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出去做事吧你们,方案早点做出来发给向总过一遍,你们就偷着乐吧,这次还有向总给你们兜底,下次可能就没有这好运气了。”
    李弋把“上庸白茶”这口锅稳稳地扣在了向野身上,“兜底”就是,比稿赢了算大家的功劳,比稿输了那就是你的问题。向野心如明镜,释然一笑,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李弋身边果断抽身的决定真是做得英明神武,不然迟早被他榨成干尸。
    其他同事虽然对现场的“三角剧情”还有留恋,但是李弋发了话,都只好一个个收拾好笔记本和电脑从会议室撤了出去,向野本来急着走的,现在反而不着急了,她看李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想着不如趁今天摊牌算了,不过对面还有个磨磨蹭蹭的赵励励。
    向野觉得这小姑娘可能想多了,难不成是怕自己还会回头啃李弋这把毒草吗?
    “励励,你先出去吧。”还没等向野张嘴,李弋先发话了。
    向野看赵励励抱着笔记本电脑,犹犹豫豫又委屈巴巴的眼神,看戏似的满脸姨母笑,忍不住给她一些提醒。
    “励励,你水杯别忘了,不过你放这儿也没事,都知道是你的杯子,别人不会用的。”
    “谢谢向总提醒。”赵励励拿了水杯,满脸通红地出去了。
    听到向野把自己比喻成水杯,李弋很不痛快,同时她这么说,就是认证了赵励励对自己的所有权,这让他更不痛快。
    “向总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李弋的脸色比起刚刚开会时,难看了很多。
    “李总准备给我发工资,还有分红到什么时候啊?”
    “怎么?这让你很有负担吗?”
    “之前是有一点受之有愧的感觉,觉得对其他人也不公平,但是现在我想通了,每天不上班还有钱拿,这种好事我没理由拒绝,所以问问你。”
    “发到!dea 倒闭,你知道我,向来有始有终,毕竟这公司是从我和你这儿开始的。”李弋没跟她说气话,他觉得这些钱补偿不了她这些年为了工作,在自己身边没日没夜耗费的青春,另一方面也是在变相地对她进行道德绑架。
    毕竟曾经的向野,总觉得自己要对得起每个月领到手的每一分工资,要对得起来自同事和上司的每一份期待与赏识,所以只能一直更拼命地工作,换一份心安理得。他太了解她的为人了,“宁肯天下人负我”的为人。
    “那我可要祝!dea 基业长青,百年不衰了。”向野当然听懂了他“有始有终”那四个字里的弦外之音,她只是满眼平和地看着他,尘埃落定的神情。
    “向野……”李弋看到眼前像换了一个人的向野,突然有些崩溃。
    “李总,晟然家居的方总到了。”会议室外,前台小声的提醒,把李弋即将倾泻的情绪按下了暂停。
    “我先见一下客户。”
    “李总,再见。”
    向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一些恍惚,会议室自动关上的门,让这个偌大的空间里,突然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想起大一开学典礼时第一次见到李弋,他是即将毕业的 w 大风云人物,那个时候的他还带着一些学生气,带着一些即将成为广告人的理想主义,和学弟学妹分享着心得,分享着自己对传播学和当下传播困境的理解……那样的李弋,还有些青涩,但是很真实。
    当时的那个现场,学弟学妹提问环节,很多人举手,大家似乎都很希望获得和优秀学长对话的机会,向野坐在第一排的最左侧,完全不想参与任何互动,只期待这场漫长的典礼赶紧结束。所以李弋带着话筒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完全懵了。
    “这位新同学,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觉得李弋好像是看出了她走神,故意把话筒递到了她眼前,她仰头看了看他,然后对着他摇了摇头。
    “但是我有问题想问你。”李弋似乎不想就此挪开步子。
    现场突然发出一片哄闹的声音,大家仿佛都在等一个新传院新八卦的诞生。
    “你为什么选择 w 大的广告传播学专业?”
    向野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当然是因为高考没考好啊,加上听别人说做广告很挣钱……但是这种话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实在是太欠揍了,太三观不正了。
    她再一次轻轻摇了摇头,不肯回话。
    “这位女同学实在是太高冷了。”李弋没有再为难她,顺势把话筒递给了另一个后排的男生。
    第二次见到李弋,是夜晚的学校操场,向野坐上操场旁的石凳上发呆,突然有一双跑鞋出现在她眼前。
    “是你啊,不肯说话的新同学?”
    向野抬起头,看到了路灯下李弋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她转头望向跑道,继续保持沉默,因为实在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是不是因为没考好才来的 w 大?”李弋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两次见她都是郁郁沉沉,他感觉到她并不享受自己目前的大学生活。
    向野忘了自己之后又和他说了些什么,后来的一年里,她时常还能在操场遇见他,那时候他好像很喜欢跑步。而向野,对于热爱跑步的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好感。
    李弋就像是那个在校园里第一个发现她迷路了的人,所以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引导着她走上了一条他亲身实践过的正确的道路,她曾经也的确感激过他。
    但是进入 fa 之后,向野发现李弋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把商业规则和人情世故玩得游刃有余的人。他依然会指导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好像被他一天一天地,打造成了他最称手的一件武器。
    如果李弋早就知道向野动过那场手术,他就会后怕,自己对向野的高压式提携几乎让他变成了“杀人凶手”。
    向野把回忆按下暂停,走出会议室,走出了!dea,抬头看到天空一架飞机正飞过,拖出一条长长的尾迹云。
    第24章 藏在语文课本里面的秘密
    王鹤鸣在向野再一次突然消失的这两个星期里,真的做到了只是“偶尔”住在澧岸学府。
    之所以还偶尔去一趟,是因为他旁敲侧击地问了陈有志之后,发现向野并没有退租,所以她可能并没有搬走。
    对啊,提个行李箱也可能是出差或者出远门啊,不一定就是要搬家,所以那天早上那么生气是为什么?哪天人家再回来的话,见面不会更尴尬吗?
    不过这两个星期里,令他最尴尬的是,自己妈妈杨卉突然带着陈雁飞来到他住处的那天。
    好不容易周六有一天空闲,王鹤鸣正在阳台上看书,听到开门声想着是他妈又来“送温暖”了,放下书起身,一回头就看到站在他妈妈身后的陈雁飞,顿时有些不太自在。
    他不希望她闯入自己的私人空间,他怕陈雁飞知道了他住这里,到时候跟赵磊、高阔那群人再来个一传十,自己好不容易攒出的清静地方,又会变成他们 0802 班“上庸小分队”的另一个聚会场地。
    况且,向野就住在隔壁,到时候人多嘴杂只会惹出更多不愉快。想到这些,他看到陈雁飞时,实在是做不出“欢迎光临”的表情。
    “鹤鸣,你来搬下这盆棕竹,辛苦雁飞帮我搬了一路了。”杨卉根本没觉察出儿子脸上神色的异样。
    “妈我这儿里里外外都快放不下了,这房子装修完都放了两年了,哪有那么多甲醛要吸啊?”
    王鹤鸣不是不知道他妈到底是什么意图,就是为了带着她心目中的“准儿媳妇”,来巡查一下他的私人空间。
    “妈妈都是为了你的健康,来来来,放阳台这儿,这个角落刚好,雁飞你觉得呢?”杨卉换了鞋,又给陈雁飞拿了一双新拖鞋,然后直接就拉着陈雁飞往阳台上走。
    “我觉得放这里,挺好的。”
    陈雁飞说完看了一眼王鹤鸣,只见他无可奈何地搬着那盆棕竹,往阳台走过来了。
    “你这隔壁是不是一直没住人啊?”杨卉问得也不奇怪,她来了好几回,从来没见过隔壁邻居。
    “有人。”王鹤鸣顿了两秒,应了一声。
    “你看他们阳台上那个云竹,那个盆,看着像不像是从我们九皋买的?”
    王鹤鸣被自己妈妈的火眼金睛惊了一下,但是转念又觉得没有必要。
    “那不是挺常见的花盆么?”
    “好吧,鹤鸣你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妈妈带了不少菜过来,那个小白菜还是你爸爸自己在院子里种的。”杨卉说着就往厨房走。
    “我没什么胃口。”
    王老师这种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呢?但是杨卉对儿子的爱总是柔软又固执的,她直接进了厨房洗洗刷刷,做起了饭。
    陈雁飞走进厨房打起了下手,王鹤鸣觉得自己站旁边插不上手的样子,活像个巨婴妈宝男。
    王鹤鸣想着,吃饭就吃饭吧,吃完饭大家就各归各位吧,但是他妈妈话里话外似乎是铁了心要撮合他和陈雁飞。
    “雁飞,这里离你医院也挺近的吧?”杨卉给陈雁飞盛完了一碗汤,又开始给王鹤鸣盛。
    “不远。”陈雁飞之前中午下了班,有时候还时不时去一中食堂找王鹤鸣蹭饭,打着回味高中生活的名义。近,当然是近了。
    “那你以后可以多过来,跟鹤鸣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啊,他一个人在这里孤孤单单的,也没什么朋友。”
    “妈,我在这儿过得没那么凄凉,整栋楼几乎都是学校的同事,哪里就孤孤单单了?而且雁飞有自己的生活,你就别乱安排了。”王鹤鸣听到这儿头都大了,只能赶紧出来挡一嘴。
    陈雁飞识趣地喝了一口汤,没再说话。她从进门就开始眼带炬光地扫视着这个屋子的里里外外,想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她也很快就确认了,王鹤鸣的确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所以好像可以排除他是因为恋爱了,才从家里搬出来。
    杨卉和陈雁飞走了之后,王鹤鸣坐在阳台上,回想着自己从小到大,对陈雁飞的定位就一直是邻居家的同龄同学,虽然她总是等他一起上下学,但是他们也算不上无话不谈。
    他甚至打小就不太喜欢陈雁飞,因为她老是喜欢给自己乱点鸳鸯谱,从小学到初中给他点了一堆的绯闻女友……高中的时候估计是成熟了一些,才消停了。
    高一的时候他和“上庸小分队”那群人都在 0802 班,分科之后陈雁飞选了文科,所以和赵磊、高阔一起留在 0802 班,也就是向野所在的文科班,而王鹤鸣去 0801 班当起了理科生。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陈雁飞总会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向野,他总是会假装不在意,哪个少年愿意被别人戳破自己的暗恋心事呢?但是他自己也很明白,很多时候他总是会笨拙地露出马脚。
    “你们班严牧给我们班向野写情书了。”
    “然后呢?”
    “我感觉向野最近有什么心事。”
    “她怎么了?”
    “向野都一个多星期没来上课了,书都搬走了,宿舍里东西也清空了。”
    “为什么?她出什么事了?”
    每当王鹤鸣急急地问出这几个字时,都会看到陈雁飞一脸得意的样子,那种“我就知道你喜欢她”的得意。
    在陈雁飞那里,向野就是一个左右王鹤鸣情绪的一个开关,百试不爽。
    如果不是向野酒醉后的那番话,王鹤鸣真的以为,陈雁飞是向野高中时最好的朋友。突然发现自己的好朋友在背后贬损自己,谁不会寒心呢?王鹤鸣当然也理解,向野对他的恨屋及乌。
    可是高中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对另一个人的最大的恶意,充其量也就停留在这些言语交锋之间了。
    只是现在,无论陈雁飞脸上挂着什么表情,王鹤鸣都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人,他不知道她戴了几层面具,对于陈雁飞,他现在就是有很强烈的抗拒感。
    从澧岸学府回到家的陈雁飞,早早地把自己扔进了被窝。她不知道,同学会之后,王鹤鸣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以前虽然也是没话找话,但是好歹有话可说,现在他却对她变得异常冷漠,那种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是因为她含糊不清的表白吗?从小到大她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不下五次要嫁给他,他也顶多是觉得尴尬,并不会认真生气啊。是因为向野突然出现在同学会吗?向野和他说了什么?向野能和他说什么呢?向野也一直把自己当成她的好朋友啊……
    陈雁飞想不明白,也根本不可能想明白。
    如果不是高二上学期她去王鹤鸣教室里借他的语文书,当时的她也根本不会想到,王鹤鸣居然会喜欢向野。
    王鹤鸣从高一到高三的每一本书上,都没有写过自己的名字。
    翻开他每本书的封面,都能看到他扉页右下角用清劲的笔迹写着那四个字:鹤鸣于野。
    高一的时候,陈雁飞看到他课本上这几个字,觉得王鹤鸣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在“鹤鸣九皋,声闻于野”这句诗里,可能觉得这么写比较酷吧,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但是高二第一学期的语文课本上,他写的时候不知道是太用心还是太走神,“鹤鸣于野”的第三个字似乎是写错了,贴了一格双面胶直接在白纸层上面补了个“于”字。
    陈雁飞找他借语文课本,本来也就是找个和他多说几句话的由头。每次她看着王鹤鸣书本上的笔迹和字迹,似乎都能想象到他上课时候认真听讲的样子,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好奇和关注有关于他的一切,甚至是别人眼里的细枝末节。
    那天早上她翻开他的语文课本看到那一小格白色双面胶,还觉得王鹤鸣写错字的处理方式有些可爱,她忍不住想看看他写的错别字。她撕开了那一小块白色胶纸,然后清晰地看到了那格透明粘带下的字:向。
    “鹤鸣向野”?“于”和“向”,实在是很难写串字吧?就算是写错了,为什么不直接划掉?还要用双面胶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字粘起来?陈雁飞猛地看向坐在最后一排正低头看书的向野,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是想把“向野”那两个字从王鹤鸣的课本上整个涂黑划掉,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她小心地把那一小格白色胶纸贴了回去,带着些难过。
    从那一天起,她知道了王鹤鸣藏在语文课本里面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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