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林脑子很清醒,他却希望自己醉了,第一次觉得自己酒量好是个缺点。他摇摇晃晃回到家里,却发现梁轻樾并没有睡,坐在沙发上望着一身酒气的自己,而桌上放着一个刺眼的蛋糕盒。
    “你这么晚了去哪了?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都不接。”梁轻樾说得很平静,梁林却知道她的声音越平静越生气。
    他心中不惧反倒是涌现出无名的怒意,便只是瞥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晃了晃说:“没电了。”语罢,背着书包便走向房间,并不想解释他今天为何一身酒气地回来这么晚。
    梁轻樾想无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却被他摇晃的步伐惹怒了,她一把拉住梁林,盯着他通红的脸,浓烈的酒气让她难受地皱起了眉头,她无法想象梁林竟然还会喝酒,她失望地说:“梁林,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梁林沉默了。
    “梁林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和梁裕又有什么区别?!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这是梁轻樾这么多年第一次和他说这样重的话,她以为梁林会如同往常一样低顺着道歉。然而,梁林听了这话却变得像只暴怒的狮子,拍下她的手,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今天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你敢听吗?姐姐。”
    姐姐两个字梁林咬得很重,他话刚说完却后悔了,他抱着庆幸的想法希望梁轻樾听完后是能一脸疑惑然后傻傻地问:“什么?”,可落在眼里的梁轻樾却是一脸的恐惧,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梁林此时已经被情绪所裹挟,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当他知道梁轻樾还与任翔在一起之后就已经被气疯了,于是索性自暴自弃。他抓住梁轻樾的肩膀,逼近她,面庞还泛着酒后的红意,气息急促而粗重,他通红的双目盯着梁轻樾的眼睛,眼里是说不明的情绪:“任翔有那么好吗?都分手了还赶着去当备胎?那晚抱着我哭了一晚,怎么?嫌自己哭得还不够惨吗?”
    他手抚上她的脸,停在了唇角,神色晦暗不明:      “姐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梁林今晚显得格外残忍,梁轻樾看着梁林陌生的脸,她此刻才明白,真正的梁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心中该是愤怒还是震惊抑或是恐惧,她闻着梁林满身的酒气,只能把这些当成他酒后的胡言乱语,她按下心中的情绪,平静而理智地留下一句:“桌上有醒酒汤,今晚就当你胡言乱语,早点休息。”  说罢,便逃似的回了房间,还落了锁。
    梁林听着房门落锁的声音,酒也醒了一半,说到底他到底醉没醉,他也没有底,只是心里一瞬间涌起万分的悔意。
    梁林傻傻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握紧了双手,像是一瞬间被抽光了力气,整个人显得颓败而沮丧,倚着墙壁缓缓地瘫坐下来。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存在,心中涌现的悔意却在昭示着现实,他可能真的醉了吧。
    自那晚之后,他俩彻底陷入了冷战。
    梁林自觉理亏,却始终不愿去低头认错,他每天仍会给梁轻樾发自己布置的补习作业,而她却再也不回复。  似乎彼此都在暗暗较着劲,回到家也都相互沉默,梁轻樾幼稚到梁林在家时桌子上都是梁林讨厌的菜。
    梁林自我厌弃着,每天夜晚都要拉着杨添悦一起躲在厕所抽烟,却也不说话,杨添悦首先还会问,而梁林却像个哑巴,只施舍个眼神给他,久了之后便老实地闭了嘴。
    “我说梁林,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杨添悦夺过梁林手里的烟头,问:“我陪你抽了这么多晚的烟,也该和我说说了吧,你到底在烦些什么?”
    梁林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杨添悦呢?或许下意识希望有个人在身边倾听自己的秘密罢。
    他踌躇了一会,便半开玩笑地说:“我爱上了我姐,我想上她,就这点事。”
    杨添悦先是一愣,然后便大笑起来,像是听了一个多大笑话似的,他摸了摸梁林的额头,表情极为认真地问:“烟把脑子熏着了?有事说事,别拿你姐开玩笑,你姐对你多好!”
    梁林也笑了笑,说:“也是,不该拿她开玩笑的。”
    杨添悦深深叹了一口气,碾了烟头,开口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是梁林,世界再怎么样,每个人都是为自己在活,不要在意无关的事,别和自己过不去。”
    梁林听了思索片刻后,猛地吸了最后一口烟,在烟雾缭绕的狭窄空间里,一切都变得那样迷茫。
    梁轻樾这几日过得也不太好,或者说是极为糟糕。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在夜晚时分便钻入她的脑中,夜晚很难入睡,整夜的失眠。
    她像是触碰到什么,却不敢细想,她有些害怕。
    最后一届秋季校运会如火如荼地展开着,这也是高三学生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
    “班里有谁要报女子1500米吗?”班长拿着登记表在班里吆喝,然后底下的同学并不捧场,皆沉默着。
    女子1500米一直都不是一个热门项目,班里女生避之不及,然而学校却强压给各个班级至少一个名额。
    冷场的氛围让人有些尴尬,班长莫名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一般,一看大家的模样就知道谁都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
    下了课,班长找到了梁轻樾:“轻樾,你报个1500怎么样?班里实在没人了。”
    梁轻樾一直是班里的老好人,她给人永远是一种很可靠的大姐姐的感觉,班里有一些难以解决的事都会找上她,而梁轻樾不知从何时起,便不再是一个懂得拒绝的人。
    梁轻樾尝试着跑了一次1500,勉勉强强能跑完,班长很高兴,连忙把她的名字给报了上去。
    “你呀,就是人太好,明摆着让人欺负。”赵梦递了张纸巾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像我,早早去厕所躲着,才不会被抓壮丁。”
    “没事,刚试了一下能跑完,总得有人去跑吧,我看班长也挺难做的。”梁轻樾拿纸巾擦了擦汗,无奈地笑了笑。
    “你别逞强。”
    梁轻樾听着,愣了一下,她记得这句话梁林也曾和她说过,她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又想起了他,心情瞬间变得有些烦躁,她朝赵梦挥了挥手,说:“我再去跑几圈。”
    梁轻樾一直觉得自己和梁林除了长相相似之外,其他方面根本一点都不像,比如性格,再比如体质,她长到现在连感冒都很少,更别说进医院了,像是与梁林完全相反的一个人。但是最近很多东西都变得奇怪,什么都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就比如她现在望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和脚,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我们俩真是难姐难妹。”赵梦刚给梁轻樾去缴了费,手里拿着拐杖和药品从门外进来便忍不住抱怨道:“是不是最近水逆啊!”
    “怎么了?班长他让你顶我?”梁轻樾坐在椅子上,手和脚被包得跟个粽子似的非常难受。她因为连日的失眠导致精神不好,跑步训练的时候直接出现眩晕摔倒了,脚也被崴伤,手也出现擦伤,出了挺多血。
    “正所谓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当初就不该答应跟他在一起,逮着自己人使劲坑!”赵梦叹了口气:“待会你怎么回去啊?要不我送你?”
    “啊…那就麻烦….”
    梁轻樾话还没说完,一抹白影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喘着粗气,头发凌乱,满脸通红地就这样站在她眼前。
    “看样子班长联系你弟了。”赵梦笑了笑,梁林她也见过几次,她当初选择班长在一起,就是觉得这人有些方面挺可靠的,她望了眼还在大喘气的梁林,打了声招呼,说:“你姐就拜托你啦,好好照顾她,我先回学校了。”
    说完,便把药品和拐杖都递给了梁林。
    梁轻樾忽的别过脸去,并不打算理梁林。
    梁林接到梁轻樾受伤的电话是在上最后一节课时候,他慌得不顾全班人震惊的目光,拿着书包就跑出了教室赶去医院。
    他咬了牙,打了个车,可正值下班高峰,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梁林无奈下了车跑着去了医院。
    梁轻樾意外的很好找,虽然医院人很多,可他一眼便望见了她,她脚踝和手上都缠着绷带,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座椅上。
    “你怎么样了?”梁林满头大汗的,眼里皆是担忧,但又有些生气:“要不是你们班班长给我打了电话,你是不是都不愿意通知我一声?”
    梁轻樾不说话,确实她并不打算通知他。
    她有多倔强他早就领略过了,叹了一口气,把拐杖递了过去,说:“会用吗?要我扶着你吗?”
    这算得上是姐弟俩冷战这么久,开口的第一句话。
    “假惺惺。”梁轻樾瞥了他一眼,十分不情愿地接过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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