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有你吗?”
    杨平西胃部一抽。
    袁双见杨平西表情微变,憋不住笑了,说:“你去看看还有哪些客人在店里,都喊来吃饭吧,今天老板做东,免餐费。”
    “又是我请?”
    袁双下巴一抬,“不然呢?”
    杨平西极轻地笑了下,也不问袁双怎么突然想起要请客人吃饭,乖乖地去喊人了。
    今天天热,店里一小半客人下山去了景区,还留下一小半没出门。杨平西把楼下床位房和楼上单间的客人都喊到了大厅,“耕云”的饭桌上算是又热闹了。
    虎哥是老客了,这阵子也一直在店里吃饭,看到拼着的桌子上摆着的各式菜品时,他不掩意外道:“嗬,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办起‘长桌宴’来了,还免费?”
    他问杨平西,“是苗族的节日?”
    杨平西摇头。
    “那怎么请客了?”
    杨平西朝袁双示意了眼,虎哥诧异问:“妹儿啊,这是你的主意啊?”
    袁双一边分发碗筷,一边说:“虎哥,前段时间委屈你的胃了,今天好好补偿你,你就敞开了吃。”
    虎哥纳罕,过了会儿看着袁双,语重心长地劝道:“妹儿啊,你不能走极端啊。”
    袁双失笑,“以后店里拼餐还是收钱的。”
    有今天上午入住的客人不了解,问了句:“拼餐费多少啊?”
    “0到30。”袁双转头回道:“看食材和吃饭的人数来定。”
    “0是不要钱?”
    袁双噙着笑,点头:“杨老板心情好的时候就免费,像今天这样。”
    又有客人问:“那杨老板怎样才能心情好啊?”
    杨平西嘴角噙着笑,看向袁双,说:“她说了算。”
    “哦~”所有人立刻起哄。
    袁双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此时也没败兴,她把碗筷分给每个客人后,瞟了杨平西一眼,见他又憋着坏笑,拿手肘杵了他一下,吩咐他去拿两瓶啤酒来。
    “酒也是免费的?”虎哥问。
    杨平西拿了酒回来,袁双接过一瓶,熟练地用筷子撬开瓶盖,回道:“店里以后每顿饭都会送两瓶酒,喝完想再喝就要收费了。”
    两瓶酒,很多人估计才尝了个味儿,过不了瘾。袁双看似送酒,其实是用免费酒来刺激店里的酒水消费,还能博个好名声。
    杨平西思及此,看了袁双一眼,算是明白她昨晚说的不会百分百按照他的方式做生意是什么意思了。
    他微微一笑,垂眼帮着把另一瓶酒开了。
    一顿饭下来,宾主皆怡,饭桌上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十分热闹。很多本来下午要走的客人都续住了一晚,袁双就趁机让他们多帮着宣传旅店,推荐些朋友来玩。
    杨平西白天不喝酒,怕有事要开车,有客人来敬酒,都是袁双帮着喝了。现在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体的,是“耕云”的代表。
    吃完饭,有些客人还坐在大厅里聊闲天,杨平西洗了寨民送的蜂蜜李放在桌上,算是饭后水果。他拿了几颗李子攥手上,朝坐在“美人靠”上吹风的袁双走去。
    “蜂蜜李,尝尝。”杨平西在袁双面前摊开手。
    “酸不酸?”
    “熟了的,不会。”
    袁双拿了一颗李子,咬了一口,李子入口微酸,但不涩,她咬下果肉嚼了嚼,真尝出了蜂蜜的滋味。
    杨平西在袁双边上坐下,把手上的李子摊开给她。
    万婶这时候走来,递了张账单,上面是今天中午的食材费。袁双接过来扫了眼,顿时一阵肉疼。
    “这得拉多少个客人才能回本啊。”袁双低叹道。
    “后悔了?”
    袁双把账单一折,转身趴在栏杆上,望着日头下静谧的寨子,说:“没什么好后悔的,就当是店庆活动好了,热闹一下。”
    “庆祝什么?”杨平西侧过身,一手搭在栏杆上,看着袁双问。
    “庆祝……我来店里?”
    袁双听到杨平西的低笑声,回头质问:“笑什么,我来你这儿不值得庆祝啊?”
    “值得。”杨平西带着笑意说:“你来‘耕云’可是件大事,请一顿饭庆祝远远不够。”
    “意思下得了。”袁双又趴回去,眯了下眼睛,懒散道:“你可别再给我败家了。”
    杨平西低头一哂。
    这时,有个大姐过来问镇上去藜江市的大巴的发车时间,袁双告诉她是整点发车。现在刚过一点,那大姐家里突然有急事,要赶去藜江搭动车回去,知道错过车后,很是焦急。
    袁双了解情况后,就看向杨平西,说:“你送大姐去动车站吧。”
    那大姐听了,问车费多少,袁双也没跟她要包车的钱,说是顺道,只按大巴车的票价收了她一点油钱。大姐千谢万谢,立刻就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顺道?”杨平西问:“你有东西要买?”
    袁双摇头,说:“早上爷爷不是托你给他带药,你去了市里,别忘了。”
    杨平西了然。
    “还有,你把大姐送到动车站后别急着回来,把车开到出口处等一等。”袁双叮嘱了句。
    杨平西挑眉,“要我拉客?”
    袁双嗤一声,“指望不上你。”
    “那你是……”
    袁双狡黠一笑,拐着弯儿地说:“等你下山就知道了。”
    杨平西不知道袁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没等问明白,大姐就提着行李箱下楼了。杨平西知道她赶时间,也不耽搁,拿上车钥匙,帮大姐提上箱子,下了山。
    到了山脚停车场,杨平西险些没认出自己的车。他诧异地看着车身上的贴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猜到了这就是早上袁双让大雷干的事——在他的车上贴广告。
    汽车两边都贴了东西,一边是古桥景区的风景图,一边是“耕云”的照片,此外还有宣传语,什么“藜东南世外桃源”“古寨风情”“有景可观,有酒可饮,有帅哥可看”……
    杨平西扫视了眼自己的车,哑然失笑,这才算是明白袁双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指望不上他,敢情是已经有后招……不,是有先手了。
    .
    袁双刚来“耕云”不久就在网上定制了车身贴纸,正巧今天快递到了镇上,她就让大雷帮着把贴纸贴在了杨平西车上。
    杨平西做生意这么随性,袁双只好小施手段,想办法从别处下手了。她想,车上贴了“耕云”的广告,就算拉不到客,能起个宣传作用也好。
    袁双中午喝了酒,酒精起了作用后,她人有些犯困。午后店里也没什么事,大中午的太阳这么晒,也没什么游客来逛寨子,她就心安理得地去睡了个午觉。
    打从大学毕业进酒店工作以来,袁双睡午觉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说睡觉,其实也只是闭眼休息个十分钟。今天在“耕云”,她算是时隔已久地睡了个踏实的午觉,一觉醒来,已过三点。
    这觉睡得比她想的要久、要沉,醒来后看到时间,她也没有睡过头的紧迫感和罪恶感,还懒洋洋地伸了个腰,迷瞪了会儿才起床。
    袁双洗了把脸从房间里出来,大厅里只有两个客人在坐着看书玩手机,阿莎已经从千户寨回来了,大雷正陪“宝贝”在玩球。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厅堂里,微风不燥,风铃轻轻摇响,一切都很平和。
    袁双走到前台,问阿莎:“你们杨老板还没回来吗?”
    阿莎轻轻摇头。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拉到客。”袁双嘀咕了句。
    她走到吧台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喝着,转眼看到虎哥背着个行李包从楼上下来。
    袁双立刻放下杯子,错愕道:“虎哥,你这是……要走?”
    “对啊。”
    袁双十分惊讶,中午虎哥还和她一起把酒言欢,侃大山来着,完全没说过要走的事。她询问:“怎么这么突然,家里有事?”
    “没有。”虎哥豪爽一笑,说:“在老杨这儿呆了有段时间了,心灵也清洗干净了,我寻思着该挪地儿了。”
    袁双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虎哥却潇洒得多,他拿出手机,扫了前台的付款码,一边低头点着屏幕,一边说:“结账。”
    “杨平西的规矩,你是他朋友——”
    “亲兄弟明算账,我不能白吃白喝。”
    虎哥说完,袁双的手机里就弹出了一笔进账信息,她点开看了眼,发现虎哥转了好几千过来。她一惊,立刻开口说:“虎哥,转多了。”
    “不多,我在店里都住了小半个月了。”
    “是多了——”
    “不多的,我心里有数。”虎哥说:“真多转了,老杨下回就不让我来了。”
    袁双抿唇,“杨平西下午送人去藜江市了,应该快回来了,你要不要等等他,或者明天再走,晚上再一起吃顿饭喝杯酒?”
    “不了。”虎哥摆了下手,说:“饭中午已经吃了,没一起喝杯酒是有点可惜,但是没关系,我以后还来,要喝酒有的是机会。”
    袁双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虎哥抬手制止她,说:“妹儿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次来能认识你,我们也算是有缘。”
    袁双有些难过,开口说:“虎哥,之前……对不住了。”
    “说的什么话。”虎哥“啧”一声,大方道:“都知道你是为‘耕云’好,老杨看人准的,他信你,我信他。”
    “之前我还担心老杨这旅店会撑不下去,现在有了你,是他的福气。”虎哥看着袁双,走心道:“希望下次来‘耕云’还能见着你。”
    袁双想起这阵子和虎哥相处的点滴,心中慨然,她走出吧台,送了虎哥一程。
    到了店门口,虎哥转过身拦住袁双,说:“妹儿,送到这儿就行了,替我和老杨说一声……我走了。”
    虎哥背着包往山下走,边走边朝身后挥了挥手,洒脱又恣意。
    袁双以前在酒店,职业性地送别过很多客人,她以为自己足够理性,可此时眼看着虎哥的身影慢慢变小,她的眼眶莫名有些湿热,就如同告别了一位挚友。
    虎哥走后一小时,杨平西才从藜江市回来,还带回了两个客人。
    袁双顾不上迎接两位新客,喊来阿莎帮人办入住,然后就把杨平西拉到一旁,说:“虎哥下午走了。”
    杨平西听完,只是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袁双见他反应平淡,蹙了下眉,问:“他之前和你说过今天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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