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冬青窝在图书馆摸完一篇论文,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开始化妆。舍友易灵凌要出去约会,前两天不小心被门夹了手,逮着机会就来让冬青帮忙画眼线。她手抖,怎么都拉扯不明白。冬青欣然接下,问她要不要干脆一条龙了。易灵凌眼睛直接闪出亮光:“谁能拒绝美女的帮助呢!”
    冬青见她可爱,垫上粉扑给她调整妆容时,也道:“谁能拒绝给美女化妆呢!”
    女孩子相处起来,互相吹捧有时是必要的。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信心,也得到一些开心,出门一趟便更加昂首阔步,心情亮丽。易灵凌出门都像踩着羽毛,轻盈成一片云朵:“冬青,等我回来给你带吃的!”她拉上门,雀跃而去。好心情会传染,冬青上妆的动作也由此加快,准备好好享受今夜。
    Pretender的吧台边,林敢正在和新来的服务员沟通。经理招人不卡学历,只相对重视品格。他自诩有些眼力,先前却有个酒保趁客人不注意要顺走钱包,直接被旁边的人抓了个现行。经理面子上过不去,为了给客人道歉,当场就把人开了,还特意送了套酒水果盘,作为赔礼。自那以后,他开始研习观相,顺带执行熟人担保制度。
    酒吧是娱乐场所,服务意识很重要,只是人心把控是天大的难事,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加重对犯事者的处罚,对新手的考核期也渐渐延长。就说林敢,到现在都还没完全转正呢!他偶尔也想,能留在此处,或许还真是应了同事们的调侃——出卖色相。不过再好的色相也顶多就一加分项,林敢还是相信,自己手上有些本事的。
    夜里十一点,场子才算刚刚热起来,冬青打车过来,路上堵了好久,刚刚坐下就已经感到疲倦了。林敢问也没问,直接按照老样子给她调配起来。冬青便打了声招呼,先去趟卫生间。出来时刚巧瞅见有个女人对着垃圾桶呕吐,旁边一男的帮忙拍在后背,嘴上说着心疼,表情看着竟有些嫌弃。冬青绕过去,踏着灯红酒绿出来,刚刚落座,酒便送到眼前。
    她眼眉一挑:“你这时间把握得还挺好!”
    林敢不做多言,让她快些喝完,喝完之后再帮忙冲业绩。冬青道,不如干脆开瓶贵点的酒得了,还折腾那么些有的没的。这嚷嚷着要冲业绩的人却不愿意了,煞有介事地说,调酒师又不是单纯的开瓶器,调酒才能在干了活儿的同时,又有钱挣。满分的逻辑下,冬青含笑妥协。
    林敢在这工作了小几个月,冬青早就知道他人缘好。往常只观察到往来许多女人愿意在他身上花功夫,博个一笑千金,没成想今日倒还撞见有男的过来搭话,眼里色迷迷的。冬青转着酒杯,惋惜摇头:“弯恋上直,多么现代的悲剧!”
    最后一杯调做的吉布森,林敢刚把握好金酒的度,刚好想让她尝尝。冬青接过,饮了一口,他满怀期待地问她味道怎么样,这个爱好偏执的女人只轻飘飘吐出一句:“不够干。”
    林敢恨铁不成钢:“你这张嘴,就该多喝点别的,涨涨见识!”
    她不理会:“不怪我,我真不喜欢这葱头味儿!串得很,太像夏天在外婆家吃蒜味西瓜了!”
    吉布森鸡尾酒的命名,来自于画家查尔斯·丹·吉布森的创作《吉布森女孩》,性感的标志是沙漏型身材,两颗醋渍的葱头充当乳房,迷人得纯洁且神秘,引人遐想。
    林敢刚开始也不习惯这味道,多试几次也慢慢适应下来,可见审美与口味都是可改变的。他央着冬青再尝试一下,小声笑她不懂欣赏时,差点耽误了旁边客人的点单,拿着方巾擦手卖笑,人家才没生气。
    今夜没做活动,东西卖得不错,经理说要给他加提成,林敢盘算着这存款大约能养辆摩托了。一时得意,哼着小调从酒吧后门出来,冬青早早就在墙边蹲守着。她没喝多,呼出来的却都是酒气。他认命一般去解锁电动车,手机对准二维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以为冬青在胡闹,回身去让她等会儿,迎面就是实实的一个拳头。他后退两步,多米诺一样撞到五辆车。
    “诶——你谁啊!”
    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冬青囫囵着袖子就冲上来,挡在中间,怒目圆视,小辣椒一样把酒气酿成辛辣的火气,绝不退让。男人轻蔑一笑,破口大骂:“你是他女人是吧!管好你男人!别来勾引我女朋友!”
    刚刚还霸气十足的冬青瞬间软了下来,出于社交原则,她应当出口维护,却叫林敢直接觉察出其中的犹疑,霎时心凉,他擦擦嘴角的血渍:“兄弟,说清楚!谁勾引你女朋友了?你女朋友谁啊?”
    男人不做解释,只挥舞着拳头叫他注意。林敢不是吃闷亏的人,两人对上便要打起来。冬青一见形势不妙,上前去拉住他,一个不小心就被那陌生男人推阻开,腰直接撞上了电动车把手,酸得叫不出声,怼着那里就说要去医院。男人一见事情不妙,拔腿要跑,酒吧经理是要出来找林敢问问明天能不能来顶班的,正巧撞上这一幕,吆喝着两个保安上来将人按住,立马报警。
    派出所里,冬青的腰酸已经缓和了一阵,林敢却给人揍得两团乌青。在绝对的体重面前,身手只是雕虫小技。警察叔叔帮忙调停,那男人的女朋友赶过来,刚见着面就给了一巴掌,被警察拉住。他们这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两人正在闹矛盾,女人嫌男人不够上进还耀武扬威,放话要分手。男人想,分就分呗,大不了再找。不料积思成疾,跟来酒吧求复合才发现,女人对着吧台上的林敢献殷勤得要命。他当时就认为,是女人见异思迁,自己吃了苦果,这才决定要给林敢一个教训。
    这里头谁都无辜,林敢无辜,可最最无辜的还是冬青。派出所的医疗资源有限,事情弄清楚之后,他带着人就去了医院拍片子,男人死不认错,林敢便先垫付了检查费用,今夜的提成还没瞅见形就直接烧进医院了。好在人没事,花点钱也算消灾了。
    其实他自己伤得才比较严重,眉骨瘀青,嘴角流血,只是他自己自小摔打惯了,没必要再上赶着当冤大头。男人要被教育一晚上,明早才能放出来。至于赔偿损失,也可以慢慢商定,反正派出所有备案,一切都好解决。
    骑车的心情败坏,两人都懒得返校,林敢就近开了间房,李冬青睡床,他睡沙发。
    彻夜只剩下这一间房间,灯光很亮。冬青脑袋疼腰也疼,医院仪器上躺了一小会儿,满身消毒水的味儿。她歇了一会儿,林敢一洗完澡出来,她就赶紧去淋浴。再见到时,他正对着夜景发呆。冬青阖上浴室门,捂着腰要坐上床,林敢回头,走到她身边,沉声道:“你趴下,我给你上点药。”
    冬青一愣:“啊?这不合适吧?”
    他谐谑地笑:“又不是没见过。”
    她翻了个白眼:“那能一样吗!”
    身体很诚实,她耐不住疼痛地倒下去。林敢推推她,将她摆好,掀开衣摆一角,就瞅见那深色的瘀青。拳头大小,杵在脊椎旁边,差一点就直接顶到骨头,好危险。他取来刚刚在医院里开的药水,涂抹在掌心,揉搓一会儿将药水擦热,再轻轻地抹到她的伤处。怕弄疼她,他特意将动作放轻。
    女人的皮肤果然还是与男人不一样。尽管他已经品尝过这香味,也在黑暗中依稀描摹过她的身影,昏黄的床头灯下,这场景还是氤氲出几分暧昧。
    明明是帮人家处理伤情,怎么脑子里又开始回想起龌龊的画面来?林敢,你不应该这么想的。可他管不住自己的脑子,想要将注意力转移,视线便下滑到她的腰际。葫芦一样的身材,挺翘的臀部在他的身侧,只要他想,便能再度体验那触感。咽了咽口水,林敢慌张地摇了摇头,手上的力度忽然变大,冬青忍不住“啊”了一声。
    林敢收了手:“对不起啊!”他帮她把腰上的衣服拉扯下来,盖住,想叫她好好休息。李冬青趴在床上,不做声响,林敢忽然问她:“你那会儿为什么犹豫了?”
    冬青心脏一顿,当下就明白了他在问什么,是在问那个男人指责他勾引妹子时,她怎么不帮他说话呢。她侧着脑袋,面向窗口,两人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若即若离。窗外霓虹闪现,冬青舔了舔嘴唇向他解释:“都说男人有了皮相就容易扮猪吃老虎,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钓了人家女朋友呀!万一你们背着人家郎情妾意,我不是……错怪人家大哥了吗?”
    林敢气结:“你还真是好心,就没想过会错怪我?”
    她嬉笑一声:“别生气嘛?算我慧眼蒙尘行不行?”
    慧眼蒙尘?承认了眼神不好,但是还非得说自己是双慧眼?他气不打一处来。关键冬青看不见身后的表情,还想着解释呢:“我那么久没去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上谁啊!再说了,咱们俩说熟不熟的!”
    这话不说倒还好,说了就是火上浇油。林敢冷言,这只心肠黑的白天鹅如今趴在床上,浑然不觉身后的危险。插科打诨的话没出口,她就被两排锋利的牙咬在后颈。一个激灵就想坐起,可腰上使不出劲儿,背上还一双大手压着。她只能从镜面的反射里,看出那人啃咬在她颈部的姿态。
    中世纪的东欧流行吸血鬼的传说,他们靠吸食人血维持生命,所到之处便是灾难。德国的尼塔特更是被塑造成带来黑死病的瘟神,神秘的超自然力量带给人想象,到了布拉姆·斯托克的小说里,吸血鬼德古拉才化身作危险与优雅的代名词。
    在德国留学时,李冬青被叁浦澈带着去参观过一次学生画作展览,其中一幅,酣睡的少女赤裸着身体,被突然造访的吸血鬼咬住脖颈。就像他们现在这样,她在镜子里,又看见那样一幅画。
    这个啮咬一样的吻突然袭来,起先她想反抗,林敢却一把将她手交叉置于头顶,按住。她有些不适应,意外地不感到排斥。吸血鬼会撕破人的皮肉,林敢却不那么粗鲁,只轻轻地咬着,末了再以两片唇瓣吸起她那敏感的后颈肉,哈了一口气,流窜到耳际。他半伏在她身上,声音低沉,带着跨越千年的神秘力量,威胁似地质问她:“李冬青,要怎么样,我们俩才算熟?”
    他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不放,将两人之间的间隙拉到最小。昏暗,明明灭灭,气流在涌动,窗镜里的两人俨然复刻了当时的那幅画,并不是真的要被恶魔猎杀,可冬青感到紧张。
    他的心跳在背后起伏,声音又愈加低沉。黑夜的首都灯火通明,她却被那温度烫得发热。林敢就这么压在她背后,慢慢地向下吻着,咬在她肩上时,恍然笑了一下。冬青不明所以,下一秒便听见他说:“今天轮到我心情不太好,不如你陪陪我?”
    不待她回应,他的手穿过衣裳与被套,揉在她的胸口。食指不停地拨弄着乳头,一股胀痛。
    应该要说“不”!应该要反抗!你那么爽干嘛!冬青不停地告诫自己,可他的吻打断她的理智。他掰过她的头吮吸她的舌头,她感到眩晕。他的手顺着胸口不断向下,她预感到波涛汹涌,提前就发出一声“嗯——”的娇吟,似痛似媚,林敢分不太清。
    手刚刚伸进她的内裤,林敢动作就止住了。然后他爬上床,在她侧身时后抱住她,像他们第一次上床时那样。冬青大口地喘息着,她想,我不能让他看见我现在的表情。
    他们总是这样,剑拔弩张如交战的敌人。她等待他的下一次进攻,林敢却只窝在她身后,吻了吻她的头顶,慵懒地笑:“就这样陪着就行了,睡吧。”他环紧了手,将她往怀里又送了一些。冬青有些讶异,当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再游走,她竟然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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