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角落,只剩下她和谢行川。
    她挑完果汁就打算走,冷不丁地,看男人突然拿起个什么,手指往上掂了掂,而后目光一挪,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正欲转身的简桃被这一眼定在原地,强烈的好奇心迫使她停住手腕,开口道:“怎么了?”
    这人半靠冷柜,指尖半拢,学着她之前在车上的句型,悠悠地吐出这么无可奉告的一句——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其它的东西。”
    简桃:“……”
    你是真记仇啊。
    推车向左,脑袋里突然銥嬅有片刻的放空,简桃想起第一次见他。
    他从高中那会儿就记仇得厉害。
    简桃还记得那是个非常普通的正午,聒噪的蝉鸣奏响在校园的每一处,震耳欲聋地,窗口有梧桐树叶被阳光晒得发烫的味道。
    他天生就带了点风云人物的味儿,人家转学都是九月,他是八月,补课时随便选了个人心浮躁的星期五,穿了件白t进了校门。
    简桃低头背单词时,后排女生们的叽叽喳喳像是字母一样窜进耳朵里,说学校转来一个特帅的公子哥,正在校长办公室领校服。
    她们暗自押注,赌他今天会不会穿。
    简桃压根没多想,也不在乎他到底是转到哪个班,背完单词拿出听写本,打算趁热默写一天的词汇量。
    谢行川就是这个时候进班的。
    据后来的小说爱好者钟怡所描述,那天的谢行川说一句帅到天绝地灭也不夸张。
    他从正门跨步上讲台,穿着最平庸的白色校服,手臂侧勾着书包,懒散挂在身后。
    寡淡的校服硬是被他穿出几分风流韵味,头发一看就没怎么打理,只是懒洋洋地抓了几下,却在光照下显出莫名的苏感,像是撕破日光,突破次元走出来的漫画人物。
    深邃的眉骨,锋利的下颌线条,明晰的手臂肌肉和指骨,实打实的原生帅哥,不知道吊打多少搔首弄姿的男高中生,透着股睥睨众生的高贵劲儿。
    一看就很难搞。
    所以那时候,作为简桃同桌的钟怡,立刻兴奋地压低声音,戳她胳膊分享道:“你看门口那帅哥,好正好渣,好带劲。”
    她从默背里艰难地抽出一点神思,朝门外匆匆扫了眼:“门口?门口站的不是光头彪吗?”
    钟怡:“……”
    终于,在钟怡锲而不舍的带领下,她总算找到点时间,抬头看了谢行川一眼。
    他正准备下讲台,抬腿的那一刻她收回目光,继续挥笔。
    钟怡:“怎么样,是不是挺帅?”
    inspiration,灵感。
    她流畅地拼出这串,已然忘记他长什么样,随口回说:“就那样吧。”
    话音没落,勾着书包的少年谢行川路过,坐在她身后的位置上。
    ……
    那就是她和谢行川孽缘的开始。
    当天下午,学校如火如荼地开展校庆准备工作,每个班都要出一个方阵,男女生各挑一个走在最前面。
    她是副班长,选人的任务交给她完成。
    班主任下课时,随意拍板定下:“女生就是你嘛,至于男孩子……挑我们班最帅的那个就行,毕竟是全班的脸面。”
    最帅的那个?那是哪个?
    她就近先问了班长,可惜班长有点矮,不好意思站最前面,让她再找找。
    找来找去没得选了,她把目光锁定新同学。
    简桃抱着马上要派发的作业册,走到谢行川身前,问他:“同学,下个月校庆,你方便走第一个吗?”
    这会儿她终于看清他的长相。
    夕阳橘色的光织出张网,从他肩颈处泾渭分明地洇开,他的白色校服被烫上炽烈的光,像调低了透明度的水彩画布,而分界线往上,是辨识度很高的眉眼,眼皮上有颗不明显的小痣。
    他勾了下唇角,眼尾却没跟着动,漫不经意的眼里写满玩世不恭,笑时喉结会很轻、很轻地滚动。
    这人长了一张很礼貌又很不礼貌的脸,就那么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问她——
    “你不是说我长得一般么。”
    简桃:?
    怎么也没想到会收到这种回复,她有些难以理解地站在他桌前,手里的练习册还维持着放在他桌沿的动作,像被人施了定格。
    大概是等了会儿,谢行川这才抬起眼来,手指挑了下她最上方的作业本,挑眉问她:“怎么,要我帮你发?”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反话,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长期积攒的学业压力在此刻找到出口,又或者是有的人生来就不对盘——
    一贯被所有人盖章平易近人的她,竟然从善如流地接下。
    “可以吗?”她松开手,温柔地说,“那谢谢啦。”
    谢行川:“……”
    她一直觉得她和谢行川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偶尔她高一丈,偶尔他多一尺。
    就像最开始他那么不乐意当仪仗队的第一个,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只不过二人的梁子也随着越结越深罢了。
    节目还在录,没空再想下去,简桃及时打住,收回了神思。
    只遥想那时候,她和谢行川的关系实在是差,有了初见的引子,后面就算是小组讨论,没一会儿也会对呛起来。
    现在关系虽然也不怎么好,只是比起高中那时候,倒也是进步太多了。
    要是没有这综艺,估计他们俩这辈子就这样了,更别说偶尔还能平和地聊两句天。
    思忖间,大家又在结账处汇合,服务员帮他们装好袋,简桃把自己选的那两大袋提了起来。
    走出超市,门外仍是骄阳高悬。
    潇潇和邓尔找到一辆可以租的游戏车,投完几个币就开始加速狂飙,为数不多的摄像老师连忙跟上,各个机位去拍上去就是一顿加速,生怕错过了镜头。
    简桃提着东西,在后面慢吞吞走着。
    走了会儿想到什么,转头一看,身后已经没有摄影师了。
    都去追潇潇和邓尔去了。
    这么想着,一计又成,她抿着唇,动作很轻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那两袋零食,挂到了谢行川的指尖。
    突然负重,他顿了一下,旋即侧眼看她。
    仗着二人走在后面大家看不见,简桃给了他一个充满肯定的目光。
    可能是想显摆一下自己比她力气大很多,谢行川把所有东西换成单手拎,而后轻飘飘道:“又把我当苦力了?”
    她故作意外地抬头,一脸“你怎么这么想我”的样子看着他。
    “怎么会呢,”她说,“苦力要给钱,你不用。”
    “……”
    *
    午餐大家是在车上吃的自热火锅,漫长的驱车后,他们终于来到新西兰的夜市,打算体验一下当地小吃。
    因为用的还是简桃和谢行川赚的钱,所以潇潇点餐都很克制,算来算去,生怕多花了,勾了几个小吃,又擦掉。
    简桃看了,递菜单的时候又把那几个加上去:“没事,出来玩嘛,想吃就点。”
    潇潇不太好意思:“毕竟你们赚的也挺辛苦的,把节目组的房费一还都不剩多少了。”
    “那到时候再赚就行了,”想了想,简桃安慰道,“实在不行让谢行川再帮电视台拍个广告。”
    邓尔心说你们现在内涵都是当着面了吗?
    这就把我行哥卖了?
    谢行川正在擦餐具,闻言没什么表情地笑了声,大家生怕战争一触即发,连忙转换到了新的话题。
    之前的钱今晚一花,确实不剩多少了。
    节目组甚是满意,拿着个小喇叭笑眯眯道:“各位之前赚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明天是不是该工作了?”
    于雯:“你这话说的,我们哪天不是在工作。”
    潇潇大笑:“就是就是,来新西兰不就是工作吗?”
    邓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看我们没钱了,又能拿捏了,专门喊我们去做一些重活累活,节目效果就有了。”
    导演组还在装:“那我们不安排也可以啊,老师们自己找?”
    “找不到的话我们可以施以援手”这句还没说出来,简桃回身看了眼:“行啊。”
    导演组:?
    简桃:“我看这里就挺好,生意好流量大,而且那边好像有几个空位招租,我们可以试试。”
    导演组正要开口,潇潇跟道:“那做什么呢?”
    “烧烤,”简桃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边烧烤生意很好,而且味道一般,如果我们这边有会烤的,肯定能赚。”
    导演组:“那——”
    温晓霖:“烧烤我倒是可以,只不过一个人忙不过来。”
    导演组:“明——”
    邓尔:“我可以我可以!我给你打下手,我贼爱洒孜然。”
    简桃点头,非常有生意头脑:“那这样,两个人备菜,两个人烧烤,一个收银,另一个……我们弄个饮料台怎么样?”
    潇潇:“一条龙服务!可以可以!”
    简桃:“正好我之前刷到过一些手作饮料的教程,回去再找找,这不比他们赚?”
    导演组:“……”
    请问我们还插得上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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