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弃的音乐教室发泄了一通后,殳瞳心里其实已经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
    眼泪,只不过是一时情绪的宣泄,明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御木中学的学生也会继续在课余时间谈论有关她的八卦。
    她管不了别人的嘴巴。但谣言之所以是谣言,就是源自它的不真实性,时间久了,当众人看到显而易见摆在面前的事实,自然会让谣言不攻自破。而自己当下能做的,就是继续保持复习时高度集中的学习态度,而不是因旁人的三言两语乱了方寸,深陷在要自证清白的漩涡之中,停滞不前。
    只不过,殳瞳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作弊舆论风波,竟会在一夜之间迅速发酵,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被教学科的老师通知前往小会议室时,她整个人都是茫然的状态。
    会议室内桌椅排列整齐,墙角的空调开着,静默地往屋内输送着降燥的冷风。
    正对面半人高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她手拿U盘出现在办公室前的画面。
    但画面也仅仅是静止在了门口,再无办公室内的情景内容。
    教学科的主任耐心向殳瞳解释,从昨天开始就有很多声音议论她此次期末考试的成绩,甚至有不少账号艾特学校官方,希望取消她暑期参加英语竞赛的资格。
    因此学校层面秉着公正公平的态度进行调查,希望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也还殳瞳一个不是作弊者的清白。
    只是……讲到这里,罗主任有些无奈的说道,因为学校层面的疏忽,五楼办公室自本学期初开始使用时,屋内装设视频监控的事情就一直被耽搁,所以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老师们了解到的情况,就是她带着U盘进入办公室,又在不久后离开的事实。
    罗主任说完话后,整个会议室便陷入了良久的安静之中。
    殳瞳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咀嚼着对方的那番言辞。
    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交代,也还她一个不是作弊者的清白。
    被污蔑的人是她,被谣言困扰的人也是她,但在学校的眼里,给所有试图看她笑话的人一个满意的交代,却是优先于还她一个清白的。
    时间已经临近上课铃响,此时会议室门外却围观了越来越多闻声而来看热闹的人。
    殳瞳沉一口气,抬起眼来对上面前的每一位老师,问心无愧地回答,“事情就是视频上看到的那样,我拿着U盘去办公室,本意是找方老师拷往年英语竞赛的资料,但办公室内没有人,又考虑到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我出来的时候把门关上了。”
    声音虽不大,但不卑不亢的回答也足以表现出她的态度。
    她没有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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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调口的风还在呼呼的吹,明明是炎炎夏日,可殳瞳却从刚才开始便觉得像是腊月寒冬,感受不到一丝热意。
    几位老师在互相对视几秒后,由罗主任再次动作打破沉静,他从面前的文件夹中拿出了几张卷子,视线在殳瞳毫无变化的脸上定格了一会儿,开口,“殳瞳,这里是原本作为期末考试备选方案的一套题目,如果让你现在重新做一遍……”
    正是在此时,罗峰话音还未结束的时刻,会议室门外忽然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高跟鞋快速走动的哒哒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红棕色沉重的会议室大门被人从外大力地打开,方琳几步越过慌张起身走来拦她的人,把殳瞳挡在身后的同时,一把扯过那几张卷子掷在地上。
    目光直烈烈地扫视过面前每一个看似在解决问题,却助长谣言更盛的人,“被凭空污蔑的是我班里的孩子,径直越过我不吭不响的把人带到这里,还要面对你们几个大人的质问,这合理吗?!”
    会议室走廊外,已经有人搬来椅子紧扒窗檐,只为了瞧一眼屋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方才起身拦方琳的那名老师捡起被扔在地面上的卷子,重又放回到教学科主任罗峰面前后,又静悄悄地回到座位。
    此时此刻,会议桌前的几名老师连大气都不敢出。
    罗峰安静地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他把面前冒着热气的纸杯往前推了一推,示意方琳喝口茶水稳定下情绪。
    但方琳的火哪里是一杯茶能灭的了的,从许米乐着急忙慌地跑进办公室,告诉她罗主任让殳瞳去会议室开始,她就没想着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个问题。
    “罗主任,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酵成现在这样的,但殳瞳是我班里的孩子,现在舆论和谣言直指她作弊,你们不去调查是谁散布的谣言,反到把人带到这里美名其曰了解情况?”
    说到这儿,方琳顿了一下,胸口因语速过快和快步地走动深浅的起伏着,她缓了缓,手指指向桌面上那几张沾了灰的试卷,“了解情况就是让殳瞳重新做一遍卷子?这和默认谣言是真实的有什么区别?这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吗?”
    “不去揪出来加害者是谁,反到在这里针对受害者进行调查,罗主任,我今天说话是不好听,但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就是这样!”
    殳瞳从没见过方琳情绪这样激动,说实话,在方琳进来之前,有那么一瞬,她其实是想妥协的,几张卷子而已,她再做一遍就是了,如果这样能证明她的清白,不让舆论继续发酵,她宁愿用这种委曲求全的方法,最快速的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
    但方老师说的,其实也是她心里所想的。
    语言的恶意中伤不比实物要轻缓多少,甚至那些凭空的污蔑带来的伤害会跟随她很久。仅仅是昨天下午,只要是听到有人提及作这个字,无论是作业又或是作息这类与作弊无关的词语,她都会下意识的将其脑补成作弊,再由这两个字想到笼罩在她身上的作弊指责。
    甚至到了今天,那些不经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会被她自动脑补成不怀好意的揣测。
    室内安静极了,今早同样被临时通知前往会议室的何东,在对上方琳巡过来的目光后如坐针毡,这几年老实教学的他哪曾想过自己匆忙赶来,竟莽撞地参与进了这样一番场面。
    一边是自己共同搭班教学的同事,而另一边,则是教学科的主任罗峰,此时此刻,他和在场的其余老师一样,都不知道如何才能缓解这样尴尬的局面。
    只是不等他想好最优的应对方案,罗峰的视线已经转了过来,停在他脸上。
    “何老师,说说你对这件事的想法吧,你和方老师都教过殳瞳,对学生的学习情况也很了解,殳瞳这次在物理成绩上的提升很明显,你作为任课老师应该是能看出她的改变的。”
    何东额头上隐隐有薄汗冒出,他拿起纸巾沾了沾脑门上的汗珠,声音带着点不得不发言的无奈,“既然罗主任问我的意见,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学生们之间无端的猜测我不清楚从何而起,但是就考试前几次课堂上的小测验来看,殳瞳期末考出现在这样的成绩,我并不惊讶。”
    罗峰听出来了何东言语之间表达的立场,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从罗峰的角度来看,他也不愿意将学生之间捕风捉影的谣言这样有针对性的拿出来调查,但不知这件事是怎么触碰到了一些人的敏感神经,学校的官方账号在一夜之间收到了很多匿名的私信,舆论在不停地扩大,他只能想到让殳瞳重新做一遍试卷,来止住谣言继续发散。
    但现在……面对方琳强硬的态度,他不得不考虑怎么样用更缓和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殳瞳的物理成绩单被他从文件夹中抽出,想到那些传言,他拿出眼镜戴上,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看向了那道物理大题。
    殳瞳的解题思路精巧极了,且显而易见的是,她没有用教科书上提供的办法,反而用到了一些竞赛培训中才会教的定理。
    罗峰将目光重新移回殳瞳身上,他开口,声音带着一定程度的好奇,“殳瞳,物理最后一道大题这样的解题方法,你是从哪里学的?”
    话音落,会议室外嗡嗡的吵闹声忽然间静了下来,但这份安静,却并非是众人在屏气凝神地等待殳瞳的回答。
    红木门外,胡颖看着走到近前的驰斯樾,环抱在胸前的手不自觉地紧握住了两侧的臂膀,她心里一紧,紧接着,便在众人怔愣和惊讶的倒吸气中,看着他推开那扇门,语气波澜不惊,却在围观的人群里凭空扔下一颗隐形的重磅炸弹。
    “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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