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一些同在用餐的人逐渐闻风而至,即便梅静宣辞官隐居于此的消息眾人皆知,然实际上有无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说书人与歌女等人瞧见群聚而来的人潮,便早早告了退,不再添乱,让包厢主人逐一应对。
    所幸过午后,须回至岗位的人和隐士打过招呼就不留下看热闹,渐渐地都散去了,直至最后,仅剩双手可数的文人继续与梅静宣交谈。刘熙留意着这些人与梅静宣的互动,才发现他们都是隐士的熟人,或曾来往,或为故知。
    这些文人似乎正在靠河岸的雅座处举办一场简单的文会,不少人极力地邀请梅静宣出席。隐士一听,却马上向刘熙看了过来,目光带着探询。刘熙立刻点头回应,于是一伙人便动身朝雅座移动。
    梅静宣好不容易有一丝空档,移步到刘熙身旁,悄声询问:「怎么会想参加?」刘熙笑了笑,馀光也见不少人朝这看了过来,亦是低声回道:「赴考前能多见见世面也好。」对此回应,梅静宣不置可否。刘熙一看就出身于好人家,还善于交际应酬,见见世面这种话,隐士还真不太相信。
    不过这趟出来本就是为了带刘熙散心,本来见她前几日在家时总是鬱鬱寡欢的模样,不似平常,因此如今出门能找到事做而转移注意力,确实再好不过了。
    来到临河畔最大一间包厢时,里头馀下的三两人一见到梅静宣,也立刻热情地上前打招呼,文会再度开始。梅静宣来也只是给眾人面子,浅嚐过大家敬来的酒水后,她便悠然自得看着眾人继续本来的活动。然而刘熙就不轻松了,作为和梅静宣的同伴,她这新面孔自然引起许多人的好奇,加之先前瞧她与隐士似乎颇为亲近,更是让眾人惊讶不已,于是来到他们的场子后,他们不再掩饰,大都上前想与刘熙攀谈结识。
    梅静宣看着这副景象忍俊不禁,早知刘熙架不住人们的热情,果然才和几人说完话,刘熙脸上本来完美无缺的表情就开始崩不住了。但也有进步的地方,至少她不再望向自己找救援了(虽然印象中自己似乎亦不曾伸出援手)。
    带酒劲有些上头后,隐士移动到窗台处想吹吹风,所幸今日阳光正暖,还不怕着凉。底下的河流上停泊几艘画舫,不少人在岸上装饰着什么,还有些人在搭临时用的棚子。梅静宣好奇之下转头找相熟的人问过才知是为晚上的游船活动。
    大抵因为年前的缘故,这一阵子城里大肆举办着各种活动。
    梅静宣被那做工雅致的游船吸引了目光,且见那舱内设计得隐蔽,不易遭人打扰,便起了乘船的兴致。然而当隐士回头想和刘熙提这个想法时,对方仍被团团包围,连个身影都看不见。
    隐士只得再度斟酒而饮,坐在一旁与几位相熟的文人笑看这幕难得的景象。这块小地方确实已经太久没有新人了,也不怪大家听说刘熙是上京赴考的身分会那般激动。
    宴会气氛正酣,便有一歌楼侍者悄悄进来传话,说是有税务所的人恰好来此,听闻梅静宣也在楼里,便想邀请见上一面。隐士马上就想到来者应是自己那位京中故交,立即应了下来。她瞧刘熙一时半会儿也忙不过来,于是託人到时传信息予对方,自己则静悄悄踏出包厢外。
    没想那故交李麟早已等在外头,梅静宣才刚探出身与之对上眼,他便回以一个和善亲近的笑脸。李麟此刻身着公服,在接近繁忙年末的如今应是因为公务而出现在此。互相施以基本礼后,两人另找了间包厢谈话。
    公家侍卫就站在包厢外头,侍者端着茶水进来时,似乎还因为紧张抖了三两下,盛上茶碗后飞也似地离开了。梅静宣始终不甚理解这里的市井民眾究竟因何对公家人员一副倍感恐惧的模样。
    李麟邀约只是一番简单的叙谈,道了彼此的近况,相互关怀过后,两人也就散了。只是当送别到原本聚会的包厢时,门突然从里头被拉开,准备进去的梅静宣差点就和走出来的刘熙撞在一起。李麟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出手扶住往后倾的梅静宣,不过也立即就松开了手,接着定眼确认她们双方情况。
    刘熙虽有脚伤,却也没因此就重心不稳,本来她还面色如常,但当看清楚站在梅静宣身旁的那人面目时,她被吓得脸色瞬间发白。
    隐士回过头向李麟道了谢,两人也就在此别过。梅静宣重新看向刘熙,见对方似乎有些呼吸不顺,关心道:「怎么了?动到脚伤了?」还说着就想弯下腰查看。刘熙虽飞快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担心身分曝光的后怕犹在,只连忙和梅静宣道说无事,便赶紧拉起对方的手回到包厢内。
    眾人又各自聚在一起喝酒,梅静宣也估计刘熙是找到了空档才跑出来的,她环视四周,见眾人似乎都未注意到这边,就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
    刘熙仍止不住心慌,可即便在这种状态下,她还是能发挥自己本来的长处,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隐士:「能否请教方才那位大人因为何事来找梅姑娘?」
    梅静宣愣了下,眉角不自觉翘起瞥向刘熙,道:「他是我在京中任职时结交的友人,也正巧我们俩是同乡,便更加相熟些。」
    刘熙见梅静宣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但对自己的态度并没变化,看来并无从李麟那听说什么,也就稍微放下了心中大石。李麟即便只比梅静宣晚一些离开京城,然不保证对方是否曾经在哪儿见过自己......刘熙这时候才意识到身分有可能会从这处曝光,心中又生出害怕,尤其是时常在京城跑动的公羊朝,更是可能从哪处听来自己的事......
    隐士却已不掛心刘熙表现出的异常,转了话题问道:「今晚城里有游河的活动,你意下如何?」她从桌上拣了个酸甜的果子来吃,似乎有些口渴的样子。
    刘熙被迫转移了注意,于是回问:「这儿游河一般有什么活动?」
    梅静宣虽然近些年没再参加,但犹记往时的活动会放水灯,也有些大船会在上头演奏乐器,虽不算浩大,然当望着河上橙黄一片却又幽昧昏暗的模样,心中总会生出一股难以忘怀的触动,此亦是绝佳的一番享受。
    刘熙察觉隐士对此事颇有热情,便应了下来。
    这场文会近申时才告散,但距离晚间的活动还有一段时间,梅刘二人先至其岸边询问了下流程,之后为打发时间,便停留在城中市集漫无目的地逛。按隐士的习惯,她们逗留在书坊的时间最久,期间还被店主推销了最近在京城流行的小型书册,谓之巾箱本。
    直至黄昏流洩满天地的金光吸引去梅刘二人的注意,她们才意识到差不多该去河岸了。进入冬日后很少见到这般宛如火烧大地的景色,两人为此驻足许久。
    身旁人流逐渐多了起来,满是浮躁而动的人,刘熙赏景的兴致被干扰了,于是想牵动隐士继续朝目的地前进,可当她注意到对方发红的眼眶时,马上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梅、梅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刘熙慌张地从腰袋中取出手帕递给梅静宣,然对方仅愣了会儿便推过她的好意,并道:「不过是盯着这落日看太久,眼睛有些发涩罢了......」说着便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才舒服许多。
    两人又去买了餐盒,并装了不少酒和下酒菜,欲带上舟舫助兴。小城镇独有的夜晚喧闹逐渐散发开来,大家都在年节前的忙碌中偷得一丝间,高涨的热情成功抵御冬日冷冽的风,晕黄的光线温暖了整条水岸,伴着丝竹管弦,行舟水灯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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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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