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和醒了,听着动静挣扎地坐起来。
    殷天一进客房就看见潺潺清冷的月色下,他拥坐的消瘦身影。
    “你怎么瘦这么多。”她脱口而出。
    米和摸摸脸,“哪有那么夸张,医生说只能吃流食,等好了我就陪你胡吃海喝,”他伸手,“过来。”
    殷天站得远,怕一身鸡屎味熏着他,“我先去洗个澡。”
    “我可追不动你,你先过来,让我抱抱,”米和吃力地伸手,时间一久,抖得厉害。
    殷天索性不洗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得只剩打底衫和打底裤。
    随手抓一瓶柜子上的香水就往空气里喷,喷完转悠两圈,才走过去。
    香气冲,米和捂着肚子,呛得接连打喷嚏,腹部更疼了。
    可他总算是抱住了殷天,满意地将头往她脖颈里钻,发出大猫呼噜的哼声。
    黏了好一会,抬头看她,“你饿不饿,我下碗面给你吃。”
    殷天没动,静静地摩挲着他眼角,她最喜欢他的眼睛,亮得琉璃一般,银锭一般,即便乌沉夜色也掩不去那明媚与清朗。
    她轻轻探头吻住那眼睛。
    米和呼吸一窒,鼻息尽吐露在她纤长的颈脖中。
    两人都麻酥酥,痒酥酥。
    米和狠劲儿上来,板正她的脸,单刀直入地胶合着她唇齿。
    两人攻城略地的争抢地盘。
    他吻得摇摇欲坠,疼得冷汗汩汩。
    殷天撑住他,架住他,不愿破了这旖旎。
    再纠缠下去,吃苦头的还是米和,他已情难自控,烧得快失了理智。
    殷天不情不愿地松嘴,平缓着他的喘息。
    一冷静下来,米和起了倔劲,非要下地给她做饭,殷天拧不过,只能去搬椅子。
    番茄肉酱的香味在昏黄的厨房徐徐四溢,殷天专注地看着他侧脸,米和能感受到,耳垂红得滴血,装作一无所知。
    “我小时候看tvb刑侦剧,那些人深夜回家,都会有家人问,你饿不饿,我做碗面给你吃。那时候老殷不怎么回家,住在队里的宿舍,这屋子就我一个人,我特别羡慕有人能给我下碗面。”
    米和心里荒凉,这何尝不是他的念想。
    殷天眸子里盛着浓郁不化的悲悯和深情,“过来吃饭吧,等你伤好了之后,过来吃晚饭,吃火锅,别老黑灯瞎火看着,”她轻握住他拿锅铲的手腕,“米和,把我,当成你的亲人,我也把你当成我选择的家人。”
    殷天从后怀抱住他,像个母亲庇护着孤独的孩子,这是一个女人最有力量的姿态,撑起宜室宜家的风霜困苦与其乐融融。
    米和整个身子都在颤栗。
    两人谁都不说话,紧紧相依相偎,只余留不时响起的轻轻啜泣。
    侯琢在沙发上装死,更不敢出声提醒番茄酱已经糊了。
    他可算明白殷哥死乞白赖要回家的原因,是想羊咩咩了。
    幽暗中,张乙安和老殷蹲坐在楼梯拐角处。
    张乙安探头探脑,“这孩子到咱家做牛做马,带伤还伺候人,”她横一眼老殷,“你以后对人家好点,别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咱天儿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阎王相,有米和这样的接盘,咱就偷着乐吧,还有啥不满意的。”
    殷天意识到气味不对时,锅已然糊了,她忙关火,开窗透风。
    米和哭得浑身没劲儿,站不起来,殷天蹲地上,让他趴上来,米和哭得更凶,“你那么瘦。”
    “上来!”殷天低喝一声。
    米和瞬间老实了,匍匐上去,殷天半背半搂将人兜进屋里。
    又跑回厨房,把还能吃的面条挑出来装盘,再颠颠儿进屋。
    侯琢默默将被子捂住头,他也没吃饭,他也饿得慌,他肚子叫得更大声,怎么就没人呵护。
    殷天看了看米和伤口,没什么大碍,便盘坐在床头的地上,吃着意面。
    米和盯着她看,笑得傻兮兮。
    “我看情侣都这么吃,咱也试试,”殷天咬住面条一头,让米和咬另一边。
    两人慢慢嗦,番茄酱堆在嘴唇上,红唇皓齿。
    这样的米和太动人,殷天没忍住,又探身咬住他。
    她好几日都没休息好,此刻仿佛回光返照有了无穷力量。
    翻上床,殷天明显动情了,呼吸促乱,眼神虚迷着,手指穿过衣服摩挲着他肌肤,而后将脸埋进他脖颈,大力吸嗅着,米和用了他们家的沐浴露擦身,有了种自己人的味道。
    这有别于她往昔快刀斩乱麻的性子,像是藏了事儿。
    米和轻轻板正她身子,“你今晚不对劲。”
    殷天瓮声瓮气,“就是被一大爷教育了,不能犯经|验主|义错误,他说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可我在工作,不能想你,我就努力把你从我脑子里踢出去,”她像个孩童,语音语调活络着一种稚气,“可越踢我就越想,可想可想了。”
    米和笑起来,整个胸腔都在共鸣,低低沉沉,“殷小天,你是在撒娇吗?”
    “嗯啊!”她把打底衫一脱钻进他被窝,年糕似的交缠住他双腿。
    两人腻歪到4点。
    侯琢堵着耳朵,最后也认命了,心态一好,入睡就快,一瞬间鼾声阵阵。
    闹铃响的时候,他吓得来了个鹞子翻身,跪在沙发上迷蒙着,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窗外漆黑一团。
    张乙安正在打咖啡,怕影响他们,就关上了厨房门,老殷一脸阴黑,在刷比他还黑的糊锅。
    4点30分。
    张乙安叫醒殷天。
    “几点了?”
    “4点半。”
    殷天揉着太阳穴,接过咖啡,咕噜着一口闷。
    侯琢喝得全身暖融融。“好香,加了榛子,谢谢张姨,打扰你们休息了。”
    “老年人,觉少。”张乙安拍拍他肩膀,“你们辛苦了,年底事儿多,得熬着。”
    米和要起来送她,被殷天摁了下去,“人家生孩子一道疤,你倒好,一长一短,没有想过从长阳出来,”她嗓子喑哑,带着粗粝的性感,“我把你策反,你弃暗投明,当检察官进检察院吧,你要过去就牛|逼大发了,律师所有套路你都知道,能掐死对方七寸。”
    “我……”
    “你只要进检察院,我就跟你结婚。”
    侯琢一呛,直接把咖啡喷老殷脸上。
    他吓坏了,攥着袖子就给他擦脸,“殷老对不起,殷老,对不起对不起……”
    老殷吹胡子瞪眼,“起开!一股子鸡屎味!”
    米和惊愕失色,一把拽住殷天,眸子涌着狂喜,亮得流光溢彩,“不能骗人。”
    “你什么时候进公检法体系了,什么时候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了,我就做米太太,不骗人,骗人是小狗。”
    米和还要说什么,殷天就被老殷扯走了,几乎是硬塞进警车。
    又雷霆之势把早餐一打包,扔进侯琢怀里,“赶紧!人民警察为民服务,好好破案,建设祖国,不送!”
    侯琢辩驳,“殷老,这您就不对了,邢局说了,咱这职业是找对象的困难户,也是头等大事,案子和生活要两手抓。”
    殷天大笑地踩油门,“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挑衅的笑声洒了一路。
    有了爱的充电,她又有了九牛二虎之力,“走着,把淮江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逮不到他!”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你怀疑我会杀她?
    次日清晨, 紫向阳幼儿园的家长在淮阳分局门口集结。
    乌泱泱约莫二十多人,挤得接待室没法下脚。
    内保处迅速维持秩序,可显然是多虑了。
    众人井然有序, 轻声细语, 年迈的入座, 年轻及中年家长整齐地静立在四周。
    幼儿园园长是个戴珍珠项链,穿着时尚套装, 踩chanel小高跟的40多岁女性。
    她客客气气, 颇有涵养,却也不亢不卑, 将幼儿园的介绍册递给秩序负责人。
    “您好, 我是紫向阳幼儿园的园长魏敏,我们听说了陆老师的事情, 有一些情况想向你们反应,你们无需忧虑,我们不会闹事, 紫向阳是全市最好的双语幼儿园,我们对家庭的筛选极为严格, 不会让双方出现任何难堪的局面。”
    家长群里有78岁的大学物理学教授, 精神矍铄;有46岁的半导体公司董事;31岁国航乘务长,35岁的中非交流研究所地缘政|治分析部主任,40岁淮江出版传媒集团内容评估总监……
    郭锡枰组织所有在岗队员和文职警员去问话。
    随处可见两三人一簇簇, 天女散花挤占了整个淮阳分局的一二层。
    “我女儿玩旋转木马摔下来, 那时候大堵车, 陆老师二话没说抱着她跑了两个街区, 直冲人民医院急诊室。她管陆老师叫陆妈妈, 我心里难受, 就过来挑刺儿,来了几次,心服口服,他的确做的比我好,比我尽责,我女儿头发软,他扎的不疼,我扎的疼。”
    “你有孩子吗?那你看孩子是什么眼神?那你看过他的眼神吗,他看孩子的眼神,如果没有,为什么会有底气去指责他。”
    “守正直而佩仁义,他当之无愧。”
    “我和我老公都不是有耐性的人,他是赛车手,我是个编剧,每天写人都写不过来,根本没法辅导作业,也不是没辅导过,我过于感性,差点就同归于尽了,陆老师不一样,”那女人“咣”一声拍桌,“我就没见过这么有耐心的人!”
    “他不可能伤害任何人,他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让别人受伤。”
    “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做错事,这是为人的纲要。我这个工作注定是要对“人”保持起码的警惕性,可我信任他,信任他像天使一样教我的两个孩子去学会爱和分享。我大女儿很自私的,尤其有了妹妹之后,太强调自我的重要,是陆老师一点点潜移默化地影响,让她有了我们都很吃惊的变化,这对她一生都有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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