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该要冷静。
    现在根本不知道背后的人有多强大,也不知道背后的人目的是什么,如果就这么贸然打草惊蛇,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加糟糕。
    寒风一股股吹来,将他的怒不可遏吹散许多,他平复完心情后,才回到厢房。
    昨日捉住的那只魅蛇,还躺在角落里,神情恹恹。
    司澜施法松开魅蛇,治好它身上的外伤,“我今日见到你们的蛇母了,你回去告诉族人,她目前没有事。”
    说完话,司澜吹灭油灯,合衣而寝。
    魅蛇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身形噌的一下消失在门外。
    黑暗中,司澜脊背慢慢佝起,仿佛这样能缓解几分心中的难受。
    小白龙则盘着尾巴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它起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后面从他的反应中,隐约猜到什么了。
    可怜的魔尊。
    他的那位修士朋友现在只是一具靠着邪术支撑的傀儡了。
    不过,它刚刚从那具傀儡中,隐约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煞气,怀疑操控这具傀儡的人,跟当初破坏它渡劫的人是同一个。
    那这人朝它下手就算了,如今朝魔尊的朋友下手是为了什么?
    难道最终也是为了引到魔尊身上?
    想到这,小白龙沉着金眸,神情凝重。
    司澜没多久便陷入到睡梦中去,迷迷糊糊时听到诡异的嘶嘶声响起,鼻翼里充斥着浓郁的腥味。
    他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座幽暗的地牢中,周身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怪兽围绕着,紧紧贴着他的皮肤,浓烈的腥臭味如影随形,但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耳畔有节奏的响起。
    他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寒意沿着脊椎腾腾而起,仓皇转过身,看到一只巨大的蛇头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那蛇头张着血盆大口,一下子便将他整个人吞下去。
    他猛地从睡梦中坐起来,满目惊惧,鬓间汗水浸湿了头发,几绺发丝黏在脸上。
    原来是噩梦。
    难道是这几日不停的跟蛇打交道,所以才会梦到这样奇怪的噩梦?
    他擦掉脸上的汗水,轻轻舒口气,坐到铜镜前发愣。脑海却忍不住想着玄灵门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只是越想脑袋越乱。只好先暂停,整理一下头发,结果发现脖颈上又冒出来一排牙印。
    这排牙印与昨天的牙印,位置一致,只是大小不同。
    他没想到他昨晚都这么伤心了,这玄灵山上的虫子精居然还不忘半夜来咬他一口!
    真是欺人太甚。
    司澜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震动声惊醒床上的小白龙,小白龙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司澜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若查出来是谁咬本尊的,本尊一定要捏死那只虫子。”
    “……”小白龙。
    它心虚的蜷起尾巴,昨晚它怕他出事,一直默默守着他,守着守着,它突然觉得他有点香,没忍住就咬了一口。
    只是吃饱喝足后,却忘了毁灭「罪证」。
    难道真的像虞无道说的那样,变小后脑子也变笨了?
    司澜在身上布了个束魂阵法,今晚那小虫子若是再来吸他的血,就会被阵法擒住,他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小东西,敢这么大胆,偷喝他的血。
    他本想问小白龙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小白龙对上他的视线后立即撇开头,将脑袋埋到身体下。
    司澜看它这副模样,还以为它不想搭理自己,也不再问他了。
    他哪里料到它实际上是心虚。
    他伸手探向小白龙的灵虚,发现这小东西灵虚还不如上次在七弦洞里的状态,怎么越养越差?
    “小东西,你最近干了什么事?”
    第9章
    司澜先前发现小白龙能自行修复内息后,便没有带它去看病,但没想到这小东西的内息现在又乱了。
    “小东西,你先坚持住,等参加完婚礼,我便带你去看伤。”
    小白龙眨巴了下眼睛,算是回复司澜。
    大抵是睡了一夜,司澜心情平复许多,推开门,看到玄灵山上匍匐着的那株螣英,也能沉下气来。
    今日的天色不错,金轮高高挂起。山巅上浮云轻轻涌动,将一束束金色阳光淹没住,谷风缓缓拂过山间树木,吹得枝叶徐徐摇晃。
    司澜使了个法,掌心幻化出无数根褐色的小羽毛,那些小羽毛像是长了灵魂般,漂浮在半空中,朝玄灵山四周飞去。
    它们是他的小密探。
    “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你切忌躲在我的怀里,不要擅自跑出去。”司澜摸了摸小白龙的脑袋。
    小白龙抬头看了一眼司澜,神情带着一丝凝重。
    这个魔尊今日要做什么?
    许邑领着一行弟子找过来时,看到便的司澜正在和小白龙说话的场景,上前恭敬行礼,“司尊者,宴席即将开始,我带您过去。”修行界娶亲仪式繁琐,许邑怕司澜不懂,便特地过来寻他。
    “有劳了。”司澜微微颔首。
    许邑见司澜眼下一片鸦青色,忍不住出声问道,“司尊者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嗯,昨晚夜半时我听到有窗外虫子在叫,没有睡着,玄灵山有没有那种牙齿长得像……人类的虫子?”司澜说到后面轻轻咳嗽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许邑怔愣住,“牙齿长得像人类的虫子,这我倒没有看到过……”
    没有这种虫子吗?
    司澜下意识的摸了下脖颈,若不是脖颈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疼痛,他都怀疑这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既然不是虫子,那会是妖怪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咬他一口?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话,却没注意到怀里的小白龙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玄灵门的这场婚事,将修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邀请来了。
    宴会上,众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话,虽然各个身着不同门派的服饰,但看起来都颇为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司澜睐了一眼众人,收回目光,坐到一旁的空位上。
    他刚一坐下,便有修士倾着身子问话,“这位道兄看起来颇为眼生,不知道拜在哪个门下?”
    司澜看了一眼对方的服饰,内穿白色道袍,外搭蓝纱禅衣,跟宋光身上的修士服一模一样。
    大抵是对宋光没了好感,连带着对宋光的同门也没有好感,司澜便随口敷衍着话,“鄙人无门无派,散修一个。”
    他这话刚一说出来,附近的修士们表情发生细微变化。
    在修仙界,颇为注重修士的出身,认为出自名门派系里的修士才有鸾姿凤态,才能问鼎九霄,因此无门无派的散修一直被排斥在正统体系外。
    换言之,散修就是处在修仙界食物链最底层的修士。
    那元婴期修士本来看司澜的模样,还以为司澜是什么隐世仙人,在听到司澜自称散仙后,便不想套近乎了,虚虚一笑便扭过头和身边的人继续说话。
    “宋光兄怎么还没来?早晨我去宋光兄房里喊他,发现他不在,我还以为他早就来了。”
    “是啊,往日里宋光兄可是最爱凑热闹……”
    “你们今天有看到他吗?”
    “没有。”
    “我也没有……”
    司澜听着身旁几人的对话,默默把玩着眼前的琉璃酒盏。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大概再也看不到宋光了。
    少倾,玄灵门弟子手持青觚,鱼贯而入,为客人们添酒。淡淡的酒香味瞬间从琉璃盏中弥漫开来,清醇诱人,引得修士们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酒,竟然这么香……”
    司澜垂眸看了一眼琉璃盏中的酒,颜色清澈透明,然而映在琉璃盏上的光晕却是七彩斑斓,看起来颇为辛奇。
    他正要端起酒杯仔细打量,忽然听到修士们的声音响起。
    “楼尊主出来了!”
    司澜抬起头,看见「楼玉」从珠帘中走出来。
    楼玉头戴褐色朱玉冠,穿着一身红色喜袍,衬得眉目如画,俊朗不凡,他似是刻意避开众人,只站在宴会的高台上,远远招呼大家,“今日仪式繁琐,玄灵门若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台下的一众人连忙客套着话,“楼尊主客气了,玄灵门弟子聪明伶俐,将我等照顾的非常周到。”
    楼玉没说话,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眸光掠过众人,与司澜的视线隔着半空对上。
    司澜莞尔一笑,那假楼玉见状,也是轻轻颔首笑了一下,很快,他又掠开视线,朝着众人道,“各位,眼前青觚中盛的酒名为襄丹酿,是用尊胜山百年玉莲酿造而成,一杯便能增加数十年的修行,还请各位慢慢享用。”
    “楼尊主您真的太客气了,怎么能拿仙酿来招待我们这些俗人?”
    “是啊,随便上点酒就行了,反正咱们今天聚集到这里主要是为了恭贺楼尊主您抱得美人归,喝不喝酒无所谓。”
    众修士表面上还在客气说着话,实则在知晓一杯酒能增加数十年修行后,内心早已蠢蠢欲动。
    一杯十年,两杯二十年……那十杯岂不是一百年?
    这等修行仙酿居然被玄灵门当做普通美酒拿出来招待众人,可见,玄灵门当真是物华天宝,令人艳羡又有些垂涎。
    楼玉主动饮下一杯酒,请大家自便后便退下了,由弟子们接着招呼大家。
    司澜目光一直落在楼玉离开的背影上,捏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攥紧力道。
    这个假楼玉在故意躲着他,看样子他也知道靠近他,身份就会被发现。
    但现在他要找个机会接近他,对楼玉的肉身施展净秽咒,便可以看到楼玉生前一年所经历的一切。
    “这位道兄,您不尝尝仙酿吗?”那元婴期修士见司澜一直拧眉沉思,对眼前仙酿无动于衷的模样,又凑过来问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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