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鱼从秀真一的表情猜测他成为杀手并非自愿,流鱼虽因六指曾受不少委屈,至少在炉公山和佛以子的庇护下活得还算自在,想到秀真一可能受人威胁、做着违心之事,流鱼不禁一阵心酸......。
    流鱼心疼问:「是谁强迫你杀人的?」
    「……。」秀真一抿嘴,摇头表示不可说。
    流鱼这下篤定秀真一背后藏着某个恶人,那人不仅控制秀真一杀人,更有可能是下达此次暗杀安戈之人,问题是对方是与安戈有仇、抑或只是个买兇杀人的中间人呢?
    流鱼的客人多的是做着见不得光生意之人,他也从不打听客人买了炉公山的武器用在何处,然而此事着实令流鱼不安,事涉东分家家主、甚至惊动了宗家,万一宗家找不到幕后主使,秀真一毫无疑问将成为替罪羊。
    流鱼不愿见秀真一落此境地,初次主动追问此案:「是谁要你刺杀百晓园园主?」
    「你知道规矩,我不能透露任何消息。」
    「既便守着这秘密可能害死你?」
    「我只能说真正想要百晓园园主死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至于下达命令给我的人……我不能说。」
    「你坚持,我没立场多说什么。」流鱼走出锻造屋,关门前,又说了句:「至少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门闔上那瞬,秀真一的手挡下了门,二人隔着一丝手掌宽的门缝,秀真一嘴角微微上扬,问:「我的命对你重要吗?」
    流鱼听见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声,别过头去,胡扯道:「你是大户,我可不想掉生意。」炉公山从不缺订单,流鱼的谎说得鱉脚。
    秀真一的手稍稍下移,贴在了同在门上的六指手掌,欢喜道:「我答应你,绝不会死,我还要守着你一辈子呢。」
    秀真一轻轻的触碰、发自真心的笑容、坚定不移的承诺,化作一把箭、直击流鱼的心,那颗本就躁动的心脏此刻似乎停止了跳动,连带着时间也停止运行,他的眼中、他的世界只剩秀真一……。
    流鱼意识到情势正往可怕的方向走去,理智催促他此刻必须远离秀真一,他顾不得关门、转身奔离,直到他确定秀真一离开视线,他才停下脚步,倚在一颗大石上休息。
    流鱼原就苦恼于不知如何回应秀真一的感情,询问柴桑意见,又让柴桑胡乱亲了一口,以致局面更加混乱,他一开始想不通柴桑为何忽然恶作剧,这实非柴桑的性子,如今他想通了,柴桑应是想给流鱼做个对比,面对柴桑亲暱的举动,流鱼二话不说便狠狠回绝了、不带半点迟疑,可对秀真一的态度却左右摇摆,可见流鱼是将秀真一视作对象看待的。
    人在面对选择时总是犹豫,其实,当我们在要与不要中两难,便已印证了想要的渴望,最终做何选择不过都是利弊之下的权衡、掩盖不了最初的慾望。
    流鱼惊觉:「难道我真的想要秀真一?」
    流鱼因自觉对秀真一动了心思而心绪大乱,全然没有察觉昭琁、白泽悄然靠近,昭琁听见陌生名字从流鱼口中说出,问:「秀真一是何人?」
    流鱼大吃一惊,这才发现二人,努力保持冷静后、回道:「一名考虑是否招进炉公山的人才罢了。」
    昭琁又问:「那人也是地坤吗?」
    「是和仪。」
    「挺好,炉公山地坤眾多,多少有些不便,招进些和仪相互帮衬也不错。」
    流鱼眼神突变,严厉说道:「说起此事,昭琁小姐请管好带来的随从,昭琁小姐是贵客,炉公山定以礼相待,可若您身边的人再敢骚扰我山中之人,炉公山怕是再不能招待您了。」流鱼用词客气,语气尽是威胁,他能成为佛以子最倚重的弟子凭藉的除了一身铸造本领、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天生便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纵然温和、却不懦弱。
    昭琁自知理亏,道:「此事我会处理,犯事者自会得到惩处。」
    「师父有要事与我商量,那我先告辞了。」
    流鱼向二人行了个揖礼后与其告别,昭琁要求白泽撤去所有随行者、暂时让他们在炉公山外驻扎,昭琁初次代表宗家出使,万不能因适从罔顾礼仪致使任务失败。
    经此一事,昭琁不得不承认宗家每况愈下,近年除了白泽,宗家内部几乎没出过什么能人,无法进益就算了,过往的威严与严谨也在宗家之人各种乱行中磨损殆尽,与宗家尚有血缘的东分家百晓园都已对宗家失去信任,西分家炉公山更是明摆着无视宗家之命,南、北分家情况未明,昭琁不由得担忧若剩馀两家亦是如此,宗家是否终将被推翻?
    「白泽,南、北分家的情势你了解吗?」
    「哪方面?」
    「他们是否仍忠诚于宗家?」
    白泽沉默了会儿,话中有话答道:「端看领袖是否合乎期待。」
    「你是说他们不满意我父亲当宗主?」昭琁回到宗家后,宗主一直竞竞业业、处处为燧明族设想,昭琁不解为何他这般用心良苦却不得分家支持,她疑惑问:「莫非与当年宗家内乱有关?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泽袖中的双拳握得死紧,道:「也许你该亲自问你父亲。」
    白泽转身要走,昭琁忽然问了一句:「你也认为我父亲不适任宗主之位吗?」
    白泽停下脚步,道:「那些事与我无关。」
    「那你又为何留在宗家?当初不是因你的帮助我父亲才能稳坐宗主之位的吗?」
    「……。」这回白泽不再佇足,大步离去。
    自昭琁被接回宗家,偶尔能从他人口中听到几句宗家内斗之事,可每每有人想多加谈论总会受人制止,宗家内斗与昭娥之死是宗家禁忌,即便是昭琁与二位兄长也不能主动提及。
    不知为何,这番出门昭琁不停听闻昭娥事蹟,连带着宗家内斗的谜题也一一摆在了她眼前,似乎冥冥中有股力量指引着昭琁探寻当年之事,昭琁心知调查此事必会引起父亲及宗家不满,可随着一桩桩事找上门,她实在难以克制心底好奇,她想知道真相,也相信只有找出真相才能化解分家心结、燧明族才有未来。
    昭琁原本想柔和劝说流鱼交出暗杀安戈之人,如今她决心已定,为了赶快解决此案,势必得下点猛药了,左右炉公山对宗家已然有了不遵之心,再得罪一次也无伤大雅了。
    流鱼受佛以子召唤,一如往昔,流鱼花了些工夫破解佛以子设下的机关,方才见到了佛以子,流鱼还未开口询问佛以子找他的原因,佛以子率先主动告诉了他……。
    佛以子坐在八爪高椅上,道:「把宗家要找的人交出来。」
    流鱼大惊,忙问:「师父,这是为何?」佛以子从不管外事,昭琁亲自见他时他也表现得毫无兴趣,怎会过了几日态度大变?
    「当然是有好处。」佛以子扔下一封密信,流鱼接下、打开一看,上头是请求佛以子协助找出暗杀安戈的兇手,落款人是安戈生母,郝夫人。
    「郝夫人承诺给您什么好处?」
    「信上写了,自己看。」
    流鱼立即意会到纸上另有密文,白纸黑字写的是一名母亲的爱子之心,可白纸之上传递的内容不只于此,流鱼将信纸拿到火上一烤,空白处果然露出一段文字……。
    「承山主之恩,不日必还以人造皮秘方。」
    流鱼推断那日白泽以人造皮贿赂佛以子一事已被袁媛传回百晓园,郝夫人才想用此利诱佛以子,可令流鱼起疑之处有二,第一,人造皮为昭娥所创,随着她的死已然失传,佛以子曾求问百晓园,百晓园回覆并无相关纪档,为何郝夫人如今又拿得出来了呢?再者,她为何以密信私下联系佛以子?宗家儼然介入此事,她大可借宗家之手、坐享其成,甚至也可将人造皮秘方托予昭琁处置,这岂非多此一举?
    除非……郝夫人不想秀真一落入宗家之手,那么她是想保住秀真一或是想确保秀真一必死无疑呢?
    忽然,流鱼的目光落在了纸上「不日」二字,不是立即给予回报,而是日后才可报答,为何得等到将来呢?莫不成是缓兵之计、郝夫人并无人造皮秘方?
    「师父,您信郝夫人所言吗?」
    「寧可信其有,反正对我没有损失。」
    「若对我有损失呢?」
    「你有什么损失?」
    「那个人……我要了。」
    「要了?哪种要法?」
    流鱼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与自己和解般,豁然说道:「他的心已经是我的了,他的人我也要定了,我不会把他交出去的。」
    佛以子一脸困扰、挠着头思考半天,道:「那你先奸了他,奸完再扔给百晓园。」
    流鱼大怒:「您说什么丧心病狂的话啊!换成您,能把自己的妻子奸完再扔出门吗?」
    「我的状况是没奸她、她也被我扔出门了。」流鱼想起佛以子年轻时确实有过一段莫名其妙的婚姻,至今在九州仍偶尔会被提起。
    流鱼不想争执此事,宣示立场道:「总之,您死了这条心吧,反正有了白泽给的人造皮做样本,您自己也能研究出秘方的,还是靠您自己吧!」
    流鱼尊敬佛以子,但佛以子头脑发热时,理智的流鱼也得适时将他拉回正轨,佛以子早已习惯流鱼偶尔的训斥,佛以子执着于研究,对其它事不太懂得如何应对,但他信任流鱼的判断,既然流鱼决定不把人交出去,佛以子虽不捨人造皮秘方,也会照着流鱼所言去做,佛以子名义上是炉公山山主,实际上流鱼才是真正有话语权之人,弟子们皆知佛以子就是个被架空的家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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