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入眼,需用菜油清洗。”崔小宛闭着眼,靠在墙边,感觉眼睛已有些刺痛。
    “您等着,我这就去后厨找点菜油来。”
    店小二正要走,突然看到崔小宛手上还拿了个小布包,“这东西您现在拿手上也不方便,我先替您放一边吧?”
    崔小宛眼睛难受得厉害,点点头,只希望对方能快些把菜油拿来。
    店小二接过小布包,将它放到柜台,正打算离开,又回头多望了两眼。
    这个小布包,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温大小姐拿来的那个?
    第24章 (作话)
    温如月回到府中,便觉气氛不太对,以往家丁侍女虽规矩,但偶尔也会说笑两句,今日却是一片沉闷。
    她绕过庭院,透过板窗,远远瞧着温治坐在大堂主座,神情肃穆,张掌柜也在,坐在旁边不停喝茶。
    想来是在聊香满楼账本的事。
    她凑近了想听清楚一些,没料脚下踩中一截枯枝。
    “咔嚓”。
    温治回过头,一眼便瞧见窗外的温如月,神色缓了缓。
    他手指冲她一曳,“进来。”
    温如月进了大堂,才看到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的温璧,她这大哥显然是刚从病床上被人薅下来。
    “爹。”
    温如月不知道温治喊她进来做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该行什么礼,就简简单单喊了一句,然后双手交握,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温璧听到这声音,猛地回过头来,目光怨愤,吓得温如月往后退了一小步。
    温治瞪了温璧一眼,看向温如月时面色稍霁,“如月,账本的问题是你发现的吗?”
    “嗯。”
    温如月点点头,“我看过了,从去年三月份开始,酒楼每个月都有一笔不知是什么名目的钱款支出,数额还都不小……”
    “爹!这丫头怎么可能看得懂账本,又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去香满楼看账本?定是她找人做手脚,栽赃于我。”
    温璧跪在地上,越说越委屈,“她先前就与我不对付,明明是同个爹娘所出,却将我当仇人看待,恨不得见我大祸临头。爹,您可千万别信她!”
    温治沉默了半晌,抬眼看向温如月,等着她的说法。
    他这大女儿从小性子软,遇事犹豫不决,他就想早早将她嫁出去,找一户殷实人家,以后也算是衣食无忧。
    至于看账一事,他没指望大女儿能当家,日后让她带个厉害点的婆子嫁过去,不受人欺负便好,便也没让她学过。
    谁知她闹了私奔这回事,他原本是想责罚她,看到她头上的伤又有些不忍。
    温璧说的后面那一堆,他是不太信,但前面那句,确实让他起了疑心。
    温如月不知道原身跟温璧关系如何,对温璧又是什么态度,见他说了一通,自己却是一句也反驳不了,急得眼睛通红。
    她再往前一回溯,突然记起温璧还提到看账本这事,急急开口:“我会看账本的,会一点。”
    穿越前,温如月家里就是做生意的,虽说大巍的账本与华国还是有些区别,但理解起来也不难。
    至于她说会一点,那是因为大巍的文字她还没完全熟悉,偶尔碰到一些生字,尤其是一些食材名字,猜也猜不出意思。
    温治让人搬来几本账簿,放到温如月旁边的小桌上,“这是云上轩这两年的账簿,你看一下,可能瞧出问题?”
    【温如月】这是什么字?
    【聂灵嫣】不懂。
    【佘凤】锦。从上到下是云锦,金锦,蝉翼纱,鱼鳞绡……
    【佘凤】这是什么?账本?
    【聂灵嫣】这些不是云上轩进的布料吗?我记得整个晸京城只有云上轩有鱼鳞绡。
    【聂灵嫣】月,云上轩也是你们家的呀?
    温如月问了几个生字,看起账本便顺利许多,连翻好几本,眉头微微蹙起。
    温璧瞧见她的神色,哂笑一声,“别装模作样,你大哥我管了两年商铺,都未必能翻一遍就看懂,你?嘁。”
    温治看着温璧那副嘴脸,闭了闭眼,这大儿子终究是让他给惯坏了。偌大家业,难道以后只能交在这个不学无术的逆子手中?
    此时温如月也已翻完两年的账本,放下最后一册,拢了拢袖子,看着旁边云上轩的尚掌柜,正犹豫怎么说。
    “云上轩这两年的账目确实有些问题……”
    温治目光柔和,“有什么疑问,你直说就是,尚掌柜不是小气之人,你说错了,他不会怪你。”
    “对对,老夫不介意这些。”尚掌柜在一旁笑着附和。
    “这两年的进账其实都不少,只不过去年较之前年,隐隐有些下滑。其中鱼鳞绡在前年还颇紧俏,去年便无人问津了,但云上轩还是按原先的数量进货,导致库存积压。”
    温如月开了个头,便滔滔不绝,一连点出好几个隐患,温治和尚掌柜听得频频点头。
    尚掌柜听罢,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大小姐一针见血,唯独鱼鳞绡另有隐情。前年宫中有贵人喜欢鱼鳞绡,传开之后,整个晸京城都跟风采买。”
    “到去年夏天时,宫中有人透露消息,说贵人不喜与人穿一样的衣裳,便也没人敢买了。那时云上轩的订单已下,货也在路上,也只好吃下这亏。”
    这边聊得和气融融,那边温璧还伏跪在地,嘴唇苍白。
    “你们是串通好的,尚掌柜肯定也是被这丫头收买了。”
    “够了。”温治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往温璧面前的地上一砸。
    “砰”。
    碎片四溅,其中一块瓷片弹起,划伤温璧的额头,鲜血滴答落在地板上。
    “你吊儿郎当,不学无术,还整日寻欢作乐,花天酒地,我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却是将你惯成这副德行。”
    “原以为出了事,你能收敛一些,谁知你非但不改,还把这一切推到如月身上!咳……咳!”
    温治被气得直咳嗽,张掌柜忙帮他顺了顺后背。
    温如月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还见了血,一时也有些紧张。
    若是现在不替温璧说几句话,之后他肯定会找她麻烦,但她不善言辞,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温治缓过气来,指着温璧,一字一顿,“以后云上轩和香满楼都不用你打理。”
    温如月闭了闭眼,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她正想开口劝几句,又听温治说道:
    “正好如月在经商一道也有些天赋,便交给如月吧。”
    这个结果也不错。
    温如月默默闭上了嘴。
    “她哪懂这些?爹,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您就原谅我一回,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温璧哭丧着脸,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就差直接趴在温治脚下哭嚎。
    温治看得心烦,一甩袖子,径直回了里屋。
    【聂灵嫣】所以你去香满楼搭救崔小宛,还顺便给自己挣了一家商铺一家酒楼?
    【聂灵嫣】牛逼!
    【温如月】只是帮忙打理,我担心温璧以后会报复我。
    【聂灵嫣】没事,他要是敢报复你,你就叫崔小宛揍他。
    【聂灵嫣】说起来,崔小宛是不是很久没说话了?
    *
    崔小宛闭着眼睛,倚在墙边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到店小二拿来的菜油,赶忙将眼睛和脸上的石灰都清洗干净了。
    她谢过店小二,拿起小布包出了香满楼。
    被江书折腾这一下,整个人都有些狼狈,衣服湿哒哒,脸上全是油,还有几缕头发贴在上边。
    正要往回走,身后传来个低沉和婉的声音。
    “将军?”
    张玉喜远远就瞧见崔小宛了,但是看着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以及一身极不相称的衣服,一时没敢认,待走近了才看清崔小宛的脸。
    她忙过来扶住崔小宛,目露关切,“将军这模样,肯定不能直接回府。翠鸟儿巷那座宅子,租期还没到,不如先去那收拾一下?”
    张玉喜说得也在理。
    但崔小宛还未抓出奸细,对张婶子存了点戒心。
    张玉喜伸手替她拨开贴在侧脸的头发丝,“堂堂二品武将,怎能以这副形容示人?铜雀街也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您呢。”
    崔小宛将她的手轻轻拍到一边,摇了摇头,“无碍,先回吧。”
    张玉喜叹了口气,闭了嘴,跟在她身边。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将军府门口,护卫上来,支支吾吾禀报,说小郡王又来了,杀气腾腾,他拦也拦不住。
    崔小宛看着护卫单薄的身形默了默,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钱请别的护卫。”
    说罢,她气势汹汹踏进将军府。
    这小郡王怎么翻脸不认人,刚刚在酒楼里还和她聊得好好的,转头又来找她的麻烦?
    崔小宛绕到庭院,脚步一顿,眼前这幕令她呼吸一滞。
    只见小桃跌在草地上,裙上沾了湿泥,听见脚步声,嘴角耷拉,可怜巴巴望了过来。
    而小郡王就站在旁边,轻摇折扇,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崔小宛火冒三丈,过去将小桃从地上掼起,忍住了动手的冲动,横眉看向他,“小郡王什么意思?”
    来找她的麻烦就算了,还欺负她府上的人?
    聂容昭收了折扇,淡淡瞥她一眼,突然往后一退,桃花眼满是嫌弃,“你这是去油锅里滚了一圈?蓬首垢面,离我远点。”
    崔小宛听了这话,反倒往他的方向进了一步,“小郡王先告诉我,无缘无故闯到我将军府,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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