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执笑了笑,少年的眉角伶俐,锋芒毕露,所有的情意都放在眼睛里。
    他把药放在姜馥手心,不等她再次回绝,就从窗口飞身离开,越上屋顶,一眨眼消失在姜馥的视线里。
    真是莫名其妙。
    姜馥不解,但她很快就将之抛之脑后,带着手里的醉蟹,心情畅快地回到府中。
    天边暗沉,夜色上涌,一轮明月挂在空中,照亮了略微黑压的宅院。
    李砚不知为何不喜欢光亮,这李府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一片。
    一身鹅黄襦裙的姜馥吩咐以烟,让她把四周都点亮。
    她要好好改变他。
    姜馥手拎着那盒醉蟹,踮着步来到李砚的书房门前。
    窗前亮着火光,姜馥轻轻扣了扣门。
    刚刚还亮着的火光立刻熄灭,姜馥有些急,他这又是不想见她。她抬起那盒醉蟹,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把食盒打开一条缝,让香味顺着洞传进去。
    她轻声道:“砚砚,我给你做了醉蟹,你尝尝吧。”说完姜馥就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半晌,一道略微阴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你到底想搞些什么花样?”
    听到他说这话,姜馥的心往下沉了沉,那种奇怪的情感又涌进她的心腔。
    她讷讷道:“想请你尝尝我做的...”
    话还没说完,里面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在她眼前打开。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难堪
    姜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男人面色冷沉,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让她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难道是她和泰轩会面被他发现了?
    可是,他又凭什么生气?凭什么如此对她?
    她只是想夺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她都没有去质问他他去干了些什么。
    想到此,姜馥坦然地直视着他,把手里的食盒往前一送:“这是给你的,你爱吃不吃。”
    说完这句话,姜馥也不等他回应,就把食盒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小小的背影,步履蹒跚地走了。
    李砚垂下眼,良久,看着姜馥走远后,才伸手拿起地上的食盒,转身回屋。
    他轻轻拨开包的有些笨拙的纸张,露出里头的那道醉蟹。
    这么复杂的东西,她竟也做了。
    里面的壳也事先都用剪刀剪开了,他只要轻轻一拨,就能轻而易举地吃到里面的蟹肉。
    他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他记得她以前做公主的时候,都是婢子们亲手剥好了,她晃着小腿等着婢子的投喂。什么时候她也干起这些事来?
    李砚有些难受地闭上眼,唤来杨子询问她的动向。
    “大人,夫人被您拒绝后,大概是以为您嫌弃她的手艺,饭也没吃就让以烟备车去了那醉蟹楼,想必这道醉蟹就是出自那里。”
    “醉蟹楼里东西都很好吃,想必是夫人亲自去那里买了这道菜给大人的。”
    杨子向他一叩,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
    夫人父亲的事,大人一向忌讳如深,不告诉夫人也好。
    李砚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道醉蟹,最终又把它包好了放在案几上,靠着那碗有点黑糊糊的汤旁边。
    -
    “夫人,您回来啦,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以烟看着姜馥有些恹恹的小脸,及时地转移话题。
    姜馥泡在浴桶里,全身的毛孔张开,她有些舒服地叹了口气,随即眉头又拧了起来。
    那李砚,不知整日待在房里干什么,身上有很浓很浓的香味,要不是她知道他没出去过,她都要以为他去那烟花柳巷之地寻觅美貌娘子了。
    可是,这天底下,谁有她美?
    还冲她发脾气。
    真是喜怒无常的男人。
    那种奇奇怪怪的感情又流淌在她的心间里,她烦躁地拍了拍水,却没想激起的水花溅进她的眼睛里。
    异物进入眼睛的感觉让她疼痛难忍,姜馥紧紧闭上眼睛,空出一双手来狠狠地揉了一把。
    再睁眼,发现手里多了几根睫毛。
    “啊!”
    她一个美人,睫毛竟然掉了,这是十分严重的事情。
    姜馥也不洗澡了,匆忙擦了擦身子,就从浴桶里出来。
    “夫人,这还没好呢。”以烟有些茫然地看着姜馥,抓着木舀的手空悬在空中。
    此时的姜馥却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穿好里衣,就急急地坐在铜镜前,睁大眼睛端详自己镜中的小脸,那几根掉落的睫毛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被她捧在手心里,不断地往眼睛上戳。
    想不到,她这么年纪轻轻,就年老色衰了吗?没听说过睫毛也会跟着掉的啊?
    她刚刚只是用手揉了下眼睛而已,这是怎么回事?
    姜馥低头盯着自己手心里的那几根睫毛,也管不上什么李砚了,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终于看懂姜馥所作所为的以烟噗嗤笑了一声:“夫人,这睫毛掉了也还是会长的,夫人这么年轻,不用担心。”
    夫人比她年长几岁,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看着以烟好笑的眼神,姜馥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不时有些窘。
    好在以烟及时开口,缓解了她的尴尬:“夫人,后日是一年一度的赏春会,想必当今皇帝也会遵循这个传统,到时候大人肯定会携夫人前去,到时夫人好好打扮,和大人单独一起好好谈谈,关系一定会有所缓和。”
    大人对夫人的态度,她也觉得好生奇怪。
    “好,那我先睡觉了。”
    姜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转身一骨碌钻进被子里,把自己包成一个团子。
    “可是夫人,晚饭还没用呢。”
    “不用了,不用了。”
    姜馥向以烟摆摆手,她得好好修生养息,以防年老色衰。
    -
    “大人,夫人说不吃了,让您自行用膳。”
    以烟来到前厅,躬身一禀,便退在一旁。
    抓住筷子的手紧了紧,李砚抬头瞧了一眼卧房的方向,见果真已经熄了灯,便挥手让以烟下去,不过眼前这饭菜,也突然让他没了吃下去的欲望,他心口有些发堵。
    “大人,后日是赏春会,不知大人想邀谁参加?”杨子见大人要走,急忙拦道。
    李砚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皱着眉看向他。
    “大人,今日陛下特意差人来问,而那程珏又是陛下的贵客,想必陛下的意思是让大人携程珏参加,大人,那人估计明日又会来一次,怕是问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是不会走了。”杨子有些怨气,还是把想说的话都一股脑地吐露出来。
    当下背地里的那伙人他们还尚未查清,陛下这里又逼得紧,李砚起身,缓缓踱步到被绑在柱子上的程珏面前。
    在烈日中暴晒,在大雨中浸透,纵是铁打的骨头也经不起此折磨,程珏被绑在柱子上,瘦得几乎脱了样,颧骨外突,衣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胸前是风干了的血迹。
    若是她之前的那些将领,怕是也认不出她现在的样子。
    李砚挑了挑眉,向杨子使了个眼色,杨子立刻会意,搬起一桶混着盐和辣椒的冷水从她头上浇下去。
    程珏被激得一颤,睁开眼来。
    -
    隔天一早,姜馥就听说了程珏被人放下的消息,本来她每次出门都会见到被绑在柱子上的程珏,这下柱子空了,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夫人,这怎么办呀?”以烟有些着急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怎么办?”姜馥淡淡地重复她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地拿起一个针线做的小人,抄起一根绣花针便刺入她的颈部。
    “去吃饭。”
    姜馥带着以烟来到前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位置上的程珏,她一左一右围着好些人服侍她,她自己受伤之时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何况她现在还没有好全。
    程珏见到姜馥,抬起头来,眼里干净,招呼着她前来坐。
    尽管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了敌意,比之前更甚的敌意。
    但姜馥面上也没有表现出过多,只是学着她的样子,朝她点了个头,就径直向右上位走。
    “姜夫人,你还是别坐那个位置了吧,阿砚该生气了。”
    程珏慢条斯理地开口。
    姜馥有些疑惑地朝李砚看去,却见他黑着一张脸,对着她道:“下去。”
    没有一丝情感的,冷冰冰的声音,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碰瓷不得的乞儿。
    毫无往日羞窘的情意。
    姜馥起初以为他是开玩笑,继续往上走,但李砚忽然横挡过来,伸手指了指下面一个位子,脸色难看。
    她在他心里连这个家的女主人都不算了吗?
    他就这么嫌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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