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客厅,在电视柜上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着乡村乐风格的流行音乐,云穆欣佇立在客厅的中央,似乎在准备作画。
    云穆欣身前正摆着一隻画布架,而画布架上的画布,已经染上了两层已经乾涸的油彩顏料;她的右手边还有一张高脚桌,桌面放着摆列整齐的油彩画具,伸手拿起油彩笔并沾上顏料之后,在画布上做最后的修饰。
    耳边听着流行音乐,双眼专注在眼前的画布。
    雪白色的狐狸犬正趴在不远处,闭眼休息着,但蓬松的尾巴时不时地摆动了一下;而咖啡色的布偶猫则是在云穆欣的脚边,走走晃晃着,最后也趴了下来。
    当她感觉到脚边有蓬松柔软的触感时,云穆欣低下头,无奈地笑着说:「卡琳,不要待在这里,等一下踩到你。」
    「喵~」卡琳只是抬头看向云穆欣,叫了一声。
    随后,云穆欣先把油彩笔放下,蹲下身子,摸了摸卡琳的头:「去找莱莉玩吧,我还要忙一段时间。」语毕,卡琳又叫了一声,接着才起身,慢悠悠地走向莱莉旁边,靠着莱莉,整理着自己的毛。
    看见卡琳过去后,云穆欣站起身,继续将画布上的作品完成。
    过了一段时间,云穆欣将油画完成后,等待风乾的同时便开始整理画具;剎那间,房门被人打开。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身影,有着一头长至腰部的长发,发尾处却有着十分突兀的白金色,对方许久未修剪过的瀏海,已经不自不觉的遮挡住了其中一隻眼睛。身上的素色上衣的领口,正裸露着右侧锁骨下方的一条手术缝合的疤痕。
    她彷彿没能睡饱似的,左手揉着眼睛,缓缓走到客厅。
    云穆欣看见后,微笑地道了声早安:「早安,綵恩。」
    岑綵恩听到云穆欣的声音时,才缓缓抬起头,对方那过长的瀏海半遮着双眼,左手摸了摸后颈,微微沙哑的声音又因为刚睡醒而更加低沉:「……早。」随后看见云穆欣的画布,微愣了一下后,说:「…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是刚好画完了。对了,綵恩。」云穆欣将画具都收拾好之后,走到岑綵恩的面前,接着拿出手机并切换视窗后,将手机萤幕转向岑綵恩:「我准备办画展了,要来吗?」岑綵恩稍微揉了揉眼睛后,缓缓拿过云穆欣的手机,仔细端看。
    上面的日期是八月九日到八月二十八日,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岑綵恩歪过头,思考着那段时间有没有排球队的训练或是比赛。
    思索片刻后,岑綵恩才点了头,回答:「应该只有二十六号到二十八号有空。其他时间有训练跟一、两场的比赛。」云穆欣微笑着,点了点头。
    开设画展的期间,云穆欣基本上都会待在画展的展场里头游走。
    虽然,基本上画家本人其实没必要出现在展场内,但云穆欣还是会习惯在展场里头走走,可以观察到进行参观的客人会对哪些画作有怎样的反应,也可以藉此来决定之后的画作方向。
    也许是曾经有在社交平台上告知的缘故,在举办画展的期间,云穆欣偶尔还会看见认识的人过来参观。只是最先遇到的,万万没想到会是司马达益。
    遇到司马达益的时候,云穆欣本来的打算,是要装作没看见的直接走过去;但司马达益却率先开口叫住了她,司马达益意外的变得很多,性格变得稳定,只是没再继续艺术工作,而是跟父亲一样走上了政坛。
    只简单聊过几句话之后,已经参观完毕的司马达益就因为有会议要开,便先行离开了。
    尔后,则是遇到蔡谊琴带着她的女儿来参观,与蔡谊琴稍微聊过后得知上官泰安本来也想捧场,但因为工作的缘故没办法过来。
    说到蔡谊琴和上官泰安,他们两人在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孩子则是在两人的工作稳定下来后才决定生下来的。蔡谊琴目前是在普通高中的母校当美术教师;上官泰安则是在市立文化局里工作,负责担任古蹟游览。
    奇怪的是两人的女儿,意外的还挺黏着云穆欣;常常跟蔡谊琴吵说,想要去跟云阿姨玩或是想要看云阿姨画图。搞得蔡谊琴和上官泰安有些哭笑不得,怀疑这女儿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了。
    在之后遇到的人,意外的是藺永川和柯远;燕雪也是同一天来的,只是时间比藺永川两人还要晚一些而已。
    只是,燕雪那时候还带着一位体型较小的女性,但其实云穆欣已经见过那位女性几次面——是在自己的父母的聚会上。
    那名女性,似乎是一家电子科技公司的千金;虽然看着还相当年轻,大约比燕雪小个三、四岁左右而已,却已经准备要接手公司了。燕雪则是被雇用作为那名女性的贴身保鑣,在云穆欣看来燕雪和那位女性应该不单只是雇佣关係,两人的关係很是亲密。
    至于藺永川和柯远那对运动家组合的话,不出所料的和岑綵恩一样还在进行自己所擅长的体育活动。
    但和岑綵恩不同的是,柯远不只是男子单打的网球选手外,也在一所高中担任体育教师;藺永川则是在一家大公司上班,而公司底下有组织一支篮球队。
    岑綵恩则是完完全全投入在体育活动上,目前正待在国家代表队里进行训练与比赛。
    最后遇见的人则是钟紫苑及茗鶯,钟紫苑回到家乡开设画廊,一边从事着艺术创作一边经手艺术品的交易。而茗鶯也跟着钟紫苑一起合作经营的那家画廊,但平日则是在艺术教室担任美术指导。
    在告别钟紫苑和茗鶯后,云穆欣有些感叹着,他们所有人——彼此之间的感情更加的融洽,也更加的亲密。
    也不是说云穆欣与岑綵恩的感情不融洽,只是……就只是云穆欣过了好几年,直到现在,还是有时候会感到不安全感。
    当她没看见岑綵恩的时候,就会感到些许寂寞和不安。但只要看见了岑綵恩的身影,云穆欣才会安心下来。
    正因为如此,云穆欣才意外察觉到,她自己……原来是这般害怕寂寞的人啊。
    另一方面,在接连下来的展览时间,有许多人对云穆欣所描绘的一副画作给予许多的讚赏及喜爱。
    那副油画的作品,是整体色调为橙色系的画作:被夕阳沾染着橘色的天空与海洋,有着狐狸与兔造型的火烧云以及飞越天空的飞鸟。
    云穆欣本来没打算替这副画作起主题名称,但最后还是在岑綵恩的建议下,最终还是起了主题名称。
    而这副画作的名称是——夕阳。
    但是这幅画,其实也是云穆欣想要送给岑綵恩的一幅画。
    她想藉由这幅画作,告诉岑綵恩:这个夕阳,已经不再是那一天失去至亲,对方所讨厌的夕阳了;而是对方和她以及哥哥,甚至是与那群朋友,每日一同经歷过的夕阳。
    即将到闭馆时间,云穆欣听见广播正在提醒着民眾注意时间离开展场,而当云穆欣整理好东西后离开展场,才刚踏出展场的门外时——
    突然有位看似记者的女子喊住云穆欣,云穆欣转头看着那名记者打扮的女子,身旁还跟随着一位扛着摄影机的男子。
    记者女子勾着笑容,说:「您好,您是这次画展的作者吧?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云穆欣微蹙着眉头,感觉对方的笑容中有一点诡异,暗自攥紧着小背包的肩带,低声道:「什么问题?」
    「听说您与司马达益议员有过关係,请问这件事情是真的吗?」在听到记者女子的问题时,云穆欣木然地看着记者,随后皱着眉头。
    正当云穆欣要开口反驳时,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剎那间似乎还闻到了某人身上独有的檜木香。
    紧接着,她便听见记者有些慌乱的说:「等一下,你干什么!放开我!」随后耳边便传来了那道稍微沙哑的女性嗓音,正冰冷的说道:「做什么?你们这些只是听到谣言就跑来骚扰、找八卦的记者。是我才要问你们要做什么,给我离她远一点。」
    云穆欣抬起头,看到岑綵恩被瀏海半遮着的双眼正不屑又嗔怒的瞪视着记者,而记者正拿着笔记本的手腕被岑綵恩狠狠地抓着,似乎能看见隐约的勒痕。
    「你谁啊!这是我们的工作!」
    「工作?你说这样骚扰他人,拿一些不实谣言来进行採访的事情叫工作?在开玩笑吗?那我就和你们说——」岑綵恩猛然松开抓着记者的手,而记者那隻白嫩的手腕上,已经被抓出了红色的勒痕。
    岑綵恩右手揽过云穆欣的腰部,将她更往自己的怀里带去,冷漠道:「她跟那颗马达,跟那个姓司马名达益的傢伙,没有任何关係。懂吗?他们只是曾经是读同一所大学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係。知道了,就给我滚。」语毕,记者便连忙带着摄影师离开。
    「嘖,这群狗仔到底从哪里扒出来的。」岑綵恩脸色有些烦躁的缓缓松开手,低声呢喃着。
    云穆欣转过身看着岑綵恩,岑綵恩注意到云穆欣的视线后,疑惑的歪了头。而云穆欣只是摇了摇头,露出温柔的笑容,伸手轻轻撩过岑綵恩的瀏海,语气无奈的说:「你的瀏海是不是有点长了?要不要去剪一下?」
    岑綵恩任由云穆欣摆弄着自己的瀏海,淡然的回应着:「只是觉得还没必要。走吧,回家。」说完,便伸手握住云穆欣的手,慢步离开。
    云穆欣低头看了一眼岑綵恩的手后,快走在对方的身旁,轻轻摆动着相牵的手,微笑着:「嗯。」
    两人走到路上,云穆欣忽然间微笑着,开口说:「说起来,这几天都遇到认识的人了呢。」
    岑綵恩顿了一下后,偏过头,询问:「嗯?谁?」
    「司马达益,啊、他已经没在纠缠着我了,所以不用担心哦。」云穆欣在迎上岑綵恩的诧异眼神时,便立刻解释道。
    紧接着,又继续开口:「再来就是谊琴,还带着她的女儿来看呢。她女儿来到展场后,还是在喊着想跟云阿姨玩。谊琴实在没办法,只好拉着她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一提到蔡谊琴与上官泰安的女儿,岑綵恩便十分纳闷着说:「那个小鬼啊……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么黏你啊……搞得你才是她母亲似的。」见到岑綵恩纳闷又不解的神情时,云穆欣不禁笑了笑,说:「谊琴和上官泰安也跟我说过同样的事情,可能是很有小孩缘吧?啊,还有藺永川他们三个人也有来噢。」
    「誒,真意外啊。」岑綵恩有些惊讶道。
    毕竟在她的认知当中,那三位友人不太像是会来参观艺术展的类型。
    而云穆欣回头看着前方,握着岑綵恩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对方的手,再度开口:「然后学姐和学妹也一起来了,大家的关係还跟以前融洽真是太好了呢。」岑綵恩撇过头,瞟了她一眼后,有些踌躇的呼唤了对方:「……穆欣。」云穆欣转头望向岑綵恩,岑綵恩神情复杂的瞥向云穆欣。
    云穆欣的脖子上还戴着当时送给她的项鍊,而那条项鍊被对方保养得很好,一点氧化的痕跡都没有,依旧宛如新品似的。
    岑綵恩犹豫了好一会后,才说:「你,会不会后悔?」云穆欣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对方说下去。
    「毕竟我只是运动员而已,和他们相比起来,没什么钱。倒不如说…可能大部分的花费,都是你在应付的。」岑綵恩说完之后,便抬起手,摸了摸后颈。
    而云穆欣只是微笑着,温柔道:「不后悔哦。其他的东西,我都不需要。我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够了。当然还有莱莉跟卡琳也是。像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啊。」迈步继续向前走着,她握着岑綵恩的手,拇指轻轻抚过对方的手背。
    随即,云穆欣再度开口:「你会在我旁边,看着我画油画。我也会在你旁边,看着你训练。之后,你陪着我看艺术展,我去看你的比赛。回到家后,还能看见莱莉和卡琳玩在一起。这样,我就足够幸福了。」
    岑綵恩握着云穆欣的那隻手,忽然稍稍使了力。而后微微勾起嘴角,垂着眼,点了头:「嗯。」
    两人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岑綵恩忽然想到什么事情似的,笑了笑,说:「……对了,你听我说啊。昂哥他突然和我说,要准备结婚了。等了这么久,终于是要有老婆的人了啊——」
    听闻后,云穆欣转头看向岑綵恩,无奈的微笑着:「你怎么还在闹哥哥啊?」
    「哎,之后就有嫂子撑腰就闹不到他了嘛,当然得趁现在闹他才行啊。」语毕,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夕阳将整片天空与大地,都染上了橙色。就连那一团团的云朵,也因为夕阳而被填上了一抹橘。
    温煦的晚霞,相牵的双手也温暖着。藉由掌心,传达着属于彼此的脉搏。
    原本厌恶的那道夕阳,早已经变成一副美丽而好看的画作。
    在无尽的天空之下,是同样无尽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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