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月色下,前方灯火点点的水面上,一艘轻舟横截河水,破浪而来,势如箭矢。
    舟上之人乃两名彪形大汉,两袖捲起,握住桨炳,内力催发,舟随桨走。阎寒身影傲立舟尾,双目闔上,默念口诀运功疗伤,他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復血色
    过不多时,前方出现一艘花舫,大汉运桨倏转,轻舟靠舫。
    驀然间,阎寒睁开双眼,身法轻灵,行动矫健,跃上花舫。旋即,大汉操舟,顺流乘风而去,转眼之间便瞧不见了,徒留阎寒佇立花舫甲板,河上晚风,吹得白衫似如河水般波浪起伏。
    阎寒眸中精光,四下一扫,瞧见窗内灯火通明,缓步而去。
    甫入室内,便见铁佛陀、逆天行和甄妃叁人争执不休,声音之大,隔墙可闻。
    甄妃注意到阎寒的视线,低垂螓首,似是做了坏事的小孩,不敢直视他灼灼目光。逆天行面色凝重,欲言又止,时不时将目光瞥向阎寒。
    终于,铁佛陀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道:「此次是我们大意了,那女人被抢走了。」
    阎寒虽早知道结果,仍不动声色,道:「究竟是轻敌,还是你们毫无作为?」
    甄妃歉然道:「是我们无能为力。」
    阎寒轻吁了口气,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甄妃黛眉低垂,抿起下唇,不甘道:「一人。」
    阎寒再也掩不住惊诧神色,双手握拳,目光一凝,道:「一人便拦住了你们?」
    甄妃以为阎寒是反讽,忙道:「此乃我们失职,还请责罚!」甄妃身为阎寒的未婚妻,一向不太顾忌阎寒的身分,如今如此战战兢兢,说明她心中惶恐不安。
    阎寒沉声道:「可知那人来歷?」
    逆天行截口道:「瞧那人的武功,应是五仙坛之人。」
    铁佛陀双手环臂,忿忿道:「这五仙坛真是好大胆子,竟敢坏我们的好事!」
    阎寒面色凝重,道:「先别太早下定论,未查明此人来歷,你们先按兵不动。」
    甄妃道:「莫非你不认为他是五仙坛的人?」
    阎寒抬起目光,道:「五仙坛没必要在这时候与我们交恶,这对他们全无好处。」
    逆天行道:「可是他的施毒手段,委实骇人,除了巴蜀唐门,当今世上只有五仙坛能办到。」
    阎寒沉着面色,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又知道其他人办不到了?不管如何,此人能同时击退你们叁人,武功必是可怕,你们定要小心提防。另外,从现在开始,你们少与洛绝影这个人接触,若他不打算动手,你们优先撤退。」
    铁佛陀忿忿道:「此事若非他从中阻饶,本不该失败,难道你要我们吞下这口气?」
    甄妃横了铁佛陀一眼,没好气道:「注意你的措辞。」
    铁佛陀没有理睬她,盯着阎寒,直言道:「百鬼门向来有仇必报,不管使用任何手段,绝不受人欺侮!纵然他身怀绝技,若百鬼门全力围攻,难不成他还能抗衡?」
    阎寒为之气结,冷冷道:「你说得倒轻松,你要如何调动人手?」此次交手,他败给洛绝影,本就满腔怒气,如今却被人当成懦弱,委实令他难以忍受。他指着铁佛陀,恶狠狠道:「百鬼门虽然人多,但非游手好间,你擅自把人调来对付他,你可知道中间要损失多少利益?再者,若百鬼门倾巢而出,难道不会引起九大门派的注意?」
    铁佛陀被他这样一说,纵然心有不甘,但却无力反驳。逆天行与铁佛陀认识多年,太清楚他暴躁的脾性,连忙缓颊道:「少主所言甚是,可是阎修罗的命令,我们不好违抗。」
    阎寒面色转冷,不快道:「他的事我会处理,你用不着担心。当初答应帮他掳走女人,不过顺势而为,如今喧宾夺主,岂非本末倒置了?事有轻重缓急,顾全大局,当是要务。」
    甄妃眸中闪过惊惧之色,担忧道:「他真肯妥协?」。他们叁人好歹也是百鬼门的高手,本就不愿干这种不入流的勾当,无奈碍于阎修罗的威势,这才迫不得已答应此事。
    阎寒漠然道:「就算他不肯妥协,此事也由不得他。为了他的无理取闹,正事已耽搁太久,就连我爹也开始注意到这件事,否则又怎会让我出关,匆匆赶来支援。」
    甄妃问道:「我们现在下一步为何?」
    阎寒思索半晌,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们先行疗伤,其他事之后再说。」
    铁佛陀道:「哼,反正樑子是结下了,我就不信他们真有通天本领!」言罢,他甩身离去。
    逆天行瞥了阎寒一眼,叹道:「我会去劝住他,不会任由他胡来。」
    阎寒点头道:「交给你了,他吃软不吃硬。」
    目送两人离去后,阎寒忽地浑身一震,冷不防往地上跌去。甄妃见状,吓得花容失色,快步上前搀扶他。原来,阎寒虽无明显外伤,但五脏六腑均被震伤。甄妃倒吸一口凉气,诧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阎寒脸色惨白,摇头苦笑道:「我被剑气所伤,方才只是压住伤势。」
    甄妃讶异万分,二话不说替他疗伤,过了盏茶左右的时间,阎寒冷气色总算好上不少。
    甄妃道:「实不相瞒,我也认为拦截我们的人绝不是五仙坛的人,他只想带走夏妙鳶,却没打算与我们纠缠。五仙坛的人向来心狠手辣,斩草除根,绝不可能如此仁慈。」
    阎寒脸色忽沉,道:「不管如何,此人跟洛绝影大有关係,你这几日帮我查一查,不过此事千万不能让另外两人知道。」
    甄妃不解道:「这是为何?」
    阎寒道:「铁佛陀如此衝动,要是知道你掌握蛛丝马跡,必然会逼你交出线索。眼下别说是杀死洛绝影,我们不被他杀死,多半已是万幸。」
    甄妃道:「我明白了。」那日她与洛绝影交手后,双方差距,早已了然于胸。本来她寄望阎寒出手,但阎寒也败了,如今除了阎修罗和阎王之外,百鬼门恐怕找不出其他人能对付洛绝影。
    阎寒语重心长道:「我听闻阎修罗近日也要来金陵,你记得避开他,千万不可与他接触。」阎修罗身为他的叔叔,以前对他很好,偏偏练了这门邪功。上个月,阎修罗甚至打起甄妃的主意,幸好甄妃以死相逼,逆天行连忙劝阻,这才化解了这场危机。
    阎寒很清楚阎修罗对百鬼门的重要性,此刻与他撕破脸,百害无一利,甚至动摇基本。但是,甄妃是他的未婚妻,于情于理,他不可能再让甄妃被阎修罗纠缠。他暗自嘲笑,自已真是无能的男人,居然连自己的未婚妻都险些保不住。他现在仍在隐忍,待他更强大之后,方能保护自己心爱之人。但是,若阎修罗若早先一步邪功大成,他真有胜算吗?这个疑问,深深困扰着他。
    甄妃瞧他陷入思索,面色难看,多少猜出他所想之事,安慰道:「放心,我会一个人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我。」得此一妻,夫復何求,阎寒为之动容,正打算伸手搂住甄妃,一个强大气息突如从门外传来。
    阎寒立时猜出来人是谁,顾不得伤势,倏地起身,挡在甄妃面前。甄妃尚未明白发生何事,一个魁梧的大汉威风凛凛,龙行虎步,步入屋内。是阎修罗!甄妃差点喊出声来,幸好她及时捂住嘴巴,硬生生将话吞回喉咙。
    阎修罗双目射出厉芒,似笑非笑,道:「居然有人能伤了你,那人是谁?」甄妃听得出来阎修罗的语气绝非关心,亦不是嘲讽,更像是兴奋。他素来嗜杀成性,对方既能伤到阎寒,必是一个绝顶高手,那也就有资格成为他的猎物。
    阎寒对此见怪不怪,岔开话题,道:「铁佛陀和逆天行受伤了,叔叔交代的事,我让他们两人暂且搁置,专心养伤。」
    阎修罗冷冷道:「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甄妃躲在阎寒身后,咬紧下唇,双肩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抖。她暗自忿忿,若非因为阎修罗的要求,他们叁人又怎会受伤?
    阎寒面不改色,沉声道:「若叔叔知道此人是谁,兴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阎修罗嘴角微扬,自信道:「你无须用激将法,有人能伤到你,不代表能伤到我。」
    阎寒摇了摇头,故弄玄虚道:「在此人面前,你我并无分别。」
    阎修罗冷哼一声,道:「听你这语气,好像认定我比他弱?」
    阎寒缓缓道:「那人是洛绝影。」
    阎修罗目光闪动,问道:「你确定没看错?」
    阎寒道:「我被他剑气所伤,哪还能有假?」
    阎修罗嘴角微弯,露出一股诡譎的笑容,道:「不枉我特地过来一趟,我正愁没对手,他出现在此处,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语气坚定,浑然不害怕。
    阎寒拱手道:「有劳叔叔出手了!」
    阎修罗阴惻惻一笑,道:「别派人跟着我,我要好好享受这场饗宴。」
    阎寒道:「叔叔既然开金口了,小侄必定照办!」霎时间,阎修罗目光掠向甄妃,甄妃立时娇躯轻颤,别过俏脸,避开视线。阎寒皱起眉,连忙道:「小侄受了伤,不送叔叔了。」良久,阎修罗默不作声,轻挥衣袍,扬长而去。
    甄妃瞧阎修罗走远之后,这才问道:「他们谁会赢?」
    阎寒脸色一沉,道:「谁赢都无所谓,对我来说,最好是两败俱伤。若阎修罗赢了,我们就少一个阻碍,若阎修罗输了,他这阵子多少会收敛点了,不失为一件好事。」
    甄妃道:「你希望他输?」
    阎寒轻吁了口气,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是百鬼门的人,名义上是我叔叔,我不可能明着对付他,但若他伤在外人手里,那也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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