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间,程真被叶世文捏住肩膀摁下,上身趴在冰凉吧台。
    “你——”
    她的下巴贴在石面,双手被反钳腰后。叶世文不发一言,从她身后扯下浴袍,另一只手抚上那块被撞得淤青浮起的伤。
    十分心疼。
    他习惯早起,因为习惯失眠。拥着程真入睡才能输给自己千谋百虑的思绪,有几个钟空白时光可供歇息。
    床榻凉了,他便辗转醒了。
    下楼时她把电话摁灭,坐在沙发,叁魂七魄尽失地呆望窗外。看见通话记录那刻,所有情感变作威胁,叶世文很愤怒。
    他确实瞬间杀心涌起,甚至变态地希冀程真由始至终都在欺骗,对自己无半分真爱。
    真怕她求饶,更怕自己心软。
    细密的吻落在程真背上,疼痛放大敏感,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劫后余生,庆幸与恐惧并存,程真禁不住流泪。
    听见叶世文解开皮带的声音,她哑着嗓开口,“不要。”
    袍摆被撩高,怒火催生太多欲望。他贴上来,在最柔软处探路,企图生生把她撕开。
    “不要,我不要!”程真啜泣,“不要这样!”
    叶世文双手禁锢她的反抗,双腿被他顶开,粉臀摆出迎合姿势,“你听话就不会痛。”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听话而已,我什么都能给你。
    你偏不肯。
    “叶世文,你这样是强奸。”
    程真闭紧眼。
    这已是她的求饶。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在叶世文决意了断自己性命的下一秒,强迫她奉送自己,当作险遭背叛的惩罚,程真只觉得痛苦。
    她不愿意成全一个男人卑鄙的征服感。
    情愿从未中意过他。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半分钟,许是半刻钟,久得程真睁开眼,听见他重新扣起皮带,袍摆拉回原处。骨节修长的指梳入发鬓,几缕泪湿长丝也被妥善安抚。
    “真真,你不要再挑战我。”
    程真忍不住又掉一颗眼泪,“那不如分手吧。”
    “好。”叶世文叹了口气,从地底找回自己声音,“下辈子吧,我绝对跟你分手,见到你就绕路走。”
    他拉起程真手臂让她站直,指腹轻拭,勾走她颊边的泪。
    欲望高涨时的泪不会苦涩,反而图添凌虐的美。此刻她却哭得犟气,泪珠如棱,带无数的角,扎在叶世文心头。
    明明该生气的是他。
    “帮我扣。”
    颗颗被镌刻品牌字母的黑蝶贝扣,精隽,贵气,微凉。程真双手垂着,像磁铁的同极,拒绝亲近,一股隐形的力推挡她企图举起的手臂。
    她开口,“不要。”
    叶世文贴上前,半低着头凑近,“一粒,就帮我扣一粒。”
    程真不肯与他对视。
    犹豫几秒,她终于抬起手,随意地拧上一颗扣钮。叶世文无声舒了口气,自己把余下纽扣全部扣好。
    一人退一步,台阶由我造。只要她肯扣,这段恋情便能留出逼仄空隙,供二人各怀心事。
    示好与示弱,也就一字之差。
    除了死与继续残害彼此,他们似乎不想作出其余安全选择。
    叶世文把衣摆扎入西裤内,又拎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边穿边往外走。
    “我买了新裙给你,不要再穿昨晚那套烂衫,好丑。我去车上拿,你换完我们去看医生。”
    好丑?明明他看到的时候差点射精。
    “看医生?杀人犯要挂精神科的。”程真语气冷淡,“神经搭错线,开颅也没得救。”
    叶世文无视她的挑衅,站在舱门处,眼神浮现内疚。他懊恼自己竟然半分力气都不留,“肿得很厉害,我怕伤到骨。”
    程真别过头,不再去看他。
    △△△
    “记得戒口。”叶世文把车泊下,“没伤到骨,但辛辣煎炸都不要吃。”
    程真捧着一堆药,没答话。
    “我今晚回来再帮你涂药。”
    “不用,我自己来。”
    叶世文喉结上下滑动,把一肚怨气憋回,“我当时火遮眼,不小心而已,你以为见到你受伤我会很开心?刚刚那个医生以为我家暴你,差点要打999啊!”
    她未免太小气。
    医生问一句“是意外吗”,她便摇头。再问“是人为吗”,她便眼红。如是者叁番四次,骨科医生真有风骨,瞪大眼呵斥叶世文“连女友都打,你这个社会败类!”
    程真冷笑一声,“啧,叶老板道歉诚意十足。”
    “行,行,行!”叶世文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对不起,程小姐!是我错,是我衰!明日我就去双喜楼摆两围和头酒,与你冰释前嫌好不好?”
    “不去。”程真解开安全带,“我怕没命吃。”
    “你究竟想怎样?”
    “你不如拿枪指着自己,问你自己啊。”
    “是不是要这样?”叶世文恼怒,直接从腰后把手枪掏出,塞到程真手里,“来,你开枪,你想打哪里就哪里。”
    程真把枪扔回叶世文腿上。
    二人陷入沉默。叶世文决意先妥协,音调半软,“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哪天你这只拿枪的手断了,知道什么叫痛,再来劝我吧。”
    叶世文很无奈,“真真,你受伤,我也会心痛的。”
    程真半低着头,手指在裙摆上一捏一放,互相摩挲。听见叶世文叹气,大掌落到自己颈后。她抬起头,那张俊脸靠得极近,自下而上贴来,企图吻住红唇——
    被程真避开。
    鲤鱼嘴,杏圆眼,这种面相的女人,叶世文发誓轮回十八次只遇见一个足矣。
    他已没了十八条命。
    叶世文只好在她脸颊轻啄一下,“过完年不要去酒吧上班了。”
    “我自己决定。”
    程真视线落回窗外。
    “行,程小姐想怎样就怎样。”叶世文不想再争执,把那份购房合同递出,“拿回去签字,我迟些带你去办手续。到时候别再住这边,不安全。”
    她没有问什么叫“不安全”。
    大限将至的压迫感。于她,于叶世文,于所有深陷这场祸端的人而言,深水埗公屋肯定比这台装防弹玻璃的跑车更“安全”。
    程真上了楼。
    叶世文留在车里,打开另一份资料袋。
    在游艇内她神色最慌那刻,视线先从这个资料袋经过,才抛到他身上。她似乎想确认有没有物归原处——
    这才是叶世文怒火的起源。
    与程真不能硬碰硬。她是一块烧不熔的陨石,在大气层擦到要致电消防处来救火,她照样毫发无损,固执到底。
    恃爱行凶,是他让渡的权利。
    叶世文有些恼自己,从头逐页翻看,长睫垂作短帘。再掀起时,飓风在瞳孔深处形成,他脸色阴沉,足以悬挂十号风球。
    程真太急了,连照片也插错页码。
    “醒了没?”叶世文拨出电话,“帮我查一件事。”
    徐智强被这副冰浸过的语气冻得打冷颤,“文哥,什么事?”
    叶世文视线落在福华街那条巷内。
    他不相信一个祖籍广东,十年前才拖家带口到港投奔亲戚的梅州生意佬,能玩得起游艇出埠。
    身份可能是假的,但那道疤肯定是真的。
    “近十年来,红港所有纵火案,一单都不能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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