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并盛町。一双迷彩军靴踏着规律的步伐,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门前。
    大热的天,那人身上穿着一件轻薄的短衫,外面罩着一件数位迷彩服式的外套,要脱不脱地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以及丰满的胸;她脸上戴着大得夸张的墨镜,却还微倾身子盯了门口的门牌老半天,似乎是在辨认上头的汉字。
    过了半晌无果后,那人有些气恼地缩回身子,甩了两下金发编成的鱼骨辫,突然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在外头口袋一阵翻找,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她摊开了纸,上头分别写着四个字:「深海」与「泽田」。
    拿着那张皱得不成样的纸,她先是就着第一个词汇「深海」的比划和门牌上的姓氏比较着,发现似乎对不上,便不死心地用「泽田」再试了一下;好在,这回是完全正确。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拿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碧蓝色的双眸,以及瑰丽的脸蛋,口中则吐出了不同于英文或是意大利文的其他外语:「啊!就是这儿了!」
    确认自己找到了对的地方,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外套都被她粗鲁的扯正,更是把身子骨挺直,军姿站得笔直端正,真真正正像个军人一般。
    而后,她按下了门铃,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回应。并没有让她等太久,标示着「泽田」的人家很快敞开大门,出来查看的是一名看上去十分年轻漂亮的、披着一头褐色短发的女人——以她的眼光来说,她估摸着是不是该喊声妹子。
    「啊咧?请问你是……」看见了她,那个年轻的褐发女人似乎也十分意外,不过下一秒却很快恢復了温和的脸色,彷彿猜到了什么,「啊,你应该是阿纲在高中新认识的朋友?跟小光一样,都是外国人对吧!」
    接着不等她回话,褐发的女人——泽田奈奈却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真糟糕啊……你应该是来找阿纲他们的吧?但是他们昨天就走了,听说今天是意大利学校的开学日……」
    「什么?!」那人闻言却是大吃一惊,情急之下吐出来的甚至不是日文,而是她惯用的在日本人听来简直是咒语的外文,「今天学校开学?!!!」
    说完也不管泽田奈奈露出的疑惑表情,她又在口袋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了一只标示着年月日的手錶,显然是用来倒时差的;而她才看了一眼,就知道要完——
    马勒戈壁,她竟然忘记时差问题,没注意到今天是意大利那边的开学日了……
    ……明明她还那么期待,能跟前辈见到的那一天啊,可是她偏偏……
    想到这里那人不由得悲从中来,于是苦丧着脸,跪在地上,简直都要哭了。
    泽田奈奈依旧不明所以,不过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对着瘫坐在地上怀疑人生的国际友人提议道:
    「那个……不介意的话,先进来坐坐吧?」
    +++
    「到底是,为什么啊……」
    意大利里世界着名的黑手党学院刚开学,在整个学院乃至黑手党界都一致推崇的、彭格列家族的宿舍中,年轻的新·彭格列一世看着自家家庭教师,努力鼓起勇气,用生命吐起了槽:
    「为什么黑手党学校还会有直属前辈后辈这种东西啦?!所以说别在奇怪的地方才沿袭一般的学校好吗,而且谁会想要黑手党当自己的后辈啊?!」
    「嘛,这也还什么不好吧?」一如既往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杀手男孩无所谓地耸耸肩,「好歹也平安活到二年级了,你怎么已经算是这所学院里的前辈了;身为前辈,理所当然就要好好爱护后辈的吧?」
    「不传授后辈们如何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活下去的生存技巧,反而让他们去碰壁送死……蠢纲你这么冷血,还算是个人么。」
    说到后面,reborn的语气都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谴责,只差没直接不说出「对,你真不是人」的评语;听得一旁的深海光流都想要为他颠倒是非、还能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似的唬烂功力用力鼓掌了。
    「你也知道我平安活下来很不容易……我甚至根本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泽田少年此时的话真乃其肺腑之言,字字泣血,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而且,我们那时候也没有前辈带领吧,真的有直属前后辈的传统的话,没道理我们就没有啊?」
    这倒是真的。深海光流想,要是她没先听说过还有直属这一回事,此时大概也会怀疑杀手男孩口中话语的真实性。
    毕竟能达到满足自己鬼畜的恶趣味的话,reborn坑起自己的徒弟那叫一个顺手,简直让人同情到想要为泽田少年流下几滴鱷鱼泪了。
    「胡说八道。」reborn却是老神在在地瞥了一眼泽田纲吉等人,「你们哪里没有直属了?就算我们是彭格列,该走的程序当然还是得按规矩来。」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啊……」泽田纲吉依旧嘀咕着,虽然他也没怎么想要这方面的前辈,但这么说来,难道他们是被放生?听着怎么这么悲哀……就算他以前在并盛的时候就常常是分组里面挑剩下来的成员,但还是觉得很不愉快啊。
    「刚开学你们的直属前辈家族,是有联系过我的。」
    没在意自家徒弟的抱怨,reborn却是说道:「说是恰好抽籤抽到了,却不敢以彭格列的前辈自居;反正也只是名不见经传格调比彭格列低很多的小家族,所以我也就果断忘了。我的脑容量可不是用来记那些小角色的。」
    「……搞了半天,根本就是因为你忘了说吧。」真不愧是四年的师徒情谊,泽田纲吉犀利地指出了真相,「而且,不要把什么都推给别人还装成一副很酷炫的样子好么?!!」
    「我才不用装,」说着这种话的时候reborn微扬嘴角的模样,不得不说还真显得十足瀟洒酷炫,「身为黑手党的绅士,我本来就很酷炫。」
    「啊啊啊,都过这么久了,为什么reborn你的态度还是能这么——」
    「嘛嘛,好了好了,阿纲。」这是山本武操着熟悉的爽朗音出来打圆场了,活像是居委会的大妈给两个争锋相对的住户调解一样,「真的有后辈的话,帮帮忙也没什么嘛!要是有新社员入棒球社,我也要会从挥棒帮他训练起的喔?」
    「山本,这跟那个不一样啦……」他哪里知道要教那什么见鬼的黑手党后辈什么啊?
    「请你放心吧,十代目!」狱寺少年这时也插嘴道,「要是那些后辈敢冒犯十代目还有我们彭格列家族,我就把他们通通炸飞!给他们一点下马威!」
    「呃……我觉得,这样也不对吧。」
    还是作为医生的深海少女冷静一些,张口就是平静地驳斥了狱寺少年的提议:
    「不要给我製造多馀的伤患。虽然在加入泽田的家族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每天要开十台以上的刀,可能需要同时进行三场重大外伤外科手术心理准备了……」黑手党的世界是很残酷的,深海光流当然已经做好觉悟了。
    「……深海桑。」泽田纲吉的心情复杂,语气更加复杂,里头简直有无数种难以辨认的感情在翻滚,导致好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
    「——你也不要有那么奇怪的觉悟啊……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製造尸体明明是骸跟云雀前辈的专长啊,还有他拒绝成为黑手党这件事,终于连深海桑都选择忽略了吗?!他终于一个盟友都没有了吗?!!
    「很不错的觉悟嘛,深海光流。」这时reborn还不嫌事大地讚了一声,「既然有这么优秀的觉悟,与彭格列的十年卖身……雇佣契约也该签了吧?现在签了的话,我们彭格列还有很多事前登录资料的员工才有的福利喔。」杀手男孩时时不忘安利彭格列的好处。
    「是吗?」深海少女闻言还是那一副一号表情,手指搁在下巴思考着,「……事前登录资料的福利是什么?」
    「就是……」
    「不要真的认真考虑啊,深海桑!」泽田纲吉简直要抓狂,直接打断reborn的话,「黑手党的员工福利想也知道不可信吧?!」
    泽田纲吉不明白为什么深海桑会不懂……不懂加入黑手党绝壁再也回不去的道理。
    ……明明医生就比黑手党要好很多,而且很适合深海桑啊!
    「……泽田。」
    大概是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什么,深海光流低头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泽田纲吉的眼睛,踮起脚尖艰难地伸手,在对方头顶上方比划两下,接着用有点感慨的语气说:
    「……你长高了。」
    泽田纲吉:「……」
    现在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现在这种情况,你真的觉得说这个是适合的吗?!用那种感慨孩子终于长大的妈妈口吻说这种话是闹哪样啊深海桑——
    不太在意泽田少年那一脸风中凌乱式的懵逼,深海光流接着说道,「这个暑假好像长了有七八公分……狱寺还有山本,甚至笹川也是。」
    「既然身高都长高了,人也要长大才行。成为前辈带领后辈,就是一种成长喔?」
    深海光流这么说的时候,在场的少年们都愣了一下,不过她也不太在乎,只是继续认真地劝说自家boss:「不管怎么说,人刚到新环境都是会不安。这时候如果有经验者原因帮助没有经验的人,那么不安也会少很多吧。」
    「并不是帮助可怕的黑手党,只是帮助茫然慌张的后辈——泽田你们只要这么想就好了。」最后,深海光流伸手拍拍泽田少年的肩膀——后者身形已经拔高到她得把手伸得老长才能碰到了——说道,「这样的话,不好么?」
    「如果,可以帮助别人的话。」
    这话说得比reborn要实在多了——而泽田纲吉等人完全相信,深海光流是真的想着要帮助别人;所以这话的效果,倒是比起前面那一长串扯皮要有用不少,让泽田少年的立场有些松动了。
    彭格列的少年们沉默许久,直到笹川了平握拳仰天大叫:「我觉得深海说的极限的有道理!男子汉就是要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然后一起以拳击之星为目标迈进!」
    「你吵死了,草坪头!」狱寺隼人跟着也出声,先是批评一下极限大哥,转而才看向深海光流,「带领后辈这种事情,对十代目还有我来说当然是轻轻松松!」
    「哈哈哈,我也觉得深海说得很好喔!就是要大家互相帮助嘛!」山本武也附和,不过下一句则是有些好奇地问,「不过,深海你知道我具体长高了多少吗?暑假刚过还没有量身高,我自己都没发现呢。」
    「你原来的身高应该是一米八二,现在大概是一米八四,目测。」深海光流报率一个精准到不像是目测的数字,「顺带一提,狱寺现在身高大概一米七八,泽田是一米七五,笹川一米八零……reborn的话,身高也从一米二九上升了,现在是一米三五。」
    「哼,」reborn在鼻腔哼唧一声,「还算有眼色。」这么说就是数据正确了。
    「有、有长高那么多啊?」曾经因为身高太矮无数次怀疑自己身上的意大利血统怕不是假的,此时听到身高大有进境,泽田纲吉的语气也透露出了开心,「深海桑……深海桑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我们稍微帮帮忙也不为过……?」
    「嗯,谢谢。」得到首领首肯的医生也是十分高兴,「那么现在就是先和直属后辈们取得联系了。要不要我现在就去确认一下,安排双方见个面?正好今天学校也没课。」
    「嗯、啊!那就麻烦深海桑了!」一般情况下,泽田纲吉对于深海光流的办事效率还是很放心的;因为即便深海网路有时候脑回路清奇了一点,却绝对是他们之中最靠谱的,「不过,我们的直属后辈是谁啊?」
    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泽田纲吉也就问了出来——然后又开始担忧了。他可没做过指导后辈的工作,也从来没有以前辈的身份自居过……要说他认识的人中最可靠,除了身怀终极boss体质的迪诺桑,他竟然还是只能想到深海桑……果然深海桑才是最可靠的吗?
    但是,要他去问身为医生的深海桑怎么办做个「可靠的黑手党前辈」,总觉得也很奇怪……泽田纲吉不由得有些纠结了。
    「我的直属后辈的话,早上已经收到资料了,是梁衍给的。」深海光流拿出手机,把早上受到的email内容亮给少年们看;画面上的是一张学员入学的基本资料,上头还张贴着大头贴,「看资料上写的,似乎是个女孩。」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照片上的人满脸的绿色迷彩涂料,头上还顶着个钢製头盔,根本看不出长相,更遑论性别;只看到那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衬着黑青的脸……说真的,看上去简直傻透了。
    而且给这个一脸特种部队士兵样子的后辈,发派一个医学专业的前辈真的没问题吗?校方到底在想什么啊?
    「听说我是另外排的直属,似乎也有考虑到很多方面的问题。」就在眾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哪里搞错的时候,深海光流却是十分自然地接受了,「但关于你们的直属后辈的资料,我就没有收到了……梁衍没有发给你们么?」
    「并没有收到啊……」泽田纲吉回答,然后才回过味来,「等等,所以深海桑你一早就知道有直属这回事了?」
    还是学生会长亲自给的资料?难怪一开始reborn说话的时候没有跟他一起吐槽了……尼马学生会长的话比起reborn,简直不知道可信多少倍喂。
    「正式的通知信函应该是发给后辈,作为前辈,当然是等着对方拿着拜帖上门了。」reborn开口,极其嚣张地补充了一句过后,转头看向深海光流,眼中带有思索,「不过……能事先得到情报,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的能力,深海光流。」
    不管什么样的领域,「情报」永远是最有利的武器,不然号称星星王子的着名情报家风太,也不会见天被人追杀了。
    而今深海光流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直属后辈是谁的情况下,获得如此详尽的资料,不得不让杀手男孩罕见地讚叹一句「不错」。
    「不。」然而深海光流语气冷静,一点也没有居功意思地谦虚道,「跟我的情报能力没关係。只是学生会的情报部门……是我的粉丝。说是想要为我做点什么来着,梁衍又刚好说起这件事,就顺道把东西传给我了。」
    据说当初鼓掌通过全力支持她当上校草的就是学生会情报部门的人,似乎是很崇拜深海光流的学霸气场——人粉丝硬要塞东西给她,出于礼貌和感谢之意,深海光流也只能欣然接受……何况她本来以为所有人都会收到来着,没有自己意识的自己这是特殊待遇。
    reborn:「……」
    眾人:「……」
    ——所以你是说,能办到先一步掌握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报,依靠的根本不是情报侦查与蒐集能力,而是人格魅力?而且不只是学生会一整个部门,连咱们学校的学生会长也参合在里头?
    ……看来学生会要完,这家黑手党学院也要凉。
    「你们很在意后辈是谁么?那我顺道发讯息问一下……」
    深海光流正说到一半,拿起手机欲发条短信给梁衍呢,没想到宿舍大门的门铃突然响起,几人面面相覷,还是深海少女率先开的口,「……会是泽田你们的后辈吗?」
    这个问题泽田纲吉可回答不出来,不过眾人心中大抵都这么认定了,要不然平时也没什么人突然来按铃拜访的。
    于是,眾人自然地退后一步,拱出泽田纲吉这个boss去开门;泽田少年也没有推拒,虽然十分不安,但也算是习惯了这种时候都被强迫拉出来打头阵,于是硬着头皮,也就把门给打开了。
    外头站着七个人,各个奇装异服,庞克风的皮衣,造型酷炫的金属扣环腰带,身上叮叮噹噹的金属饰品不少;不论是发型、服饰,甚至妆容都活像是视觉系的摇滚乐团一样。
    七个人之中,有个人站在主位,也就是最前头的位置。一头白色蓬松的头发看起来十分柔软,手上拿着一包棉花糖,紫罗兰色的眼眸瞇成迷人的弯月状,眼下同样艷丽的紫色倒皇冠刺得人眼都要花了。
    他笑得分外灿烂,本就好看的脸蛋因为愉悦的神色更是增色不少;视线对上了还彭格列少年这头站在最前面一脸见鬼的泽田纲吉,十分熟练地打起了招呼:
    「唷,纲吉君——」
    砰!一声巨响,门在泽田纲吉那还停留在「见鬼了」表情的脸面前被人用力甩上,顺道把门外那张笑得让人心底发寒手掌盗汗的纯良脸蛋阻隔在外面。
    「……深海桑,」过了好半晌,回过神的泽田纲吉心情复杂地看向刚刚出手甩上门的少女,「你……」
    「泽田。」深海光流的语气镇定得不行,「告诉我,你们刚刚看到什么了?」
    「刚刚的……那是白兰吧?」代替泽田少年回答的是山本武,他算是眾人之中情绪比较稳定的一个了,毕竟他也有过突然见到那傢伙出现的经验嘛,「哈哈,虽然门关得很快,但是应该我应该不会认错啦。」
    「绝对就是那傢伙啦!」狱寺隼人的语气极其肯定,不只如此,手都已经伸到兜里,准备掏出炸.药了,「可恶,来这里是想要干嘛?!」
    「所以,他这是甚么意思?」没理会狱寺一脸想炸飞所有人的发言,深海光流冷静地继续问道。
    泽田纲吉也想问这句话——刚刚才想说来访的可能是直属的后辈,结果门外白兰领着米鲁菲欧雷的那群视觉系花草植物六吊花来敲门……不可能是他想的那样吧?不会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说到这里,深海光流话语总算出现了一丝不冷静的情绪,显然这件事真的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也是,泽田纲吉自己也感觉特别惊吓——
    「杰索竟然……当着我的面吃棉花糖?」深海光流的语气带着十分罕见的不可置信,「根本没有把我这个主治医生放在眼里……」
    「……」不对啊深海桑,你的重点不对吧?!!」
    「不管怎么说,突然甩上门可不太好。」reborn事不关己地评价,「还不快去开门,要是来砸场子的再一枪崩了。」
    这实在是危险到不行的问题发言,可因为外头的是前·曾经毁灭无数平行世界的危险人物白兰,泽田少年倒是没有针对这一点吐槽;不过他看着门把,过了好半天也没敢伸手开门,颇有逃避现实的意思。
    这是倒是不拘泥谁来开门了,在迟迟没人开门、僵持不下的局面之下,深海光流突然伸手,打开了门。门甫一敞开,和她照面的还是白兰那张貌似纯良温和的脸蛋,正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好过分啊,光酱竟然甩我的门~」似乎觉得不服气,白发的少年以一种腻人的嗓音控诉,「纲吉君也是,明明前辈应该照顾可爱的后辈吧?」
    结果六吊花和白兰真的是他们的直属后辈……从白兰的话中擷取到了如此讯息的泽田少年脸都要绿了……话说这又是哪门子的后辈?
    试图毁灭世界还成功了千千万万次、最后被打败后虽然化敌为友,但绝对还是危险人物的后辈——
    发现问题比他想像得要严重得多,泽田纲吉内心乱糟糟的一片,什么念头都有;只不过其中最清晰的,果然还是「不知道七天之内能不能退货」这类的想法。
    「别装傻,杰索。」比自家boss不知道镇定多少的深海光流冷冷地出声,甚至朝着白兰杰索伸出手,「棉花糖交出来。看起来已经吃了半包了,剩下的由我没收。」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只想着严厉检讨病患的饮食习惯,像深海光流这样认真尽责的医师也是没谁了——更让人惊讶的是,泽田少年等人亲眼见到了,白兰杰索一听这话,愉悦的笑容突然就垮了,可还是乖乖地掏出了一包又一包的棉花糖……这丫的身上竟然藏了五包,也是够厉害的。
    泽田纲吉突然有些质疑起自己过往经歷的那些战斗,是不是都比不上深海医生这个非战斗人员,耳提面命苦口婆心的医嘱……
    「好了。」收好了棉花糖的深海光流这才结束了这个让人感觉微妙的话题,抬头望向白兰,进入正题,「所以,你们米鲁菲欧雷就是泽田他们直属的后辈家族了?」
    「是呀,我让小衍排的,很不错对吧?」白兰甜甜一笑,毫不避讳自己利用手下的职权黑箱作业的事实,只能说真不愧是曾经毁灭世界的男人,派头就是不一样,「因为这样不只可以看到有趣的纲吉君还有他的家族,也随时能来找光酱你玩了呢~」
    「喔。」深海光流却只是简单地回答,相形之下显得极其冷漠,还特别的客套公式化,「那么,你们要好好读书天天向上,还有,不要给泽田他们添麻烦。」
    那语气,就是泽田纲吉都想问一句「你客套时敢不敢走点心,别让人一眼看出你的敷衍啊深海桑」,更别提首当其衝的白兰,那肯定是冷冷的雨打在脸上的感受了。
    「光酱真是一如往常的冷漠啊。」不过,白兰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冷漠的语气影响,看得出来心情还是很好,「我们这可是友好地来拜访的喔?毕竟小优尼也说了,大家要好好相处嘛。」
    这「小优尼」说的是谁,虽不说太清楚,但关于道上消息,前些日子还在里世界行医走跳的深海光流,却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据说米鲁菲欧雷是由杰索家族与吉留涅罗家族合併而成,大约是一年前才突然决定要合璧的,此举还受到当时不少家族的议论;而「优尼」就是老牌家族吉留涅罗的boss。跟白兰在家族里,真要说的话大约是平起平坐的关係吧?所以想当然尔,白兰稍微听听对方的建言也不是不可能。
    「优尼说的吗……」相较于深海光流的客观推测,倒还是泽田纲吉等人知道得清楚一点;自从彩虹的代理人战争之后,白兰对优尼有多信服大伙儿都有目共睹。
    所以说如果这是那个年纪虽小却稳重的小女孩的决定,自然让他们放心不少,是以就是泽田纲吉还有点疑虑,却还是说道:「那、那应该……」
    「因为小优尼说了嘛,」没成想白兰后头还有话要说,「要玩的话要出去外面玩,不可以再在家族里面跟电光伽玛君真人pk,会给她添麻烦……」
    「……搞了半天你们是被优尼扫地出门的吗?!!」
    一听白兰说这话泽田纲吉立马就相信了——这群人果然就是成天给人惹麻烦的组合!话说回来,优尼的脾气那么好,到底得添多大的麻烦,才会连她也留不住你们一群恼人的小妖精啊?!
    「因为实在太无聊了嘛——对吧,桔梗?」白兰不满地抱怨了一声,还回头询问了自家部下的意见。
    「是的,白兰大人。」脸上涂着夸张的眼影的绿色杀马特头少年优雅地叹息一声,「因为这样,六吊花的大家都间得要染上名为怠惰的恶疾了。要是未来哪天白兰大人有所需求,我们六吊花还有办法以最强的姿态帮助白兰大人么?对此,身为六吊花的队长,我甚至感到十分忧虑呢。」
    「还真是难为你了。不过,真不愧是六吊花最可靠温柔的队长大人呢,桔梗。」白兰同样叹息一声,语气中对于手下能力毫无施展之处,也大有可惜的意味在。
    「呃,恕我直言。」泽田纲吉僵硬地打断了这对主从的谈话,「但最好还是不要有所需求比较好吧。」
    上次有需求地球差点都要给白兰炸了,下回会是什么?直接上演星际大战征服宇宙?
    「总之,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就来这里找纲吉君的家族,还有光酱玩了。」
    白兰也不太在意泽田少年那略带防备的语气,不如说,他认为对方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实在有趣得紧,于是只是笑嘻嘻地回答,「今天也是,准备了很有意思游戏,要跟纲吉君你们玩呢。」
    「白兰」加上「游戏」对彭格列少年来说,十分轻易地就能联系到这个世界上最具恶意的游戏——「choice」选择,这一不妙到了极点的游戏,于是防备瞬间提到最高。
    ……然后……然后他们看到了白兰对着后头的桔梗和狼毒使眼色,两人立刻心领神会,从身后掏出了两个盒子,活像是酒展上的展示红酒的秀场小姐,朝彭格列少年们秀出手上的盒子。
    白兰满意对俩手下地点点头,转而笑着看向泽田纲吉等人:
    「纲吉君你们喜欢『狼人杀』还是『富饶之城』?啊,其实还有『阿瓦隆』跟『说书人』,不过匆忙来得就没带了。」
    白兰热心地介绍着自己带来的桌游:「所以就从前面两种选一款吧,纲吉君?我可是都很有自信的哟,毕竟小优尼还没有来找我的时候,在看管所只能玩这个打发时间了嘛~」
    「哼,不管是什么样的战斗,我都是最强的!」后头本来一副懒怠模样的石榴少年也燃了起来,显然对于这些游戏也是颇有心得,「白兰大人,请等着我将胜利献给你吧!」
    「噗噗,笨蛋石榴,想也知道会赢的绝对是铃兰酱啊!」后头的铃兰顿时不乐意了,立刻朝自己的伙伴呛声,看来也是没少玩,「等等一定让石榴输到承认铃兰我才是最强的!」
    「……」和平的时代,真的给了这群战斗力爆掉的傢伙如此沉重的打击吗?
    这群人——怎么一没有毁灭世界的目标,就集体变成了宅在家里玩桌游的死宅了啊?!虽然说没想着再干点什么大事很好,但你们也太极端了吧?!!
    泽田纲吉感觉自己都没眼看下去了,现场只有深海光流这个没有经歷过未来战的人,能冷静地回话:「这样啊,要玩也没问题。不过,我就不参加了。」
    深海光流如是说道。彭格列这边倒是没有人有疑虑,原因是——作为游戏玩家,深海光流实在是太强了,眾人根本没见过她玩输任何一款游戏。
    特别是后来常常见到西蒙家族的青叶红叶,揪着其他西蒙的人来挑战深海光流、连输十几把以后丢下「下次一定会让你输到哭着喊我爸爸」的宣言战败而归……多番下来,深海光流「不败的游戏霸主」名称在彭格列与西蒙这一小圈圈内不脛而走。
    跟深海光流玩游戏?不好意思,彭格列少年与西蒙少年们可以负责认地说一句,实在是毫无悬念,必败无疑。
    「嗯?光酱不用顾虑我们喔。」然而,理应不知道这一点的白兰却是笑着说道,「是很有自信一定会赢吧?我知道的喔,但是没关係,毕竟『不可能的逆转』才是最有看头的嘛。」
    听到这里,彭格列眾人不由得都露出「你们俩原来这么熟?」的狐疑表情,而深海光流却知道,自己分明没和白兰杰索玩过游戏,这事倒是有些蹊蹺。
    不过,只是玩个游戏罢了,硬要说的话玩玩也没什么不可以,便应道:「那好吧。」
    「这样才对嘛。」于是白兰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显然他就是在等深海光流这句话,「这次,我一定要打败光酱。」
    「……是吗?」
    然后,白兰终于看到了他在平行世界的记忆中,曾无数次见过的画面——灰发的少女无所谓地点头,却也不让人觉得随便,而是带着点郑重:
    「这样的话,你就试试看吧?」她说,神色是十分的认真,「不过,输了可别哭喔?我不太会哄人。」
    白兰没有哭过,可是同样也没有赢过,不管是什么游戏。
    ……这样子的对手……不是才是最有趣的吗?
    白兰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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