起。他始终眉宇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头来也不曾开口。
    还是含烟提了句,问他要和她说什么事。
    他神思飘荡又飘回来:“你…”
    “什么?”
    他说得艰难缓慢:“…就是学校里传的,你和班长…是真的吗?”
    她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一时反应滞塞,僵在半路。
    他苦笑,垂下脑袋,掩饰眸中的没落:“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原来他没有看错,他的预感也没有错,他晚了一步,至此,她成了他遥不可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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