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灵匆匆的跑回院子,关上门后她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
    她今天提早缺席,想确认吕夫人是怎么处理大哥的。
    因此她中午就回来,偷溜出去听墙根,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听到的内容,会这样让人心寒。
    吕夫人不但包庇了大哥武叡的罪刑,甚至还打算以后由自己供应武叡虐杀用的动物。
    南灵总觉得听着那些话,她心里发着寒。
    所以只要功课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她突然又悲哀的发现,确实如此。
    但是她就是不满,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武叡这样根本不正常!
    她跟着诗陶看过一次,儘管大部分被武叡的身体挡住,但她还是觉得无比噁心,甚至回到院子都吐了几回,那种残杀动物的人,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发现武叡的不正常?
    她甚至觉得武叡看人的眼光,都像是在想着怎么杀人,他的眼神中有疯狂,你们没有看到吗?
    但是她能说什么,只能把这些话藏在心里,等诗陶回来,她只说了结果。
    「至少…以后大哥应该会收敛些。」诗陶说,当秘密不再需要这么用力保护时,大哥也不会这样针对他吧?
    南灵也沉重的点头,但她还是觉得不妥,可是现在若再继续追究下去,恐怕他们都很危险。
    雨秋早就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吃着小周氏送上的绿豆汤。
    ※
    今日少有的阴雨连绵,南灵皱起眉,她也觉得今天似乎有些阴沉,乌云压在心上,把人都压的少言起来。
    但是该上的课程还是要上,南灵在小门等马车时,难得遇到了姑姑夜萍。
    「姑姑!」丹凝也九岁了,刚开始去学堂一个月。
    南灵看着夜萍,只见夜萍少有的沉默,她跟着其他兄妹对夜萍打了招呼。
    夜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个头就离开了。
    诗陶跟南灵、雨秋打打闹闹的上了课堂。
    他看着雨秋跟南灵笑闹,总觉得还是这样好,他的妹妹不需要露出那样早熟沉默的脸,应该好好享受这样的童年。
    以后我会考个功名,让雨秋跟南灵风光的嫁人。
    他翻开书,却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籤。
    变故就是来的这样突然,他以为的未来,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诗陶看着纸籤,眼神却闪过悲伤,直到南灵的视线转过来,他快速的收起表情,装出看书的样子,而这一切都被武叡看在眼里。
    他嘴角微扬,就是要让诗陶这个贱种知道,他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
    南灵观察着诗陶,却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放学后,武叡找了诗陶说话,南灵跟雨秋、丹凝原本已经上了马车,但是南灵眼角馀光看到诗陶已经上了武叡的车。
    南灵直接跳下了马车「我落了东西…」她一边说,一边把书箱塞给雨秋「四姐,你记得找人来。」胡乱的交代一声,南灵就追着诗陶的脚步去了。
    「喂!没规矩耶!」丹凝不高兴的喊了一声。
    但南灵已经跑远了。
    雨秋也感觉到一股不安,但是若让唯一的婢女似镜离开,她不放心,就只能让车夫回去,然后她在派人去找南灵。
    南灵追着武叡的脚步,来到了那个农舍,看到是那间农舍南灵内心暗暗喊糟,她不顾危险的衝进去。
    刚进去门口,却跟自己的大哥武叡擦肩而过。
    南灵在错身时,看着閭丘武叡离开,他的嘴角掛着得意残忍的笑容,但是等她发觉不对要拉住武叡时,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关上落锁的木门,她趴在门上尖叫着「开门!閭丘武叡你做什么!」
    门外只传来铁鍊的声音,似乎有人把这里锁死了,南灵不断撞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她感觉内心的寒气不断往上冒,武叡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把她关在农舍,就大费周章的引她来,一定还有后手,对了,诗陶呢?
    她转头衝进了农舍。
    只见诗陶正在角落烧什么东西,她衝进门大喊「哥!」
    幸好诗陶没有事情,只是看到她后震惊而且愤怒「谁让你过来的!」
    南灵看到诗陶没事才放心,但是转头观察环境时,她才又害怕起来,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歪倒在院子,血肉翻开露出脏器,她像是误入一个恶劣孩子的房间,那泼洒一地的顏料却只有血色。
    血腥的气味,让她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像是厄运有了翅膀在他们兄妹身边飞转。
    她看到手边的桌上,甚至还有一把刀子,染着恶意的血红,这是一个陷阱,但她还没看清楚,这个陷阱有多可怕。
    就在南灵还觉得很噁心时,突然有人从外面丢了蛇进来,南灵害怕的尖叫。
    「别怕!」诗陶把南灵抱到桌上,然后又捡起桌上的刀子,看着蛇迅速的往自己所在的地方过来。
    「不对劲!」南灵看着那些蛇,那鲜艳的花纹,肯定是有毒的!
    而且可怕的是,不论诗陶跑到哪,那些蛇都会跟到哪,好像诗陶身上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哥!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南灵皱着眉问。
    诗陶举着刀,几条蛇已经迅速游到自己身边,昂起蛇头,发出嘶嘶的警告声。
    「没有吧!我今天跟你们一起,没有碰什么奇怪的…」东西!
    诗陶灵光一闪,今天早上他就拿到了那张纸籤,上面有股奇特的味道。
    他一手拿刀子防御,另一手拿出那纸籤丢到火里烧掉。
    南灵看着那张纸籤一碰到火,就发出了奇特的香味,更刺激着那些蛇,昂首吐信。
    这纸籤是武叡给自己的!
    意识到这件事情,诗陶感觉心里充满了绝望,大哥这是要对他动手了!
    他看着眼前的南灵,一丝愧疚浮出来,自己恐怕就要死了,只是他居然还要带累南灵这个妹妹。
    原本南灵不用死的!
    她只要像雨秋一样,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不知道就可以逃过一劫,但就是因为跟自己一起,所以南灵才会追着自己到这里,给自己的陪葬。
    突然一条蛇往后一缩,一个弹跳起来,兇狠的往诗陶身上咬去。
    诗陶拿刀子一划,把蛇挑掉,但另一条蛇却趁着诗陶分心,咬上了诗陶的手背。
    南灵赶快拿出自己的帕子,绑住了诗陶的手。
    诗陶手中一痛,他看着好几条的蛇,都对着自己摆出攻击的模样,今天早上那张籤纸被他贴身收起来,现在下午,恐怕味道早就染到他的身上了。
    一股绝望感,告诉着自己,我在劫难逃了。
    诗陶感觉浑身冰冷,直到看到南灵,他这个傻妹妹还顾着替自己绑伤口,他苦笑起来「不用费心了,大哥对我…是不死不休的。」
    因为我是庶子,因为我被师长称讚,从那时候起,他就被武叡盯上了。
    他不会放过我,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我是閭丘诗陶,是他的兄弟,就挡了他的道路。
    「不会的…哥,你撑住!」南灵一边哭,一边要替诗陶挤绑住伤口,还想把蛇毒挤出来,但是却被诗陶挡住。
    只要急救得当,诗陶不会死的!
    他还这样年轻,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他!
    南灵很气,为什么她不谨慎一点,为什么她不再小心一点…
    「五妹!」诗陶突然反身抱住南灵,替她挡住那些毒蛇,几条毒蛇都咬在自己的背上,因此让他的表情狰狞起来。
    他忍着痛对着南灵说:「南灵!今天大哥给了我一张纸条,那纸条上的味道已经染在我身上了,等等我离开,你千万不要跟过来。」
    诗陶的声音充满冷静,南灵却觉得心头发寒,所以一切都是閭丘武叡的计画?
    「不要!…」南灵不停摇头,她紧紧抓着诗陶「一定还有办法的!」哥不会这么快就死的,他还这样年轻,有大好的人生!
    但是诗陶却猛然把南灵推下了桌子,自己抱着火盆往反方向跑。
    他刚刚已经看好了,南灵摔落的地方有几具动物尸体,外加草地比较柔软,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乾净,只是想着把蛇引走,别让南灵跟自己陪葬。
    蛇似乎只在乎诗陶身上的气味,追着诗陶的方向去。
    南灵被摔得很痛,血腥的气味越来越浓,但这边只有动物的尸体,没有蛇,所以诗陶才把她推到这边。
    她迅速的转身找寻诗陶的身影,但诗陶已经跑远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诗陶,被好几隻蛇咬住,他拿着刀子刺伤了几条蛇,却又被其他的蛇咬住。
    诗陶把火盆丢在自己身边,短时间内,火让蛇不敢靠近,但是很快火就熄了,诗陶也因为蛇毒,渐渐的眼前发黑。
    或许是将死,他发现被蛇咬的地方不痛了,只是很晕、很难呼吸,可是最让他难过的是南灵。
    她像隻小兽躲在角落,留着眼泪看着自己的模样,非常可怜,她的眼神想靠近自己,却被自己喝斥。
    「不要过来!」诗陶喝住南灵。
    南灵跪坐在地上,看着诗陶拿刀命令自己「哥!」她看着眼前的诗陶,却因为他的命令不敢靠近。
    诗陶苦笑出来,这是第一次他对五妹厉声吧?
    「听话…不要过来…五妹…不要再过来了…」他喃喃的说,最后弥留时,他想的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过来。
    不要来到…这个可怕的地方。
    閭丘府。
    ※
    下雨了。
    轰隆一声的雷鸣后,雨像是用泼的下来。
    南灵失神的看着眼前,她亲眼看着诗陶不动,看着自己的三哥为了保护自己而死。
    而此时,农舍的门终于打开了。
    「有人吗?」
    家丁不明所以的进来看着周围,南灵看着诗陶的尸体,就这样躺在那边,他最后一句话是…
    不要过来!
    想到哥哥即使死前,也还惦记着自己,南灵就觉得心被辗过似的痛。
    南灵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使大雨下来,也没有让她眨眼,落下的泪跟雨水冷热交淋在脸上,直到一件袍子披在她的身上。
    「三弟弟倒是聪明,把雨秋的衣物烧掉了,只是可惜,五妹妹呀!你…为什么没有死呢?」武叡的声音出现在南灵的耳边,让她惊跳起来!
    南灵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个看似俊秀尔雅的人,却亲自安排了一切!
    心底冒出了丝丝的寒气,不是因为雨水的冷,而是对眼前的人,他的心为什么这么狠毒?
    然后她看到了武叡身上的披风,当脑海意识到某件事情时,她突然觉得好噁心。
    她要逃离这个恶魔!
    想到这,南灵狼狈的爬起来,却因为踩到了尸体内脏而滑倒,而她的手就按在另一具尸体上,滑腻的血液触感,让她噁心的甩手。
    「哈哈哈!」武叡看着南灵笨拙的模样哈哈大笑,似乎这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他的笑声直到南灵扯下身上的披风,将披风丢在地上才停止。
    「你不该这样做的。」武叡收了笑声,他看着南灵一拐一拐地走到门口,像是之前他杀过的一隻猫,摔断了腿还是挣扎的要跑。
    他眼神露出了兇狠,背在背后的手,忍不住的摩擦着自己随身的匕首。
    如果可以,真想看看,这个五妹的血是不是红的呢!
    南灵跛着脚,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从门口过来的閭丘越彬。
    「爹!」南灵刚想说话,就挨了一下!
    啪!
    凌厉的巴掌声跟咒骂打灭了南灵的希望。
    「不要脸!」
    閭丘越彬看到南灵衣服凌乱的样子,二话不说先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打歪在旁边,才走进去看农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閭丘越彬走进去,厌恶的皱眉,血腥的气味跟满地的动物尸体,直到他看到了诗陶的尸体。
    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閭丘越彬失去了冷静「诗陶!是谁做这种事情!」
    周围的蛇因为下雨,那刺激的味道被洗掉的关係都离开了,只有诗陶的手臂上,还有几个血洞。
    南灵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自己的爹愤恨的咒骂着,却一步都没有靠近。
    直到自己被几个婆子架回去马车上,在经过吕氏时,她看着吕氏蹙着眉瞪着她「怎么这么不检点?」
    然后她就被人塞进了马车,车内只有雨秋一人,她掐着南灵的手臂问:「三哥呢!」
    南灵淋了一场雨,冷的不行,她抱着自己的手臂,跟雨秋面面相对。
    雨秋看南灵没有反应的样子,伸手摇她「你说话啊!等等…这什么?」她看着自己手摸到的一手滑腻朱红。
    「血。」南灵静静地说,她刚刚在动物的尸堆滑倒,身上沾了血。
    「阿!」雨秋尖叫起来。
    雨秋像是看到怪物一样的看着五妹,她缩到马车的最角落,要不是马车门口有婆子挡着,她说不定都会把南灵踹下车。
    农舍内。
    武叡看着南灵离开的背影低低的切了一声,这样的阵仗,居然没有吓疯南灵,他这个五妹妹,恐怕是个硬骨头。
    而且不识好歹!
    他捡起自己的披风,丢给小廝,自己则走到閭丘越彬身边「爹…」
    閭丘越彬看着诗陶的尸体,蹙着眉不发一语。
    这时小廝已经过来「老爷,我们抓到了农舍的主人,叫李大春。」
    閭丘越彬皱起眉命令「捆起来!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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