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环:“你想想呀,就算她刚才因为受惊,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伤了有情人,可这么半天,总该缓过来了吧,更何况你还委婉的提醒了她,尽早作解释,可她呢?恐怕在意自己的状态,更胜对方的心情,还想着先回去再缓两日,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精妆打扮出现在他面前,叫他忘了自己此前的不堪。”
    岁安轻叹,她刚才就看出来了。
    魏楚环噗嗤一笑,戳了岁安一下:“事情就到这里,你别管了。这位卢娘子被捧着护着久了,便习惯了这个位置,若让她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忽然转了向,你猜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像胡洪哄着她时一样,反过来哄回去?”
    岁安揉了揉额角,她现在没工夫想这些:“罢了,他们自己的感情,自己处理吧。”
    魏楚环察觉异样:“怎么了?”
    岁安微微蹙眉:“没什么,只是有些凑巧,我还得再查证查证。”
    魏楚环一见她这种表情,就知道不是小事,神色一正:“姐姐,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岁安冲她笑笑:“好,我不同你客气。”
    这日,胡洪还是送了卢芜薇回府,他到底没再提什么成全不成全的,至于他和卢芜微之间门会何去何从,谢原和岁安都没再过问。
    岁安有孕在身,马车走的格外慢,回到长安城内时已是黄昏。
    谢原本打算带岁安去一家自己以前去过的食肆换换口味,岁安忽道:“元一,商师兄那个括户的新政,你知道多少?”
    谢原不解:“怎么忽然问这些?”
    岁安:“有些事我觉得很凑巧,想问问。”
    谢原默了默:“不然,去找他问问?”
    岁安:“可以吗?”
    谢原笑:“当然可以。”
    早已过了下值的时辰,可商辞还在忙碌,拼命程度和箫翌不相上下,以至于他从各种文书卷宗中抬起头时,有种天昏地暗的晕眩感,且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安、安娘?”
    他揉了揉眼,看到了站在岁安身边的谢原。
    不是幻觉。
    商辞获得起身,全无前一刻的专注稳重,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眼神更是闪躲:“你、你怎么来了。”
    岁安莫名其妙,转头看了谢原一眼,用眼神问——他怎么啦?
    谢原轻轻耸肩——我也不知。
    岁安无奈,只能开门见山:“商师兄,我此来是有件事想请教你,不知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商辞垂眼,看都不看岁安:“这里没别人,你说就是。”
    岁安:“括户之策,可还在推行?”
    谈到正事,商辞稳了不少,“当然,怎么问这个?”
    岁安:“我想知道,关于道观寺庙,你们查过多少?”
    商辞一怔,谢原的神色也跟着变化。
    两人都是知道过往的。
    商辞定了定神,缓缓道来——
    当年,建熙帝带着兵马打回长安,斩杀奸妃妖道平定国乱后,曾借怀玄妖道之作为,对道观做过一次清剿,不仅免去了历朝历代对道门的宽厚待遇,还有了不少苛刻的条件,以至于佛门在短时间门内地位直接赶超道门。
    其实,建熙帝经此一事,对鬼神佛妖都无好感,不止道门,他一度连佛门也想打压,可一来,当时的朝廷并不稳定,国中多灾多难尚未平息,需要花费人力物力的地方多不胜数,没法在那个节骨眼将佛门道门都清理掉。
    二来,自古以来神佛存人心,受到敬仰依赖,建熙帝本就是靠杀伐之力夺回帝位,若再剿杀这些力量,难免被冠以暴戾之名,更有甚者,若国中凑巧生天灾人祸,很有可能会被当成不敬神明之罪,不利于人心归向。
    到现在,建熙帝对佛门弟子不抬不压,大有放任自流的意思,可一些特例还是保留了下来,譬如出家人可凭度牒减免赋税。
    商辞提出捡括流人时,最先采取招安之法,以利益诱流人主动归籍,省时省力,目前也还处于这个地步,不过在这一步之后,就是由官府主导开始搜查了。
    商辞:“你是觉得,可能有脱籍逃税的人躲到了寺庙?”
    谢原:“不止,户籍尚能造假,度牒一样也可以,朝中很多卷宗都残缺不全,根本没有严谨的查询依据,这就给了很多人钻空子的机会,流人假剃度,持假度牒,就可以光明正大避税。都说佛门是圣地,官府也不好冒然对这些地方动手。”
    商辞:“其实此前规划时,我们有考虑过具体的搜查范围,等第一轮捡括之后,我本也会搜查这些地方。”
    “商师兄。”岁安忽然开口:“官府搜查和流人主动归籍并不冲突,你们能不能尽早开始搜查,尤其是寺庙道观这些地方?”
    “可以是可以,只要人手足够,这些都没问题,”商辞疑惑:“不过,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岁安笑了笑,“没事,只是今日遇到些事,偶然想到了。”
    商辞看了谢原一眼:“什么事?”
    谢原“哦”了一声,抹去了卢芜薇和胡洪的事,只说今日去山寺遇到了些歹人,不过已经处理了。
    商辞原本还很担心,但听到谢原在旁陪同,又立马不自在。
    是啊,人家丈夫陪伴在侧,需要他操什么心呢?
    “那我们不打扰商师兄了,告辞。”岁安大致了解,与谢原一起道别。
    商辞继续避开岁安的眼神:“小事,能帮上忙就好。”
    见完了商辞,夫妻二人才打道回府,马车里,谢原主动问:“你不止是在考虑流人问题吧。”
    岁安眼神一动,“元一,你有没有想过,当日你们的新政为什么会先后出问题?”
    谢原:“什么意思?”
    岁安:“我这么说,周大人是为了革新盐政而去,因为遇到裴愫,出了意外,那如果周大人不是因为裴愫被擒。你觉得他这一路能顺利吗?”
    谢原顺着这话想了想,摇头:“不大可能。”
    在遇到裴愫之前,周玄逸已经察觉到异常——民间门可能存在大规模的私盐场。
    就算没有裴愫,他也很可能因为干涉此事,在八月典开市的端口被山铮那些人盯上,这一路未必顺利。
    岁安:“我们不妨作此假设,你还记得,会长安之前,我们发现的另一件事吗?”
    谢原:“你是指是那两姐妹说的事情?”
    当时他们推测出,有这么一些人,前往贫困村落救助百姓,而后又令他们甘心追随。
    那这些人又到了哪里呢?
    岁安提到了另一件事。
    虽然建熙帝在位时没有对佛门做什么处理,但并不代表太子没有这个想法,太子知道皇帝不喜欢这些,所以一直在找机会,就那么巧,最近恰好出了些事情。
    “佛门之地,有抢掠钱财妇孺之事频发?”
    第136章
    在佛门范围内抢掠钱财侮辱妇人, 无异于在烟花柳巷大谈清白正派,简直是挑衅作案,而在近段时间之内的不同地点都发生了此类事件, 就更显得奇怪,太子也是因为有心整顿,才发现了这个情况。
    岁安:“按照商师兄原本的计划, 等到第一批主动归籍的流人都检录完毕后,就轮到朝廷开始搜查,那佛地道观等所有被列为排查范围的地方, 都会遭到搜查。如果佛寺道观里真的藏了逃税的流人,那是不是代表, 它也可以藏其他的人?”
    谢原坐直了:“新政的目的是为国库增收, 一旦遭到破坏,我们首先怀疑是为破坏增收。”
    “但换个角度来看, 盗走税银只是一个打乱新政进度甚至直接叫停的方法,掩盖在阻止增收这一目的之下的另一目的,是阻止搜查,又或者两者皆有。”
    所以,对方先后破坏两方的新政, 是因为他们事先预见到了可能造成的后果, 为了阻止这种后果才动的手, 可他们当时一无所知,只觉得是在针对国库增收。
    谢原:“那你怎么对殿下说的?”
    岁安摇摇头:“我们此前改换身份小心行事,对方尚且机警应对, 还掀起这么大的风波,若是殿下领头来查此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风浪。”
    “太子殿下开始接手越来越多的政务, 陛下甚至能毫不过问,全凭他自己判断做主,这么看,我与殿下所处的境地倒有些相似,你之前说,我现在应耐心仔细磨合锻炼,那到殿下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呀。”
    谢原点头:“殿下刚刚因税银案破得到嘉奖,眼下更应该谨慎行事,若有错漏,尤其是不该出的错,极易落下话柄,低调谨慎些是好事。”
    岁安:“那此事……”
    谢原知道她的意思,立刻道:“你的推测不无道理,若真有其事,或许是我们主动出击的好机会,不大张旗鼓,并不代表视而不见,放心,我来安排。”
    岁安看了谢原一眼,弯了弯唇:“好。”
    进入走了这一趟,岁安颇感劳累,谢原难得的没让她去书房,抓着人就回了卧房:“今日早点休息。”
    岁安如今有身孕,天气又凉,浸浴容易着凉,所以只需在卧房用热巾擦拭,再换个睡袍即可。
    夜色沉沉,院中静谧无人,谢原三两下收拾好自己,亲手帮岁安。
    安神香青烟袅袅,房中换上了冬日里用来挡风保暖的厚帘,隔去风寒杂音,只剩暖香怡人。
    谢原小心翼翼解开她的腰带,衣裳刚刚滑下肩头便不敢再剥,热乎乎的巾子擦拭着白嫩的肌肤,谢原自问没有用力,却擦的她肌肤泛红。
    谢原:“力道如何?”
    岁安眯着眼轻轻哼:“好舒服。”
    其实,谢原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不阻止也不干涉,而他对她和孩子的关切担心,从来都是用行动表示,甚至以往他不曾做的事情,如今也都开始一一上手去学。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也有要忙的事,但这些,他从未在她面前抱怨过。
    想到这里,岁安看了谢原一眼,忽然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又无事人一般继续享受丈夫温柔的照顾。
    殊不知,这一亲,颇有些失策。
    热气将她身上的香气都蒸腾出来,谢原喉头轻滚,眼神不自觉的落在岁安的侧脸上。
    暖色的烛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少女肤白细腻,碎发柔软,闭着眼时睫毛垂下,是安然享受的模样。
    谢原身上紧了紧,捏住巾子。
    岁安察觉,动了动身子:“还没擦完呀。”
    她一动,挂在她肩头的衣裳便又往下滑了几寸。
    下一刻,一双灼热的唇贴了上来。
    岁安战栗睁眼,谢原已从后面抱住了她,细细密密亲吻她的后背和脖颈,手也探到前面……
    两刻钟后,岁安总算穿好睡袍,面红耳赤的躺下,谢原唤来朔月和阿松收拾了一下,也跟着躺下。
    岁安身上发烫,脸更烫,她再次体验了那种不做比做了更受不住的滋味。
    谢原见她还没缓过来,轻轻笑了一声,凑过去将她抱住:“还没三个月啊,真要怀胎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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