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
    不忍心看她再哭, 段融把她脸上坠着的泪擦掉,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破她娇嫩的皮肤。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不顾后果地冲过去。以后不可以再做这种事,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听到了吗?”
    沈半夏不说话, 段融就离她更近了点儿,几乎快吻到她的唇:“听见没有!”
    两人嘴巴间的距离只剩一张薄纸那么近,沈半夏很想往后退,但身体整个贴住了墙, 脑袋后是他垫过来的手掌, 根本动都动不了。
    被他带了戾意的眼神吓到,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她眼睛很红, 里面蕴了一层水光,拼命忍着没有继续哭。眼型是滚圆的杏子眼, 虹膜泛着清透的琥珀色。
    段融又一次觉得自己见过这双眼睛,也是同样的这双眼, 曾经在他面前大颗大颗地掉过泪。
    “沈半夏,”他蹙起眉:“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沈半夏木了下, 瞳孔放大, 双唇微张,慌乱得不知所措。
    过去半分钟之久, 才把自己的声线找回来:“没有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就是在迷路酒吧外吗?”
    段融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彼此看着彼此,时间一分一秒地安静淌过。
    不知道究竟过去多久,段融放开她。
    沈半夏正要松口气,腿后一紧,再次被段融当考拉一样抱了起来。
    段融带她离开病房。
    沈半夏两脚离地,从矮他一头还要多的位置猝然升到很高的空中,因为害怕两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她低下头,看着他,说话时声音都颤了:“你能把我放下吗?”
    “不能。”
    “……我又不是不能走。”
    “医生说你要休息。”
    沈半夏咬咬唇,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激他:“你是不是就想吃我豆腐?”
    段融:“是。”
    “……”
    沈半夏无语,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在几次商量都无果后,彻底放弃跟他理论的欲望,索性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肩膀上,手搂住他脖子。
    段融心里一阵柔软,唇角挑出个笑。
    沈半夏记起在她小的时候,段融也曾这样抱过她。那时候她为了躲学校里以范洪博为首的人,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摔伤了脚,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学校。
    段融看见,问她发生了什么。她知道那段时间段融都在为替舅舅还债的事四处奔波,不想让他担心,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段融把她抱了起来,带她去药店,给她扭伤的脚上喷涂药水。
    那个时候,沈半夏在想,她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所以这辈子才会遇到段融。
    后来段融转学,她足足七年没有见过他,她又开始想,自己上辈子一定积德行善不够多,所以才会在遇到段融后,又失去他。
    如今能跟段融重逢,或许是上天看她可怜,给她的恩赐。
    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
    沈半夏侧了侧脸,看段融薄薄的耳垂,干净修长的脖颈,颈下性感凸出的喉结。
    她已经不再是小孩,但段融仍像在抱着一个孩子,两只手托得她很稳。一盏盏照明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影子贴在一起,密不可分。头顶月亮很圆,像在跟着他们走。
    “段融,”她开口,听声音有些困了:“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没有。”段融语气温柔:“你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酒店。”
    “我定的有酒店,”她实在有些困了,眼皮开始打架,无力地往下盖:“是叫……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哦,是叫四季酒店,你把我送到那里吧。”
    段融笑,无限宠溺地低头看她:“你今晚跟我住。”
    沈半夏打个激灵,瞌睡都下去了一半:“不用了,我行李什么的都在那边。”
    崔山应段融的要求把车停在了医院外头,半小时过去,看到大boss抱着个女孩走了出来,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但这对热恋中的情侣并没有多少交流,就连眼神相接都很少,让人感觉他们不怎么熟。过于亲密的动作跟稍有疏远的关系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给外人的刺激感更强了。
    段融把沈半夏放进副驾驶,接过崔山递来的车钥匙,带她去了四季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沈半夏想推车门,被段融制止:“别动。”
    他的话音明明平淡,却给人一种无法反驳的威慑力,沈半夏只能在车上等着。
    段融绕到副驾驶,抱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一样把她抱下来,踢上车门,进酒店。
    她事先跟方朗和刘蓉都发过消息,她这边遇上了点儿麻烦,段融正跟她在一起,让他们两个人暂时先不要找她。所以进酒店的一路都很顺利,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
    进了房间,段融把她搁在沙发上,四周看了一圈。
    一间普通标间,估计是她公司安排的。她既然要骗他,偏偏不能做得周全点儿。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普通酒店的普通房间。
    段融在她身边坐下,想听听她会怎么解释,主动问:“这种条件也受得了?”
    “这不已经挺好的了吗。你不要觉得我是国外长大的就学会了资本主义享乐那一套,其实我妈妈跟姥爷一直有教过我,奢侈的风气不能要,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段融被逗笑,这丫头总能找得到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骗他,关键是各个理由还都可可爱爱的。
    “行,”他给她这个台阶:“挺好,我未婚妻很懂事。”
    “我当然很懂事了。”
    段融笑,拿出手机点开,发了条消息。
    “你不回去吗?”她问。
    “我回去谁照顾你?”
    “那你住哪儿?”
    “你隔壁。”
    段融把手机往茶几上随手一扔,手机往前滑了一段停下。他想找点儿热水给她喝,可房间里只有一个烧水壶,他鼓捣了一阵,去洗手间洗了半个小时壶芯,洗得几乎发亮才拿去装水,烧开。
    沈半夏记起来,他确实是有洁癖的,尤其讨厌跟别人接触。但是很奇怪地,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即使她被范洪博那些人恶作剧地推进水沟里,身上沾满了淤泥,段融也会把身上干净的外套脱下来批在她身上,毫不介意地抱着她往家走。
    到了第二天,范洪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来上课。
    是段融揍的,可段融没有跟她说起过。从那以后,范洪博一帮男生不敢再找她麻烦了。之后段融转学,她脸上的红疹消了下去,不再戴口罩,班里的人才看到她五官精致,小脸清丽,皮肤嫩生得如同水豆腐一般。
    大家没有见过像她一样漂亮的女生。即使是初中部刚选出来的校花,都不及她灵动可人。
    没有人再欺负她了,而出现了很多讨好她的人。
    沈半夏在那个时候知道了,美好的皮囊确实会给人带来无尽好处。毫无道理,但确实存在。
    只有段融,在看不到她脸的时候,也会对她好。
    水烧开,段融倒了杯给她端过来,等水凉些,拿了药让她吃。
    医生开的药有一瓶是外敷的,可沈半夏的伤在背上,不好让段融看,她早一步把那瓶药藏了起来。
    还好段融没有发现。
    应该是没有发现的,他随意靠在跟她相反的沙发那头,腿大喇喇地搭着,拿着手机在屏幕上打字,估计是在聊工作。
    气氛一时安静,沈半夏就也在沙发里窝着玩手机。
    明天还要去见被告人马录,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烦得慌,她给z发消息。
    段融敲字的手指顿住,点开屏幕顶部弹出的消息。
    小骗子:【我好像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我以为当律师就可以伸张正义,但是还没等当律师,我就要替坏人做事了。我不想替坏人辩护,想退出了,我这样是对还是错?】
    段融看一眼沙发那头的沈半夏。她宁愿相信一个匿名客户,都不愿意跟他多说话。
    视线重移回屏幕,段融隔着一个沙发的距离跟她聊:【你没有错,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
    小骗子:【可是,其实大部分人在做的事都不是自己想做的。我就这么逃避,那我什么事都做不了了,我就成一个废物了。】
    小骗子:【虽然当废物也挺好的,但我没有当废物的资本,我需要钱。所以,我还是要去。】
    小骗子:【原来人的道德感就是这样一点点消耗掉的啊】
    段融盯着屏幕上她的字。她过早地步入了这个社会,被洪流裹挟着不得不往前走,稍落后一步就要被卷过来的浪头淹死。
    手下查到的信息,她父亲是在四年前出的事,那年她还在上高中,家里突然被噩耗砸得摇摇欲坠。母亲费力支撑,除了还掉家里的债外,还供她考上了大学。但考上大学那天,母亲因过于劳累而猝死。家里所有重担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她在过小的年纪就要出来赚钱,为父亲的医药费奔波。
    段融想到四年前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那时候他从学校提前毕业,正式进入天晟集团。偏偏由于段向德经营不善,公司发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陷入极大的舆论风波,眼看就要倒台。
    关键时候段向德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在发布会上宣布天晟集团下一步会启用的新型芯片技术,芯片名为“鲲鹏”。
    当时鲲鹏的出现可以称得上石破天惊,在全球都造成了很大影响。天晟集团一举翻身,并成功打败往日里极难缠的几个竞争对手,成为整个科技业无人能匹敌的行业巨头。
    而段融成为了这样一家帝国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声名大噪,凡是身边的人,没有不上赶着巴结他的。
    他在无限风光的时候,沈半夏在一片废墟里生长。
    段融关了手机,单手揉了揉眉心,侧头看她。
    沈半夏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手里抱着手机,页面还开着,能看到上面跟他聊天的页面。
    这么没有防备心,要是换个人骗,被拆穿了该怎么办。
    段融在聊天框里打字,发送。朝她走过去,关掉她的手机搁在一边,想把她从沙发里抱起来。
    刚碰到她,她眉心紧皱,呼吸变得快,嗓子里哼唧了声。
    她背上还疼着,醒着的时候半点都没透露出来,睡着的时候才开始喊疼。
    段融立即收手,不敢再碰她。过了会儿才试着把她拢进怀里,一手搂着她膝弯,另一手扶着她后脑,轻柔地把她抱起来。
    沈半夏没再哼唧,乖乖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小孩子一样歪头睡着,背上的头发顺着肩膀滑,掉在他颈窝里。
    她身上有股奶香,混合着昙花的香气。睡着的时候乖得像小孩,让人只想好好宠着。
    段融把她放在床上,越看,就越想亲她一下。
    他忍住了,把被子给她盖好,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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