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着,沈杳拿出手机,对面的人气急败坏地发着一条又一条的讯息。
    “你为什么不按照我们说好的计划来?!”
    “我不是都保你的性命了?”
    “你也想杀晏知行,为什么还要反过来救他?!”
    沈杳垂下眸,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冰凉地温度。他冷漠地回复道:
    “不是你先不按照我们的计划来的吗?”
    “那就不要怪我反水。”
    第72章 “你可以利用我”
    沈杳被晏知行保护得很好,他身上没受太大的伤,擦伤也被处理得很好。陈双和晏知行就没那么幸运,被推进了手术室急救。
    他独自呆在顶楼的病房里,门外站着几个留下来的保镖。沈杳拿着手机,把里面的信息一条一条地删除,再把各个邮箱里的定时消息耐心地撤掉。
    如果他不幸被人摆了一道的话,真相也会在第一秒之内出现在晏媛的面前。
    晏知行的家主位置有许多人觊觎,和他联系的是晏知行的一个哥哥,晏回。
    从他在晏家醒来的第一天,他就在那被饭盘压着的纸条上发现了联系方式。
    晏知行行事缜密,无论是去哪里,去做什么,他都有详细的计划安排,提前确认这条道路的安全。
    沈杳需要做的事情是以身为陷阱,打破晏知行的平衡,给晏回制造出来机会。
    他从不害怕把自己算进局里,也不畏惧赌命。当初徐意白和关殊抢婚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他赌的是,晏回不敢要他的命。
    沈杳把手机卡拿出来,掰断,丢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又有揉皱的纸巾覆盖住。
    现在事情暴露,在晏知行苏醒过来之前,畏惧于他的打击报复,晏回肯定会把自己藏到天涯海角之处,连一个尾巴都不敢露。
    那么他在晏知行面前,不会是共犯。
    只会是他的救命恩人。
    *
    眼前是黑压的天,一口气都透不出来,金发的少年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奔跑、奔跑,耗尽着全身的力气,脚步在突然之间止住。
    碎石从悬崖边掉落下去,深得连声回响都没有发出来。
    “咔哒——”
    “咔哒——”
    他脖子上的怀表指针转动着,像是个年迈的老人,发出着卡壳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寂寥。
    伸手摸不见五指的黑中,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空间只能听到他独自沉重的呼吸声,急促地打乱着节奏。
    站在陡峭的悬崖边上,他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地往那噬人的黑暗当中走去。
    有声音从深谷里冒出来——“坠下去。”
    在他的身后,却有人低声喊着他的名字,清冽干净的嗓音吐字无比清晰。
    “晏知行。”
    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在半空中停止,他在瞬间追随着声音的方向转过了身去。
    沈杳站在他的身后,他身上的白毛衣上沾着血。黑暗突然变得不再是黑暗,隐隐约约从天际边冒出来的柔光落在了omega的身上。
    他的手上拿着把枪,看着晏知行,缓缓地抬起了手。
    “砰——”
    蓦地,天亮了。
    晏知行猛地睁开了双眼,他从梦魇当中挣脱出来,最后的一幅画面是沈杳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有枪口冒出来的冷烟。
    病房里的灯光在他面前一闪一闪,像是坏掉了一样,切断着他的回忆。
    他的心跳暂时还没有平息下来,身上的汗多得像是要把人吞没。意识恢复的第一秒,晏知行听到了身边的轻微声响。
    沈杳坐在病房的床旁,今天的天气好像格外冷,他身上穿了件高领的白毛衣,下巴藏在了衣领里。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低头认真地削着手中的苹果。
    动作不是很熟练,让人时时刻刻地担心他会不小心割到白玉般的手指。他削果皮已经削到了最后一截,像是得了强迫症一样,中间都没有断开。
    沈杳知道晏知行醒了,他把那个完好无缺的苹果放到了床头柜上,问道:“当时那一刻,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
    “大概是。”晏知行停顿了下,才继续平缓地道,“我想救你一命。”
    “如果我没有拿起枪,如果我没有命中那个佣兵,你会后悔吗?”
    “不会。”晏知行脸色平静地道,“我已经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他没有告诉沈杳,他把枪给沈杳并没有指望他能开枪救他。他把车上唯一一把枪给沈杳,只是想留给他一层保障。
    “晏知行。”沈杳看着他,低声地问道,“那又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护着我?如果没有我,你或许有机会逃掉对吗?”
    这就是晏知行最讨厌的弱点。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像是一颗刺卡在心脏位置,时时致命。
    他许久没有说话,转身就要离开。
    晏知行的手上还挂着点滴,他抬手拉住沈杳手臂的那一刹那,针头偏离了点血管的方向。
    “沈杳。”
    他开了句口,接下来是很长一阵的沉默,晏知行只是道:“在我带你离开之前不要出医院,有什么需要跟我或者和保镖说都行。”
    晏知行的嘱托已经结束,他的手却依旧迟迟未松。最后却还是放下,看着沈杳离开。
    他的背影刚消失没多久,门口的护士就走了进来,来检查他手上的滑针。
    是沈杳和她说的。
    *
    晏知行出院的第一天,他带着沈杳回到了晏家,却带着他来到了那间沈杳未曾进去过的书房。
    他慢了半步在沈杳身后道:“你开门。”
    沈杳按照他的指令推开了门,他看清眼前的画面时,脚步稍顿了下。
    他看到了被绑着的三个人,沈复林、沈深棉,甚至连沈复林常年在外的alpha儿子晏知行也没有放过。
    他们被牢牢地捆住着四肢,无助挣扎地躺在地上,双眼惊恐无助地瞪着,连嘴上都被粘着封布,只能听到那被闷在喉间的“呜呜”求助声。
    看到沈杳走进来,他们的腿剧烈摆动着,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囚禁。
    “咔哒。”
    晏知行在他的身后关上了门,他走到书房的抽屉位置,从里面取出来了把手枪。
    他边往沈杳的方向走去,边面无表情地道:
    “我的母亲是个野心很大的omega,她想要的都是晏家最至高无上的位置。我的父亲是他家族里最小的孩子,浪漫主义患者,他相信这个世界有完美无缺的存在。”
    “他们之间的相逢、恋爱、结婚全都在我母亲的算计之下,我父亲以为自己获得了爱情,但我母亲需要的只是一个可靠的后山。”
    “他只是她通往权利路上的一颗棋子。”
    晏知行给手枪上了膛,他的眼睛像是块深蓝的冰。沈杳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从不会打断别人的故事。
    “很可惜,我母亲失败了,她没有拿到她想要的东西。而我的父亲,他得了绝症,年仅三十的时候就在病床上等待死亡。”
    “我曾经问过他后不后悔,他那个时候已经被病痛折磨成皮包骨头的模样,却笑着把自己一直戴着的怀表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说‘我不后悔,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沈杳,你应该和我想的一样,认为他蠢笨得无可救药。我不愿成为他这样的人,所以我从未戴过他送给我的怀表。”
    沈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静静地看着晏知行摘下来了手指上的板戒。那枚戒指象征着晏家的价值位置,晏知行从未摘下过。
    他握住了沈杳的手,抬了起来,垂着眸道:“我一步一步不择手段地往上走,戴上了这枚戒指,不是为了代替我的母亲完成她未完成的愿望。”
    “而是因为晏家是个很传统的家族,因为我的金发、我的蓝眼睛,有很多人叫过我‘杂种'。而我要做的,是让他们跪在我的面前,掌控所有我能掌控的东西。”
    晏知行把手上拿着的戒指往沈杳的手指上戴。
    板戒戴在晏知行的食指上正好,戴给沈杳的时候,却要戴在骨节最宽大的大拇指上,才算是完美地吻合。
    晏知行把枪放到了沈杳的手里,他站在沈杳的身后,肩背宽阔,从背后看过来的时候完全把沈杳挡在怀里。
    他比沈杳大一号的手掌罩住了沈杳的手,他带着沈杳的手臂往上抬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在最中间的沈复林。
    “唔、唔唔!”
    沈复林瞬间被吓得飙出来了眼泪,他的身体摆动得更加厉害,剧烈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怎么样也摆脱不开束缚着他的绳索。
    这段时间里,顾家和关殊也明里暗里地找了他许多麻烦,晏知行更是直接下死手,他从不知道沈杳背着他勾搭了那么多alpha。
    “唔!唔!”
    他被封住的嘴拼命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这种声音。他的双目惊恐地瞪着,甚至被当场吓得有失禁的感觉。
    晏知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不在乎沈复林的死活,完全把他一个活人当成了取悦沈杳的玩具。
    他低声沉稳地道:
    “你可以利用我。”
    “我可以你去做任何事情,给你任何想要的东西。”
    “你断掉与徐意白和关殊的关系,留在我的身边。”
    沈杳靠近他是为了钱和权,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他愿意做这个公平的交易,清醒而自知,哪怕是被利用。
    沈杳叩响板机的手指却迟迟未动,他的表情沉默冷淡,像是不为晏知行的话语所动。
    晏知行的手指收紧用了点力,他盯着沈杳的脸,开口道:
    “不想再背负一条人命的话,我帮你杀了他。”
    “还是你希望他更痛苦的死去。”
    “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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